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後的文遠心情無比沮喪,尤其是包裡那串星星手鏈更是不知道如何處理。
每次看到這條手鏈都倍覺黯然神傷,他幾次想打電話給品晶,但僅有的理智還是阻止了那撥了一半手機號碼的手。
就這樣,兩人僵了好久,十分默契地互不聯系,但最後在某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文遠接到了品晶的電話後,幾句過後,倆人又和好了。
女人就是這樣感性,總會在某個瞬間,因為某個物件,或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發酵下,對事件的看法會發生180度的轉變,這種轉變不論是事件本身的因果上,還是在情感的演繹上都沒有必然的邏輯關系,但女人就是這樣不講邏輯的。
文遠並不知道品晶是出於哪個瞬間的感慨而重新打電話給他要求和好的,但“小星星”的回歸,讓他原本灰暗的心情也重新回復了光彩。
他倆又像最初相識那樣如膠似漆,一起在這城市的某個角落裡親密牽手,在某個餐廳包廂裡互喂美食,在某個酒店的房間裡****。
兩個人都盡量避開有可能遇到熟人的地方,這種謹慎也確實沒有出現多少紕漏,這更使他倆貪婪地享受著婚外熱戀的甜蜜,在彼此的懷抱著尋求著落寞生活的安慰。
但他們也知道,這種事情總有一天會被別人發現,盡管如此,當欲望的火花燃燒的時候,誰還會去顧及內心的那種擔心和焦慮呢?
這種焦慮雖然被掩埋,但並不代表沒有,而是在愛戀的背後悄然生長著,直至去年底臨近期末的一天將文遠內心的平衡打破。
那天是星期五,上午正好是一年一度的藝術節合唱比賽,雖然這次的排練並非順利,其中好幾個合唱隊骨乾被校課本劇團挖走,但自己苦苦支撐的排練,在今日上午也得到了回報。現場亮分雖然只是區二等獎,但卻比預料得要好。
不管成績是否完美,一件麻煩的事情劃上句號,總是令人心情舒暢。興奮之余的文遠,並不想直接回學校,將比賽學生交代給其他老師,便以某個借口想好好放松一下近段時間緊崩的神經。
當行駛的車輛經過深江區最大的櫻花公園裡,遠遠就可以看見公園的山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紅色,那是初冬的楓葉,在一陣陣的寒霜之中,染上了紅色的外衣,煞是可愛。
深江區屬沿海地區,即使是臨近期末,寒假在望,周圍大部分還保持著綠意。這樣,綠的,紅的,黃的,摻在一起,初冬的深江區猶如一位成熟悉妖嬈的女子,周身都散發著惑人的魅力。
文遠想找品晶,但又覺得不妥,但打了個電話約她吃午飯。
衛生院的工作相對比較清閑,下午兩點才上班,這中間的兩個小時裡,文遠和品晶便逛起了櫻花公園。
公園平時人多,兩人基本是不逛的。但今天非雙休,周圍的同事和朋友都在上班之中,本以為是比較安全的,但沒想到還沒走兩步就遇見了一個熟人。
這個熟人其實也不算很熟。文遠開始並沒有意識到是誰,只是在擦肩而過時,對方竟欣喜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是張文遠老師嗎?”
文遠一愣,放開品晶的手,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對方。
她大約三十至四十歲左右,身形較胖,杏眼蒜鼻,好在皮膚細膩白皙掩蓋了五官的不足。的確很眼熟,可是誰呢?
這種未認出的尷尬並沒有持續,對方馬上就拉開了嗓門:“張老師,我是曙光小學的,跟海禾同一辦公室,
你有一次送海禾去培訓時,我還搭過你的車呢。你忘啦?” 一聽到海禾這個名字,文遠一下子不自在起來,站在他身後的品晶也不自在起來,故意轉過身子,假裝是在欣賞路邊的野花。
文遠其實還是沒想起來對方是誰,但此時也敷衍著:“噢,想起來了,你今天怎麽沒有在學校,跑這兒來了?”對方笑了,笑聲很爽朗:“這有什麽可奇怪的,你不也沒在學校,跑這兒來了?”
這回答很是圓滑,等於什麽也沒回答,但又好像什麽都回答了。
她的笑聲很特別,總覺得有什麽特別內容一樣,文遠從她的笑聲中終於想起了對方是誰。她就是跟海禾同一個辦公室的老師張巧。
記得上次她跟海禾一起搭他車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笑的,而且一路上話特別多,從這個老師聊到那個老師,就沒停過嘴。
文遠心裡暗暗叫苦,怎麽會遇到這樣一個碎嘴的熟人,不知道她剛才有沒有看到他和品晶拉手的一幕。
如果看到了,按以往的經驗,這類中年婦女對於這些事情都會添油加醋,不知道最後會成描繪成什麽樣子。
文遠很擔心她會回辦公室跟海禾亂說,自己又該怎麽解釋?
