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女人手指著地,“我只知道,他們真的不是人!”
薛鷹並沒有感覺到詫異。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女人撅起嘴,似被戲耍了一般。
“所以你殺他們的時候,一點都沒有猶豫?”
薛鷹沒有否認,“但我還是不知道他們是什麽。”
“如果你剛才再看仔細一點,說不定就已經看出來了。”
女人的面上總算緩和了一些,“他們不是妖,更不是你說的什麽泥巴,他們只是一個個布偶。”
“布偶?”
“你不信?你現在也可以去看看。”
薛鷹搖頭,“我不想看!可布偶怎麽會說話?怎麽會笑?又怎麽會流血?”
“本來不會,本來什麽都不會,可在女媧的手裡,他們就會了。”
“會說話,也會流血,因為他們除了是布偶之外……”,女人眼神閃動了一下。
“你相不相信這世上有鬼?”
“難道他們是鬼?”
“是被鬼附身的布偶。就像人一樣,人的身子也像一個布偶,有了靈魂,才能做人做的事情。”
薛鷹忽然覺得後背一陣涼意。
“所以藍玉郎是個布偶,而女媧是個可以操縱鬼魂的大巫師?”
“是的。我所知道的就是這樣的。”女人又問,“你是不是還是不相信?”
“那我殺的豈不是鬼?”
女人沉思了片刻,“嗯!好像是的。”
“原來鬼這麽容易殺?”
“似乎是太容易了點。”
“女媧造出的這些布偶,就是讓人殺的嗎?”
“當然不是!”
“可我到現在也沒有看出來他們有什麽用?”
“如果你看出了,你根本不會殺了他們!”
“為什麽?”
“你殺了他們,也就是殺了你自己!”
(二)
“你不覺得那壇酒的味道越來越差了嗎?”,女人問。“好好的一壇酒,怎麽會忽然間就壞掉呢?”
好酒可以存放十幾年,絕不會壞掉。
如果密封的不好,出土時便已壞掉了,絕不會剛喝的時候醇香甘美,而片刻後就壞掉了。
薛鷹並不是個酒鬼,但這個道理他顯然明白。
可女人說的卻並沒有錯,酒的確已經壞了。
“就像那些布偶,也壞掉了!”,薛鷹喃喃的說。
“不錯,還有很多本來好好的東西,現在也都壞掉了!”
“可是絕不應該壞掉的如此之快!”
“的確是一點都不應該!”
女人眼神內忽然閃過一絲絲戲孼,“你想不想知道這些布偶壞掉的時候,是什麽感覺?”
薛鷹一時癡了。
布偶會不會有感覺?薛鷹並不知道。
這世上有很多解釋不清的事情,沒有一點道理,但卻真正的存在著。
薛鷹的手忽然變得很沉,肩膀也很沉,全身都似乎被什麽壓迫著。
鈍痛,一點都不明顯的鈍痛,卻說不出到底是哪裡。
思想都開始有些混沌了,仿佛自己此刻也變成了一個布偶!
感到有什麽突然撞了一下自己之後,連意識都變得有些模糊了。
忽然間很累,累的直想倒下便睡去……
這究竟是一種什麽感覺?
薛鷹在很久後忽然就明白了那種感覺。
這個念頭像漆黑的夜幕下一道凌厲的閃電。
“這豈不就是壞掉的感覺?一點點慢慢壞掉的感覺?”
布偶變成敗絮,美酒變成鹹水,人,慢慢變成一具枯骨……
這大廳裡的所有事物,原來都在用一種超越常態的速度在陳舊,敗壞,腐爛!
也包括薛鷹自己!
從第一個藍玉郎倒下去時,一切就已經默默的開始。
那一個又一個藍玉郎就像一個個開關,此刻這些開關已被次第打開!
時光開始飛速的流逝,像斷韁的野馬,肆意的飛馳而去。
一個活著的人,卻感覺到自己的每一寸血肉,正在慢慢腐爛!
是什麽感覺?
“這……莫非是……鯨吞甲?”
女人終於笑了。“你總算明白了!只是可惜,有一點點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