氣密艙開始輕微地晃動,還有細微的嘎嘎的聲音透進來,王學祖一邊穿戴一套潛水具一邊解釋:“沒有電力,出口設計在水中,我們是利用浮力上升,就像潛艇一樣。”
梅哲仁沒動作,他的仿生體能承受五百米深的水壓,水密性和氣密性都十分良好,壓根不用擔心。
他反而囑咐起王學祖來:“待會緊跟著仿生體,一旦發現情況不對你們就馬上下潛,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出口,情況不妙的話我只能幫你拖個半小時,後續的保密問題基地應該早有考慮,照著做就好。”
王學祖凝重地點了點頭,他心裡對於這次行動的看法更悲觀,矽基人是一直有無人機在天上進行戰備值班的,從發現信號到呼叫來無人機,僅僅只有五分鍾的時間差。
而第一波無人機到後續的大部隊到來,應該也不會超過十分鍾,所以王學祖認為梅哲仁高估了自己。
不過他並沒有說出來,因為梅哲仁是太姥爺,得留點面子,不然他以後就得吃瓜落。
大約過了五分鍾,氣密艙頂的指示燈亮了起來,這是浮到了相應的高度,王學祖抓緊時間扳開液壓絞盤,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氣密艙中的水線不斷上升,很快就沒過了三人的頭頂。
王學祖的潛水服頭盔上的照明燈亮了起來,他做了個跟他走的手勢,就推開了艙門,應該是有液壓助力,不然不會那麽輕松。
三人出了艙,潛水艙也不會關閉,而是保持這樣打開的狀態,也不會排空,以方便稍後的緊急撤離下潛。
出艙後也還是在水下,得保持二十米以上的水體深度才能隔離電磁信號。
這時就是梅哲仁顯身手的時刻了,他腳下鞋底打開了一個隔板,露出了裡面的噴水驅動器,開始快速地推動水流緩緩前行。
接著仿生體周沿開始電離出一個呈紡錘狀的空泡,剛剛好將他與水體隔開,只有尾端的推進器還泡在水中。
紡錘空泡開始加速,很快就超過了100節的速度,超空泡效應產生,水體被空泡排開,梅哲仁開始在水下破空箭射。
必須離開出口一段距離後再浮出水面,這樣才不會讓出口馬上暴露。
而另一具仿生體則會在收到消息後帶著王學祖上浮,他們將浮在水面靜觀,一不對路就下潛。
梅哲仁一直小心翼翼地留意著電磁壓製的強度,他不能離得太近,也不能走得太遠,必須讓王學祖和另一具仿生體一直在一個穩定的電磁環內,這樣他就可以保護住那頭不被矽基人察覺。
選擇在夜晚出來就是為的這個便利,當前光學衛星是無法直接觀測的,只有紅外、合成孔徑雷達可以成像,但夜裡再怎麽先進的技術離得遠了也黑瞎。
漆黑的水體裡什麽也看不到,但梅哲仁的相陣聲納和激機掃描系統裡卻清晰地描繪出了一幅水下圖景。
濁流、遊魚、水草以及大量的河底淤泥垃圾同步地投射到了基地內的投影板上,梅哲仁還貼心地做了光譜分析,比較出了河流環境的變化。
此刻他已經通過地形和生態數據比對出來,他正處在星辰國排名第三的珍江流域中,恰好位於南嶺城市帶與南海城市帶的中間。
梅哲仁不由得臉現微欣,快到老爸的老家了,不過現在這裡已經成了自然保護區,所有的人都遷往城市帶定居,這裡變成了純粹的自然雨林。
梅哲仁慢慢減下速度,思考著如何選擇戰場,
這個問題很關鍵。 等一下必定有一場翻天覆地的大戰,各種武器搞出的動靜不會小,大范圍的爆炸和破壞是應有之義。
打一場,不小心把老爸的老家給砸平了可不好交待,估計老頭的在天之靈會被氣活過來找梅哲仁打屁屁也說不定。
梅哲仁看著身旁的水流觸發了靈感,何不就在水面上跟矽基人過過手,這樣不會破壞植被,也方便展開手腳。
想定梅哲仁又朝前加速,這附近有一處寬闊的水面,是一個前時的水利樞紐,應該早就廢棄了的,又正好處在能照顧到王學祖藏身的半徑范圍內,就它了。
梅哲仁將速度提升到了兩百節,這是仿生體在水中的極限速度了,他得趕過去對戰場進行一下規劃。
當梅哲仁來到水利樞紐前的水域時,發現跟意想中的情形一模一樣。
水面有近十公裡寬,長度也有十數公裡,這是一個作戰的好平台。
他並沒有直接浮出水面,而是在水底不斷地作螺旋狀運動,把庫底的淤泥與大量的有機質攪動起來。
水面越來越渾濁,讓遠處基地科學院的學者們一團迷糊,梅顧問倒底要搞啥?
