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熱鬧的臥龍山莊,現在更熱鬧了。
簡直亂了起來。
(二)
薛鷹蒙在被子裡,不停的發著抖,整整三層厚厚的雪花棉被子,裹緊了一圈又一圈,只露出了腦袋,像個臃腫的木乃伊。
龍賽鳳站在床前,不停的哈哈的笑,邊笑邊取笑。
“冷嗎?凍死你個傻瓜,看你還敢得罪本小姐,哼!”
薛鷹只能乖乖的閉緊了嘴巴。
男人真的應該學聰明,跟女人吵架,是最傻的一件事。
有理你吵不贏,沒理就輸得更慘。
這樣的傻瓜還是不當為妙,更何況此刻裹著的,還是這個女人的被子,躺著的,還是這個女人的床,這個女人還在不斷地把一杯又一杯熱茶,送到自己的嘴巴裡。
若沒有了這床被子這張床,或者被她趕了出去,趕到了外面的大雪裡,可是一件不太妙的事情。
就當是她的補償吧。
於是薛鷹也心甘情願的乖乖閉緊了嘴巴。
慕飛雪坐在床前的方桌旁邊,不說話,只是一遍一遍的搖頭。
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是一對冤家。
外面雜亂的聲音漸漸高漲了起來,龍賽鳳不再笑了,看了一眼慕飛雪,二人同時走了出去,隻留下了還在瑟瑟發抖的薛鷹。
“哎——,你們……”
薛鷹只能長歎了一聲。
(三)
臥龍閣在整個臥龍山莊前園正當中心的位置。
閣僅有兩層,只是下面一層的高度,足有普通閣樓三四層加起來那麽高。
左右各出兩道連廊,彎彎轉轉通向其他的房屋,中央一條寬石路,直通閣內。閣前石階三十三,平時這些石階上,是絕不會有人上去的。
今晚連這些石階都仿佛熱鬧了起來,雪雖然是暴雪,但這條石路,這道石階,卻時刻保持著乾乾淨淨,並沒有一點積雪。
每當雪幾乎已蓋住了石階時,就會有十二個一身白衣,面上的表情似乎比冰更冷的少女,手中拿著的,卻並不是掃帚,而是一根根綿密的白綾,白綾飛起時,石階上的雪就像被風吹起的蒲公英一般,輕飄飄的飄飛了出去。
十二個少女的身姿,比蒲公英更輕,曼妙的身子輕飄飄的飄落在石階石路的兩側。
三十三層石階,少女也像極了三十三層天上的飛天。
石階之上,當然正是臥龍閣的大門,門高十二尺,闊十尺,大朱紅漆的門檻,近兩尺余。
閣內居然是溫暖的,每隔一個時辰,就有二十個赤著上身的彪形大漢,兩人一組,抬著一個紅彤彤的大鐵爐,立在閣內的十個角落,同時把那個已經開始熄滅的大鐵爐抬出去。
爐高足五尺,寬也有五尺,只怕足有幾百斤重,兩個大汗,抬起時健步如飛,連攀上那三十三階石階,都不曾大聲喘息過一下。
看得眾門派的很多人不由得張大了嘴巴,如果連個生火的下人都有這等神力,那麽整個臥龍山莊,就不只是藏龍臥虎這麽簡單可以形容的了。
龍義雲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人才有這麽大的排場?
(四)
世世代代雪刀門的門主,都有一個相同的特點。
不入世。
江湖有人言,雪刀門,就像雪刀門的鎮門之寶雪刀一樣,半隱於世。
雪刀門主半隱於江湖,雪刀半隱於一處石崖。
北極異人風雪老祖的傳世之物,
昔年雪刀浪子龍城璧憑借著縱橫江湖的一把寶刀,最後不知為何被插在一處斷崖處。 崖不高,因為崖就在臥龍坡後。所以臥龍坡的後坡,也就成了雪刀門的一處禁地,當然更是整個江湖的一處禁地。
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人絕不少,偷偷闖入這片禁地的人也有很多,只是看過那把雪刀的人卻一個都沒有。
連那個被打了屁股的人都沒有看過。
禁地卻也並非死地,闖入的人很多,其實逃出去的人也不算少。
但令人不解的是,那些逃出去的人再也沒有一個人回來過,不但不敢回來,一談到這個地方,那些人的臉色都會很難看,連被大家公認的出了名膽子大的鐵膽子朱四,都差一點尿了褲子。
於是江湖中開始流傳著各式各樣的傳說,傳說千奇百怪,但大致都是一個意思。
斷崖上的雪刀,是為了鎮守一件奇物的。
至於那件奇物是什麽,卻是眾說紛紜,有的說是惡鬼,有的說是魔王,有的又說是一個異獸。
甚至還有人說,那裡就是連通地獄與陽世的通道,入了那個斷崖,便生生世世,墮入魔道,永無出期。
傳說當然只是傳說,並沒有人曾去證明其真實性。但傳說一直都存在,因為同樣也沒有人能證明它是假的。
傳說越來越多,敢闖入這片禁地的人卻越來越少了。
好奇的事情也許很好玩,但好奇本身卻一點都不好玩,尤其是一些弄不好還會把自己給搭進去的事情。
那麽龍家的人知不知道其中奧秘呢?
不知道。
——不是龍家的人不知道,是外人不知道龍家的人知不知道。
龍家人對待此事的態度,一直是三緘其口。加上雪刀門的人,很少在江湖上交道,尤其是門主龍義雲。
龍義雲成為雪刀門的門主,已快三十年,但見過他的江湖人,卻很少很少……
——可久不入江湖的雪刀門,為何一封請帖就來了這麽多江湖人呢?
——連龍旗風都覺得意外。
(五)
不管怎麽說,既然來了,就一定要招待,既然招待,就一定要招待得很好。
臥龍山莊不缺好酒,更不缺好茶。
酒有烈酒,也有不烈的酒,有的酒似乎比蜜還甜。
茶有紅茶,綠茶,花茶,甚至還有稀有的黑茶。
碧螺春,普洱,銀針,毛峰,鐵觀音……
雖已隆冬,居然還有新鮮的橘橙,和一些平時只在盛夏才會有的水果。
南北各地的糕點小吃,自是更不必說。
只要你能想到的天下美食,這裡仿佛都有,二三十個蝴蝶一樣的少女,手托酒盤,茶盞,穿梭於大廳兩旁的座位之間,身形輕巧如蝴蝶,速度簡直比蜂鳥還快。
座上人當然都是行家裡手,任誰都能一眼看出,這些普普通通的端茶少女,隨便一個,都絕不弱於江湖上那些上流的好手。
十個紅彤彤的大鐵爐,落在大廳的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叮咚聲。
溫度立刻又升高了幾度。
距離鐵爐稍近的人,臉上都是紅撲撲的。
除了溫度升高讓他們的小臉兒紅撲撲的之外,當然還有酒的原因。
酒都是好酒。天下間的酒,只要不是假酒,只要是糧食釀的酒,統統都是好酒。
但人並不一定都是好人。好人也並不一定都有好的酒品。
已經有人開始罵罵咧咧起來。
吃著人家的,喝著人家的,罵著人家。
罵人的人很少有人知道自己究竟幾斤幾兩的,尤其是喝完了酒罵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