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體的分體喚醒得很快,因為它們就是個機器,不像肉體那麽精貴,還是批量製作,一股腦六台分體都喚醒了。
雖然只是一台分體出去,但梅哲仁還得給基地的決策層、科學院、軍方以及鍵盤俠部隊做直播。
決策層可以實際觀察看看外面的狀況,以將來的作戰決策提供參考。
科學院則可以通過這一次接觸戰研究一下矽基人那邊有什麽新動向。
軍方和鍵盤俠部隊則是純粹觀摩學習作戰經驗,各方還可以一邊看梅哲仁打仗,一邊聽梅哲仁解說,這種感覺,不要太酸爽。
聽到留守人員有這等待遇,王學祖的腸子都悔青了,看向梅念碧的眼神裡充滿了“我好可憐真命苦”的乞求。
人的牽掛各有不同,可憐勁卻一模一樣,而且還傳染。
當梅念碧被感染後又以同樣的眼神看向梅哲仁時,梅哲仁的心也泛出了一股可憐勁,就兩個字,酸軟。
反正一共七具仿生體那麽多,算算還有剩余,那就一具出去一具護送唄。
這個決定馬上換來了一個曾孫女的挽手靠肩獎賞,以及另一個曾孫女的泛酸撒嬌打劫。
沒辦法,雖然是仿生體,奈何它也造了兩隻手,一邊一個,正好。
但可憐勁不斷地傳染也不行,得切斷感染源,太爺爺不是毛公仔,扮可憐就可以得一個,老人家是拿來供著的,不是拿來賣給情郎的。
梅哲仁清了清嗓子:“現在局勢很危急,仿生體也是戰略資源,不能私相授受,等這次上去之後看情況,如有剩余,我就派一個分體跟著你們,指點一下你們。”
沒等幾小歡呼,梅哲仁又壓了壓手:“但必須說清楚,太爺爺是個人,得尊敬地請,每一具分體思維感受都是共通的,不是玩具,別想讓太爺爺當苦力。”
不想當苦力的梅哲仁還是跟著苦力王學祖去當苦力了,他們得馬上出發,到基地的出口可不近,即便有高速地鐵交通,也需要差不多一個半小時。
高速地鐵一點都不慢,時速近八百公裡,這是以化學能驅動的輪軌,如果有電力的話高速磁懸浮速度能翻兩倍。
不過現在的輪軌也很先進了,輪軌的材料是新型的生長合金,自從氣相沉積單晶應用到材料科學上,合成金屬的強度就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後來技術又更新了,變成了有機生成,就是讓合成材料通過有機培養快速生長出來。
通過這樣的手段得到的合成金屬,其強度、韌度和耐磨性都提升到很高的水平,但它的摩擦系數和散熱性能卻更好。
這就導致了雖然速度更快,可噪音反而比百年前削弱了許多,在子彈頭車廂裡基本上沒怎麽感受到聲響。
王學祖賠著兩位太爺級機器人風馳電掣地往一千兩百公裡外的出口狂奔而去。
一千多公裡的路程,換成以前都跨越一省之地了。
跑這麽遠,一方面是為了找一個隱蔽的出口,盡量避免被矽基人偵知,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城市帶本身就是這麽大。
趁著乘車無聊的當口,王學祖給梅哲仁仔細地講解一百年後的變化。
城市帶之所以叫城市帶,就是城市連成一片,比城市群還誇張,一個城市帶比原來的一省之地還大。
人類的科技也不白吃飯,城市集約化的原由,是因為在生態設計維持上比以前的手段更先進更好,不再像以前的城鎮鄉村界線分明。
所有的農業種植養殖供給都實現了集約化、立體化、無害化,
給養都是工廠化生產,人類的居住環境,僅僅需要考慮自然條件因素以及美觀。 如此自然是城市越集中生活越方便,也更利於環境水土的保持和重生。
據王學祖講,要是不發生這場人類與矽基人之間的大戰,水藍星的生態環境是向好了的。
可無來由這麽一遭,百年的努力又一朝盡喪了,現在地表的環境,連百年前都不如。
梅哲仁想了想給出了一句評語:“過於依賴外界條件或物質的鋪助所取得的成就,終究是不穩當的,即便不發生矽基人這樣的事情,也會有其它問題發生,比如自然災害,比如大型生化危機等等。”
王學祖想不通:“可是不依靠科技還能依靠什麽呢?人類雙手的力量始終還是薄弱的。”
“人類一點都不弱,這一點你們很快就可以看到,另外也不是說不依靠外力,而是要有度,小孩掄大錘,耍得再熟都危險,要有一個能夠駕馭的范圍,不能出圈。”
望向車窗外,梅哲仁發現漆黑的通道隔著一公裡才有一盞昏黃的燈光,所以每隔數秒才有一絲明滅不定的光線劃過眼簾。
拍了拍座椅的扶手,梅哲仁又以例為證:“就如同座下的高速列車,在提升速度時必須要提升安全保障,至少安全系數得是呈向上提升的趨勢。”
王學祖不以為然:“這有什麽好想的,技術發展起來了就應用唄。”
梅哲仁搖搖頭:“做事不能隻想著達成目的之後的甘甜,也要知道過程的艱苦以及失敗的苦楚,為了結果罔顧所有,其結果必然酸澀。”
“技術的應用,其使者必須能控制能承載,就如同高速輪軌,只是輪軌有了新材料,沒有系統性的評估,是不能提速的,它不是一個輪子的問題,而是整個系統的問題。”
“就如同現在面臨的狀況,人類在大規模應用自動化前,沒有想過有一天失控會怎麽樣嗎?多少前人發出過類似的警告,可是不警覺最後導致了現在的苦果。”
王學祖聽著聽著太姥爺的講述分解,沉默了下去。
梅哲仁才不管他,好為人師之癮又發作了:“我心目中的自動化,不是人類控制著一堆機器人啥事不乾,而是像我的肉體、機體一樣,二者共通共感,但又獨立互尊。”
王學祖得了啟發,情緒提了起來,急促地問了一句:“實力均衡才會互相尊重?”
