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衛生院邊上轉了一小會兒,沒有再逗留,直接坐上一輛公共汽車返回。
公車搖搖擺擺,晃得海禾頭疼,車上熙熙攘攘的,那嘈雜的聲音就像針一樣刺進皮膚,繼而鑽入心臟,心隱隱作痛。
窗外漸漸倒退的風景,就像逝去的時光,漸漸地遠離,海禾不知道自己人生的車該往哪裡行駛?等到回過神來時,忽覺自己坐過一站。趕緊下了車。
她並不想坐車回去,反正時間還早,她往回逛,沒走幾步就看到了深江區最大的櫻花公園,使隨著周末踏青的人流踏入公園。
雖然時值初冬了,但深江區溫潤的氣候使這個季節裡還擁有著各種鬥豔的花兒。
櫻花公園早已沒有了櫻花,但茶花、月季等依然開得歡,尤其是公園河邊一大排粉、白相間的夾竹桃依然熱烈。前段時間霏霏的秋雨,雖然已使她們元氣大傷,但只要陽光一出來,這些花兒們就立刻恢復了鬥志。樹枝的每一寸肌膚都掛滿了花朵,每一朵花都拚命地微笑,拚命地綻放,粉粉嫩嫩的瓣兒裡的每一顆細胞都在躁動。
文遠見到那個女人在一起,是不是也是這樣躁動呢?
海禾的眼前仿佛浮現出文遠手捧著玫瑰在等待另一個女人的情景,她拚命地晃動腦袋想把這個畫面在腦海裡抹掉,可哪有那麽容易呢。
她告訴自己,單憑淘寶訂單,怎麽就能判斷他倆有關系呢,畢竟沒有親眼證實,這一切都只是自己極不成熟的猜測而已。
這種念頭還沒持續多久,另一個聲音就在心裡響起:“都帶家裡吃飯,情人節還給她訂花,你會覺得他們毫無關系嗎?真是個傻瓜!”
傻瓜,傻瓜,我的確是個傻瓜!海禾真想抓著自己的頭髮,狠狠大叫起來。
她不是那種衝動且外露的人,她所有複雜的內心爭鬥,呈現在她的外表上,也不過讓人覺得只是一個尋常疲憊而落寞的遊客而已。
她不斷地調節著自己的呼吸,覺得自己就是眼前那朵從樹上剛飄落的夾竹桃花瓣,落在河面上,力不從心地隨著河水的流動,衝向遠處,想停一下都無能為力。
她記得,她的閨蜜池彬第一次見文遠後,就私下裡這樣評價過文遠:他長得太帥,同時又是搞音樂的,這樣的男生真的不合適你。他家庭條件不好才跟你交往,可萬一哪天他的生活步入正常軌道,只怕他也不屬於你。
不過後來,經過幾次接觸後,文遠的彬彬有禮和穩重大方又重新獲得池彬的認同,她又開始祝賀海禾找到可靠的另一半。
可現在呢?還可靠嗎?女人的第一印象也許是最準的。
海禾記得第一次文遠相親見面時就是在另一個小公園邊上的咖啡吧,介紹人借故離開後,兩個人不溫不火地談論著各自的學校。
那時的他只是一個深江區最偏僻村小的音樂教師,但身上洋溢出來的氣質卻是如此出眾,如陽光直射般讓人不敢直視。
這樣的男孩應該是言情劇的男主角,他應該配上同樣嬌美、出色的女主角,而不是像路人甲一樣的自己。
海禾忘了當時兩人談什麽,基本上也是一問一答,臨走時文遠很有禮貌地要了海禾的電話號碼。
此後海禾很激動,夢想著自己也許也成為一段愛情故事的女主角,她一直期盼著文遠的來電,但是好幾天都沒有動靜。
就在她漸漸地失望時,文遠來電話了,電話裡直截了當地問:“我家窮,母親病重還需一大筆醫藥費,
我還有一個弟弟在讀書。而我只是一個農村小學的教師。你願意跟我一起嗎?” 其實文遠說的這些情況,海禾早就從介紹人口裡得知了,文遠的母親也已是癌晚期,一直在化療之中,她希望在臨別這世界之前,能看到她的大兒子成家有個歸宿,所以文遠會在照顧她母親的間隙來跟她相親。
她並不介意這個條件了,誰家又沒病沒災呢?更何況自己的條件又能好到別裡呢?如果真有條件優秀的男人,估計也看不上她。
回想起文遠那張英俊又帶著憂鬱的臉寵,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願意。”
就這樣,她倆開始了交往。
兩人剛訂婚, 文遠的母親就帶著心滿意足的微笑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不久文遠的弟弟大學畢業有了自己的工作。而文遠和海禾向親友借了點錢,省吃儉用,又按揭買了現在居住的小商品房。
這些年來,自己一直兢兢業業地扮演著妻子和母親的角色。為了早日還掉買房時欠的錢,前幾年也是拖著疲憊去輔導班上課賺外快。
她平時連貴一點的衣服和包包都沒買過,去菜場買菜也是討價還價,跟所有墮入俗世的中年婦女一樣,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的青春。
現在除了每月的按揭外,所有的債務都還光了,兩人還買了一輛小驕車代步。而文遠也很爭氣地從偏遠的村小調到了深江區實驗小學,工作也順風順水。
生活的河流似乎在朝著更為寬闊的方向前進著,那個董品晶會不會是那風平浪靜下隱藏著的一股暗流呢?
海禾原來平靜下來的心又被懸起了,她再次拍拍自己的腦袋,趕緊告訴自己別想太多了。
“趕緊掐掉這個可怕的念頭!在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前,我的無端猜疑會害死這個家的!”海禾暗暗告訴自己。
她下定決心,將這個猜忌多於理性的想法在自己的腦子裡抹去。
“一切都跟原樣一樣,一要都會變得更好。”海禾站起身,喃喃地對自己說。
她重新邁開步子回去,腳卻沒有多少力氣,仿佛經歷過一場馬拉松長跑一樣,整個人疲軟得很,海禾隻想回家躺一躺。
回家的念頭似乎真的平息了之前的一切紛繁複雜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