梅哲仁在搭舞台,攪動了十分鍾,當他把整個水利樞紐的庫底都翻了一遍後,他筆直向上衝出了水面。
中途還利用超空泡效應加速到最大,凌空衝出了十數米,然後才猛然墜落下來。
雖然人是落下了,可也沒有砸進水面,他就啪地一聲站在了水面上,還曲腿彎身緩衝了一下。
十幾米摔下來的震動衝擊力很大,不緩衝還是會對仿生體產生影響。
遠處的王學祖、科學院同仁、指揮部的軍官和基地領導,以及鍵盤俠部隊的戰士們這時都在做同一個動作——抬手扶住下巴。
不快點下巴會脫臼的,大夥的嘴都張大了,出去的是仿生體啊,怎麽能搞得出一葦渡江的神功來?
還好,每一處都有一個負責投放畫面的講解員,身處科學院的梅哲仁更是信步走到白板前,又嘰嘰嘎嘎地寫下了一大串公式。
還是耍帥地扔水筆,還是一副絕世高人樣背起手來掃視全場:“很簡單的道理,NS方程的非牛頓流體應用。”
啥?科學院的專家們都露出一副我讀書不少你可騙不了我的神情,可梅哲仁就是這麽解釋了下去。
“水利樞紐長期廢置,水底沉積了大量的淤泥和有機質,被攪動出來,再經過熱解處理,在該水域范圍形成了一個非牛頓流體區域,我利用仿生體的電力,不斷地對該非牛頓流體區域進行局部的熱解調整。”
抽冷氣的聲音不斷地響起來,梅哲仁指了指腦袋:“或許古代的盈水而立就是指的這個,NS方程雖然沒有解出來,但不妨礙我用一些具象值代入其中,得到一些穩態特解。”
又用手指點了點額頭,梅哲仁續上了解說。
“而且以人腦的模糊運算能力,我可以在瞬間運算N遍,雖然做不到無窮多的參數,但只要能覆蓋當前的應用就行,這就是所謂的直覺。”
有些專家想提問,卻被梅哲仁擺手拒絕了:“我在獲得了肉體後,運算能力有了一個巨大幅度的提升,人體,是一個偉大得難以想象的結構裝置。”
這邊話聲中,水面上的梅哲仁已經抽出了掛在後背的高能粒子狙擊槍,朝著星夜的天空開起火來。
此時的光照條件並不好,卻因此讓高能粒子束的身影顯現了出來,一顆顆如瑩火蟲般的粒子團劃破夜空,在天幕上擦出一條條痕跡,消失在漆暗裡。
矽基人的戰備值班無人機,比王學祖說的反應速度更快,又或者它們剛好在左近的空域徘徊,接到指令就馬上朝著這邊飛來。
梅哲仁提著粒子狙,在水面上不斷地狂奔起來,間中還突然頓住身形,腳下在水面上滑起了一道水痕,就像劃冰一樣切過濁黃的水面,好似一把利刀劃過黃油,留下一抹軌痕,很快又自行抹平消散,潤滑如初。
在溜滑的同時,梅哲仁用肩胛卡穩粒子狙,不斷地朝天開槍射擊,巨大的後座力不斷地把他住後推動,卻正好落在了計算好的軌道點上。
射出的粒子流看起來像是一根細長的竹杆,梅哲仁好像又變身為一名船夫,在水面上東一點西一撐,劃動著一條看不見的小艇,忽左忽右地極速飄蕩。
這時,軍方指揮部裡,梅哲仁的手指上射出一線紅色的激光,不斷地點在立體投影上。
“運動,面對矽基人的智能大軍,一定要進行運動戰,不要看對方算力強大,其實他們是跟不上人腦的反應速度的, 只要運動得無規律,他們就沒有辦法鎖定我們。”
王航宇問出了一個問題:“這是為什麽呢?大家都知道,面對遠程狙擊或空中打擊,步兵是無法在戰場上躲避的。”
梅哲仁點點頭:“如果今天我碰上的是一個人類狙擊手,那我就是在找死,可是今天我面對的是一群邏輯體,邏輯體沒有直覺,他們根本無法在現有的物理條件下進行這樣的模糊運算,所以他們只能看著我蹦來跳去毫無辦法。”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激光筆圈畫著畫面上的二十多朵小禮花,那是天上的無人機爆炸後產生的煙火。
“即便是他們無法鎖定我,但他們仍然可以投放面域覆蓋的導彈,大家看,我都標出來了,一波二十四枚導彈的齊射,十秒鍾後就會到達戰場。”
這時在鍵盤俠部隊的訓練場上,二十多個戰士正圍成一團,齊齊盤坐於地,梅哲仁站在圓圈中間,抬頭指著全息投影,也在講解作戰細節。
只不過這裡全場都靜悄悄,根本沒聲音,聲音是直接在大家腦海裡鳴響。
“大家遲早都會有一具仿生體,並與仿生體結聯量子糾纏,所以我今天的戰鬥,也會是你們以後的作戰參考,不管是仿生體或者肉體配備了相應的設備,都可以達到我今天的作戰效能,注意這裡……”
水面上,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導彈像一群發了瘋的黃蜂向梅哲仁撲來。
導彈的尾焰拖出了長長的橙藍相間的痕跡,那是毒蜂露出的尖銳尾針,亮著鋒芒狠狠地扎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