梅哲仁點點頭:“如果人類的機器人助手都是自己,那麽從倫理、情感和社會效應上來說都是正向的。”
“人類獲取知識的難度和時間跨度都太大了,效率也低下,無法像生物本能那樣遺傳,有肉體和機體的交互共通,學習就會變得容易。”
“但是機器體幫人類解決了外向性的事務,人類本身也不能過於孱弱,也要有拿得出手的東西,互為輔助,和諧共生。”
“而且不同的人類個體間,只有強大程度拉近了,人與人之間才能有平等可談,平等不是一方給予施舍,而是能互相平視。”
“如此既能發揮人體的長處,又能補足人類的短板,還不存在管理的難題,更不會出現背叛。”
王學祖興奮地握拳喊叫:“好像現在實現的條件已經齊備了。”
梅哲仁仍然搖頭:“還遠著呢,資源分配上還是有差別的,不說別的,煉氣用的空氣濾膜能做到人手一套嗎?”
王學祖又被澆了一頭冷水,但他生長性非常倔強:“只要我們不斷地發展科技,總有一天能做到。”
“即便條件都一樣,拉近了生物性上的鴻溝,可也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修煉的,那些沒有真氣不能打開頭腦風暴的人怎麽辦?”
語氣變弱了,王學祖試探地問道:“這樣的人應該不多吧?”
“是不多,但也有兩三成的人是天生不具備條件的,我在虛擬時空就做過大面積的實驗,發現這些人不好處理,因為從生物性上來說他們天然就差了人一等,都是人類,我們不可能真的按自然淘汰法則來對待他們。”
“而且能修煉的人群的後代,也有一樣的幾率無法打開量子風暴,可兩個無法修煉的人的後代,也有可能是修煉的天才,這個問題暫時無解。”
“所以不能以簡單的生物性和基因血統來看待這個問題,要有更好的解決方案才行,還得解決人類之間同類互斥總想高人一等的思想。”
“問題是人類的思想本來就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再加上一些外力的左右,就更難辦了。”
“以前有一種說法,叫做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是非常不符合邏輯的悖謬,單單就生物性而言,身體康健神經系統必然發達,神經系統就是大腦的指令通道,怎麽會說二者相斥呢?”
“而且這樣的奇談怪論還大有市場, 不知不覺就種在了人類的意識裡,這些謬論連所謂常識的推敲都經不起,卻堂而皇之地在我們的思維裡根深蒂固,是誰裝進去的?”
“再有人類不單互相看不慣,還看不慣所有的事物,總有一種錯覺認為自己是自然天地的主人,動不動就說人定勝天,這種優越感是如何來的?”
“我們對自然的成因結果連萬分之一都不了解,沒有對自然的敬畏,我們就是一堆井裡的癩蛤蟆,別說提升人類的文明程度,認知都偏頗了,連這口深井都爬不出,何談主宰命運。”
王學祖心情很沉重,列車也如他的心情般慢慢減速,然後停了下來。
梅哲仁敲了敲他的肩膀提醒他:“準備到了,我要開始直播了。”
路程中為了保密是不會打開視頻的,這會到站了就沒有這個問題,基地內數個梅哲仁已經打開了投影,準備全程直播講解此次戰鬥。
王學祖和另一個仿生體不會馬上返回,而是會跟著梅哲仁出到基地出口處,一方面可以用不同的視角來觀察,另一方面如果順利的話,也會接收戰利器返回基地進行加工。
當前的電磁壓製是相互的,矽基人會發現梅哲仁的電磁信號,但也只能看到一個,當兩個仿生體在一定范圍內時,他們無法分辯出信號的不同,更何況本來就相同。
下了車,梅哲仁點清了裝備,跟著王學祖進入到一個氣密艙中,王學祖扳動了一個絞盤,氣密門嗤的一聲合上,當這扇門再打開時,就進入水藍星的地表了。
現在那裡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