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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源兒女傳》第2回 余桃枝道劫殺人衝
  話說金玉龍在住戶老大爺那裡,還曾聽說過有關殺人衝的這樣一個鬼故事:

  從前,有個道士不信鬼。他常和人說:“這人呐,死了就萬事具了,哪裡還有什麽鬼呀魂囉?”

  有人聽了他的話,很不以為然,與他打賭道:“你說你不信鬼。那,到了夜裡,你敢一個人到殺人衝去嗎?”

  道士笑道:“你賭什麽?”

  那人道:“你若真敢去了,我請你喝酒!”

  道士笑道:“這有何難?只不過,我怕你輸不起,到時不肯認帳呢!”

  那人道:“不肯認帳?笑話!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呀,別怕我說話不作數,我還怕你沒那個膽量呢!也罷,你真願意賭的話,我們兩個就請這鎮上最公道的李先生做評判,好不好?”

  道士笑道:“好啊!”

  於是,他兩人在李先生的鑒判下,白天共同在殺人衝留下一件信物——做了特殊記號的一雙破草鞋。言定:如果道士當夜一人拿回了那雙草鞋,就算他贏;如果他拿不回來,就算他輸。

  那天晚上,那道士果然一人到殺人衝去了。當他走到放信物破草鞋的地方時,只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婦人,坐在那裡哀哀地啼哭。

  那道士喝問道:“太!你那婦人,半夜三更的,一人坐在這裡哭什麽?”

  那婦人道:“你不曉得,我死得好苦。如今,我要討替身。”

  道士問她:“你要討替身?那你告訴我,你要如何一個討法?”

  那婦人從身上拿出一條結了一個圓圈的繩子來,給道士說:“你把這繩子掛在那樹上,然後再把繩子上的這個圈圈,掛住你的頸項就行了。”

  道士伸手接過繩子來,放到鼻子前聞了聞,隻覺有一股很重的土腥氣味,心中立即明白了。於是,他依那婦人之言,把繩子掛在了樹上;然後,便以自己的後腦殼往繩子圈圈上掛;可是,掛了好幾次,怎麽也掛不住。

  那婦人見了,趕忙道:“錯了,你錯了,不是這樣一個掛法。”

  道士生氣地說:“不是這樣一個掛法?那要怎樣掛?要不,你掛給我看看?”

  那婦人道:“你真蠢,連這個也不會,睜起眼睛看好了。”一面說,一面走上前去,把她自己的前頸項掛到了那繩子圈圈上。

  道士見了,身疾手快,一步搶上去,在那婦人後頸部緊緊揪住了那繩子圈圈。然後,他從樹上把她起下來,雙手提起往背後一搭,將那婦人翻背著就往衝外跑。跑到燕兒窩街口時,他雙手提著繩子,順勢將那婦人往前面地上狠狠地一搭;只聽“嘭”的一聲響,那婦人被他搭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眾人聞信圍上去,仔細看時,只見那白衣婦人不再是白衣婦人,而是一隻被搭死的白鶴子。

  這個故事是真還是假?筆者不知道。

  故事就是故事,誰去分辨它的真與假?你喜歡聽就當它是真,不喜歡聽就當它是假好了。不過,殺人衝這條山嶺上,倒還真是有些寒慘人;不說晚上,就是大白天,一人通過時,也叫人有些毛根直豎的感覺。

  但是,自古以來,這殺人衝就是燕兒窩人通往外面的一條咽喉要道,無論你怕鬼也好,不怕鬼也好,只要你出入燕兒窩,就非得從這裡經過不可。

  這夜,金玉龍要奔回仙源縣城去,也同樣別無他路可以選擇。當他開始進入殺人衝衝口時,天色也開始暗下來,心中不免有些那個。

他走著走著,忽見前面路旁樹下陰影中,竄出一個人來。  那人左手拿一條棍子拄在地下,右手拿一條棍子扛在肩上,攔在路中央叫喊道:“呔!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若要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金玉龍是個不怕鬼的人,但對打家劫舍和拿棍動棒者,卻也不敢粗心大意。因此,他心中想道:“如今治安秩序良好,可謂平安無事;這燕兒窩又從未聽說有斷炊或打赤膊的人,怎麽會突然冒出個打劫的來了?看他拿著兩條棍子,我卻是赤手空拳,必須得要小心在意啊!”

  在暮色下,他打量那攔路人時,只見他身材中等偏矮,腰身比一般人也要秀氣些;再細辨他方才的聲音,雖有些粗重,但似乎是女子聲音裝出來的。因此,他思量道:莫非這人是個女的?

  於是,他喝問道:“你是誰,竟敢在此攔路打劫?”

  那人反問道:“你是誰,竟敢隻身一人夜闖殺人衝?”

  金玉龍道:“我是縣委農村工作隊隊員金玉龍,現奉緊急調令回縣城。你是什麽人,竟敢攔路搶劫我?”

  那人笑道:“這有什麽不敢的?再說,我要攔搶的正是你金玉龍!你就趕快投降吧,也免得吃我一棍!”說著,提起拄在地上的棍子一掄,掄出一聲風響。

  金玉龍聽他話說得多了,越發露出女子聲音的破綻來,便斷定她是個女的,因而說道:“哼哼,你也不必裝了,我早已識破你是個女子!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在此攔截我?”