因為跟張巧的意外相遇,讓文遠開始意識到焦慮。他需要品晶,但卻並不願因此而失去自己的家庭,更何況還有個朵朵。
也就是那一天,那種放縱情愛的快樂與擔憂曝光的焦慮之間好不容易達到的心理平衡被打破,他開始意識在玩火。
那天后,文遠總擔心海禾會因此發現什麽異常。但後來一切都如故,張巧好像根本沒有將遇見他的事情告訴海禾,也許她壓根沒注意到自己身後的品晶吧,這顆不安的心終於放下了。
沒想到,這事還不到一個星期,文遠又在跟品晶約會的時候再一次遇到了熟人。
當時文遠跟品晶剛吃完飯,品晶又突然興致大發,非要去看電影,文遠不想去但也實在拗不過品晶。
剛在位置上坐下來不久,就遇到了多年不見的高中同學,他看看坐在文遠身邊的品晶,心知肚明地向文遠擠擠眼,意味深長地丟下一句“好好看電影,下次有空我們聚聚。”就識趣地離開了。
文遠極其尷尬,也沒什麽心思看電影。
電影結束後,品晶總是纏著文遠,一會兒問男女主角演技如何,一會兒問電影中的風景美不美,或者纏著他來發表某個情節的看法。
文遠答所非問,絲毫提不起興趣。結果品晶生氣了,說什麽態度不對,說什麽自己厭煩她了,說著說著,又說到分手去了。
諸如此類,文遠慢慢地感到累。
多次的分分合合裡,他好幾次決定讓這緣分劃上句號。可兩人分手的話還沒消散多久,品晶就又來找他,而他在見到她的瞬間又常常淪陷在愛的情感裡,文遠很恨自己的不堅決,這種雞肋似的情感讓他倍受折磨。
這次海禾突然出現在酒店房門口,短暫的目光對視中,他的心虛了。他追著海禾往樓梯下跑,但拐過一個角時,卻看不見人影了。
他茫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切,才意識到自己的荒唐,也許他從來就沒有真正認識到情感和婚姻的本來的樣子。
這一刻方覺自己錯得離譜,糊塗如此。
當他收到派出所的電話,說海禾昏迷在醫院時,他整個人完全慌了。當他再得知海禾流產了,他整個人便陷入了無比的自責之中。
文遠兩兄弟都生了女兒,父親常常有意無意地在兄弟倆面前提起什麽沒有兒子啊,沒法傳宗接代的話頭。二胎政策放開後,老父親就眼巴巴地等著兄弟倆能早日送給他一個小孫子。
現在海禾流產了,雖然根本不知道孩子的性別,但不知為什麽,文遠總覺得那會是兒子,這種莫名的感覺不斷地加重了他內心的負疚感,他害死了自己的兒子,更是將海禾推開遠遠的。
一個家就是一夜之間變得生疏而淡漠,岌岌可危,這一切難道不是自己的錯?
現在,自己又該做什麽呢?如果可以回頭,他斷不會做這種婚外情的事。
一顆心,兩份情,左右為難。
一方面隻得到品晶那無比嬌情似有若無的心,另一方面卻又差點斷送了自己家庭。那麽一個男人真正的幸福又在哪裡呢?
海禾從住院到回家,除了幾句非說不可的話,幾乎再也沒跟他交流過什麽。她沒有再提品晶的事,也沒有再提流產的事情,而恰恰這種不提,讓文遠夜不能寐。
錯的開始,錯的結束,錯的付出,錯的痛苦。婚外情,原本以為是寂寞中找伴,孤獨時尋歡,可傷害真正來臨時,那種痛苦比偷歡來得更加激烈。
眼看著新學期將至,暑期即將走到盡頭。海禾盡管已經在床上躺了很久,但她並沒有像往年一樣開始忙碌開學前的各種瑣碎,依然大部分時間躺在床上。
朵朵也意識到家裡有點不對勁,但畢竟是小孩子,總能很快地沉浸在自己的玩具世界或書本天地裡,似乎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在這其間,文遠自然地承擔起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暑假生活比上班更加忙而累,但他不敢有任何要求。
在這繁忙之間,他也一直在問自己,究竟有沒有愛過海禾呢?相親認識到步入婚姻,他們兩個即使沒有愛情的激情也早已彼此的生命黏合在一起。
文遠當然知道一人的傷就是一家的殤,他跟品晶在一起的時候,其實心裡一直有著隱隱的不安和內疚,這種內疚在這次車禍和流產中,終於化作他不能直視的道德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