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學期結業典禮,第二天便是期末教師總結大會,也就意味著一學期終於劃上一個句號。
教師總結大會當天,全校老師都顯得特別活躍,經歷了期末繁複的工作突然輕松下來,大家顯得特別歡快,會議室裡喧鬧一片。
校長跟幾位教育局裡的領導一起出現在會議室門口。跟往年一樣,期末教師會議之前都會有一個由局領導主持的“校長考核”環節,考核分“德、能、勤、績、廉”五個方面。
海禾拿到民主評議單後,就跟往年一樣,全部選了個優。
可正要上交時,坐在旁邊的張巧卻推了推她,用手勢示意她看手機。
海禾這才發現張巧給她發了條微信,上面寫著:“方校長有什麽能力呢?而且跟林俏的事情鬧得那麽大,給我們學校帶來多大的負面影響,我們可得實事求是地打分。”
海禾知道張巧因為帶生事件跟方校弄得不愉快,但她並不想惹事,況且自己也已經選好了,不想再塗改。她確認張巧看不到自己的評議紙,就趕緊上交了。
校長考核結束後,局領導就收集好評議單離開了。大家便也開始在會上各看各的手機,沒有多少人在意台上的領導在講什麽。海禾也一樣,此刻的她正在跟季航聊著天呢。
季航帶上老婆,同時又組織了幾個特別要好的同學去西藏自駕遊,順勢去看看池彬。但海禾拒絕了邀請。
她何嘗不想見池彬,實在是家裡沒了她不行。生活對於她來說,除了家庭和學校,早已沒有了自己。況且下學期初要進行職稱評審了,海禾還得抽空在假期做好準備。
這幾年的分別,生活的零碎早已將曾經完好的青春撕裂成許多細碎片,海禾雖然清晰地記得那些年她和池彬的所有往事,甚至連細節都能說出好,清晰地如同剛剛發生完一般,但有時候卻想不起池彬的模樣,一翻到照片卻又熟悉得如同剛見過面一樣。老了,記憶力都開始退化了。
會議中,學校公布了海禾職稱順利晉級的消息,辦公室的幾個夥伴都嚷著讓海禾請客。
請客當然沒問題,況且這幾天朵朵送到娘家去了,自己也得空。可是請客地點在哪裡好呢?
海禾所在的辦公室人員很少,除了她自己,也就是鄭惠琴、張巧、李聰聰、葉濤四個人。鄭惠琴老師的腳還在修養之中,不能隨意多走,連期末教師會議也沒參加,晚上自然不會來。四個人去酒店吃沒必要,去大排檔又覺沒檔次。
思來想去,海禾就想起文遠無意中曾提到過一個比較小資的咖啡吧,有一次在整理房間裡,好像在他床頭櫃的小抽屜裡還看到了這家咖啡吧的VIP卡,當時海禾還好奇地看了一會兒,好像就在東方大酒店不遠處,叫“陶享時光”。
海禾搜到這家咖啡吧的電話,預訂了一個四人小包間,回家將自己稍作收拾打扮後,就想起那張VIP卡,估計能打折。她就打開文遠的床頭櫃,翻找那張卡,沒有看到蹤跡。
繼續翻找,發現在抽屜的最裡邊靜靜地躺著一小盒避孕套,這引起了她的警覺。
海禾很少跟文遠行床第之事,一年中那屈指可數的幾次,都是不戴套的,因為海禾產後就放了環。
這發現,讓海禾很驚慌。
這是一個小型的鐵盒裝,尚未開封,還包著一層薄膜,上面寫著十隻裝。
這是什麽時候買的?準備和誰用的?她感覺整個人都快窒息了。她就這樣坐在床頭前呆呆地望著手中的避孕套,
足足坐了近一個小時,要不是時間提醒她該去咖啡吧迎接客人了,也許她會繼續這樣坐著。 她也不想打電話問文遠VIP卡在哪兒了,覺得自己連說話的氣力都快沒有了。
一路上都在恍惚著,她突然冒出一個念頭:男人一定是要乾那個事情才會用避孕套嗎?說不定是其他用途呢?
海禾打開手機百度,輸入“避孕套用途”,結果還真搜出了許多功能,什麽用作儲水、雨天當鞋套、作密封袋、當緊急止血帶……這些令人忍俊不禁的用法並沒有讓海禾笑出聲來,她並不甘心這樣的搜索結果。
她回想著這個避孕盒,十隻裝,比超市櫃台前的小很多,說不定只是買什麽藥品或什麽活動的贈品呢?
一想到這點,她感覺自己頓時輕松了一點,但這種輕松並沒有多久,就被內心的焦慮打敗了。
海禾的心事在聚餐中並沒有被人發現,因為她本來就是話不多的人,誰也看不見她那沉甸甸的心,只是一如往常般寡淡。
雖說今晚是她請客做主,但聚餐中唱主角的依然是張巧,學期結束後的歡躍讓平時的小隔閡都消失了。
葉濤平時在辦公室有點看不上張巧,但今晚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學校,特別暢快。
李聰聰在期末結束階段用嗓過度,到今天還沒恢復過來,總是用著氣聲說話,聲音有點啞有點飄,跟張巧那中氣十足的嗓門搭在一起,也莫名的和諧。
大家從學校職稱評審談到學校的藝術節活動;從藝術節活動談到校長與林俏的婚外戀;從校長的婚外戀談到了許天菲的情感故事;再從許天菲的情感又談到了學校的帶生事件……幾乎將整個學期的要點都回顧了遍。
李聰聰用她那沙啞且飄忽的氣聲問道:“張巧姐,你帶生的事沒有下文了,應該沒事了吧?”
對於帶生被告的事情,經過那麽長時間的發酵,張巧早就從以前的遮遮掩掩變成現在侃侃而談,也毫不介意別人的詢問了,甚至有時候沒人問,她自己都會當談資說起來。
聽了李聰聰的話,她端起手中的卡布基諾,故作優雅地用攪拌棒將咖啡上的奶油花刮到杯子一邊,然後抿了一口,對著李聰聰故作神秘地反問:“你說呢?”
李聰聰會過意來,笑著說:“就是!張巧姐這麽神武,當然沒事了啊。”
“神武個屁!”張巧突然打斷她的話,那聲音、那語調跟剛才喝咖啡的優雅截然不同。
見此情景,葉濤忍不住笑起來,嘴裡正嚼著的烤鯽魚,差點被魚骨頭給弄到,趕緊端起眼前的咖啡一飲下去,但那一口悶的滋味並不好受,連帶著眉眼都擠在一起。
張巧得意地再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神武個屁!姐可是將這大半學期的輔導費全部退回了,還寫了一封長長的檢討懺悔書交給學校。為表決心,我差點要割手指寫血書哇。”張巧誇張的語氣又將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這次聚會的氣氛很好,以至於直到結束,海禾都沒有再想起避孕套的事情,直到入睡前才又想起,又在心裡反覆爭鬥了一翻,直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盡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傍晚,海禾趁著文遠不在,偷偷再去看那盒避孕套,還在。
第二天,還在。
第三天,第五天,還在……
就這樣過了整整兩個星期,那盒避孕套就像被人遺忘了的孩子,一直靜靜地呆在原處,沒有人動過。
再看看文遠的表現,也找不出一絲值得懷疑的地方。海禾也開始覺得自己神經過敏,更加堅信這盒避孕套只是一次意外的贈品被文遠扔在角落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