  那人笑道:“虧你還是縣委農村工作隊的隊員呢,連這一點常識都不懂?強盜攔路打劫,除了劫財外,男的就是要搶女人做壓寨夫人;女的呢,當然也就是要搶男的做、做壓寨夫君了。你既然識破我是個女子,難道還不明白,我為什麽要在此攔截你嗎?”說著,又嘻嘻地笑起來。

  這時,金玉龍早已聽出,那女子的聲音非常熟悉。再細看她的身影,他心中忽然一動,驚喜地問道:“啊!你是小桃?”說著,忙走了過去。

  那女子更是笑道:“小龍哥,講了半天,你終於認出我來了?”說著,也向金玉龍這邊奔了過來。

  他兩人走到一起時,一個把手中的提袋一放,一個把手中的雙棍一丟,都撲向對方,互相擁抱在一起。

  那女子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在這殺人衝趁夜攔截金玉龍?他們又為何互相那麽熟悉,且相見後又立即親切地擁抱在一起?這得要從與金玉龍住戶相關的一些事情說起。

  原來,那女子名叫余桃枝,時年十八歲,家住余家壪,是金玉龍住戶女主人余三姐的內侄女。

  余家壪是個不錯的屋場,屋後桐茶竹木齊全,鬱鬱蔥蔥,風景甚好。屋場成半月形,建有三隻房子:中間一隻最大,稱做老屋,有五間兩偏;中間一間是堂屋,東頭兩間半住著余桃枝的伯父余老大一家;西頭兩間半住著她的爺爺和奶奶。老屋二面,又各有一隻屋,都是三間兩偏的格局;東面一隻,住著余桃枝和她的父母;西面一隻,則住著她姑媽余三姐兩口子。

  余桃枝的爺爺名叫余承宗,是一位廣見世面的老人,且能說會講,也很樂觀。他雖生有二子一女,可他的兒女們就遠遠不及他了:他的長子余老大,時年四十五歲,只有一子,且生育很晚,如今還在縣一中讀高中。余老大曾當過兵,現任大隊治保主任。老人的次子余老二,也隻生了一女余桃枝。余老二是個木匠,常年在外吃百家飯。老人的女兒余三姐,年近四旬,更是一脈未生。目前,她擔任余家壪生產隊的婦女隊長,家景也不錯,眼看更年期將近,因此盼子正是望眼欲穿。

  余承宗兩代八口人,到第三代卻還只有一男一女兩個後人;且平日裡,唯有余桃枝一人在他們膝下承歡;加上他們家景殷實,不為溫飽發愁,自然將其寵若名符其實的掌上明珠。所以眾口(包括一隊的長上)皆叫她桃兒或桃姐。

  這人世間,受寵者大多恃寵而嬌,且嬌、驕兩全。可桃兒卻與眾大不相同,非常地受寵愛。平日裡,她尊老敬長,有上有下;稍大一些,就幫助大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事;長到十三、四歲時,更是幫助挑水擔柴,興園作菜。隨後,她就開始到隊裡出集體工了。

  還有一件奇事,這桃兒竟有一股天生的女兒神力——十五歲時就能肩挑一擔毛谷,與同齡男兒掰起手腕來,她十有八九能佔上風。隊裡的男兒們,就是大一些的,也不敢在她面前以風作邪;有那不信邪的,就有兩個曾經被她放倒在地上,羞慚地甘拜下風。

  聽我如此一說,你以為桃兒一定是個身材高大、壯實如莽漢的女兒了?

  非也!

  桃兒是個身材略高、體形微豐、面目清秀、性情豪爽、人見人愛的好女兒!因此,不但家裡人喜愛她,隊裡人也大多喜愛她;不但男兒家喜愛她,女兒家也喜愛她。所以,桃兒到哪裡,哪裡就會有笑聲。

  話說這年年初,金玉龍隨他們那個工作組來到同心大隊後,被分配到余家壪生產隊坐隊,安排在桃兒的姑媽余三姐家食宿。

  剛到隊的那一日,余三姐兩口子和金玉龍圍坐在小飯桌前,端起碗來剛要動筷子吃晚飯時,就聽得門外有爽朗的女兒聲音道:“姑媽,我來了!聽說來了客人,一定有好吃的吧!”話未落音,人已進了門。

  金玉龍抬頭望去,只見是一個十分年輕的女孩兒,穿一身青,非常的合身合體;頭上短發間,髮夾上別一朵素靜的紅梅花。她手中端著飯碗,拿著筷子,一面吃著,一面走了進來。

  余三姐見了笑道:“桃兒,又趕嘴來了?今朝有客人在呢,放斯文些吧。一個女兒家,也不曉得害羞!”

  那女孩兒笑道:“這有什麽值得害羞的?客人是人,我就不是人?俗話不是說,過門為客嗎?我也是從東頭到西頭,過了幾道門才到你屋裡的;為什麽你就不把我當客待呢?”

  余三姐笑道:“你呀,有事無事,一天到我屋裡跑得百把路,也算得是客?”

  那女孩兒道:“算不得客就算不得客,那有什麽了不起的?只不過,就算是客,住上三天后,也就不再是客了,也就和我一樣了!”她一面說,一面在金玉龍對面沒人坐的空位上坐了下來。

  余三姐笑她道:“你說話略略斯文點兒好不好?”又向金玉龍介紹道:“小金同志,這是我侄女兒,名叫桃枝,大家都喊她桃姐。”

  桃姐聽了,未等別人開口,就意外地衝著金玉龍道:“啊!原來,你還真就是工作隊的金同志?看不出,實在看不出!”

  要知余桃枝見了金玉龍,為何這樣感到奇怪呢?請看下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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