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比賽要結束了。”主席台上秦鑫搖了搖頭,對陳東升說道:“楚門主也未免過於小家子氣,五方閣頂層……”
“放心!”陳東升知道他的意思,笑道:“楚門主手底下自有分寸,不會要他命的。倒是這招旋風斬,被麒麟閣用大劍使出來威力著實不凡,只怕本座對上也無法於正面一攖其鋒。”
“父親!”
楚琪急得大喊。她怎不知道這一招,憑秦毅哪能躲過,就便不死也得重傷。
桑奇也在上面站起身急道:“楚門主且住,我們認輸了,不要再打,一號認輸!”
楚河山似在蓄力,對於周圍的一切聲音全都充耳不聞,桑奇話音還沒落他就猛然間團身高躍上了半空當中,像個長有一枚又大又長的尖刺的刺蝟,朝秦毅所在之處翻滾直下……
“旋風斬:人為軸,劍為引;或於空中,或在地面,以內力運氣於劍身,再借劍氣牽引內力……每多旋轉一周,則威力倍之……”
這是秦毅曾在清涼盛境石碑上面讀到的內容,這時他若還有知覺,就會發現自己的身體竟是被楚河山大劍帶起的旋風吸力給拉扯著無法逃脫,只能迎上去硬拚。而憑他一個劍士,對方使的又是重劍,硬拚不過以卵擊石。
好在秦毅不必再有這樣擔心。就在剛剛,楚河山剛開始蓄力的第一時間逍遙就提醒他了:“這一招你防不住,不想受重傷就趕緊認輸或者……用招魂的辦法把那傀儡叫出來。”
有一點,秦毅當時在與四層傀儡格鬥之時他是沒有意識的,但後面作為滿足逍遙好奇心的條件,秦毅告訴逍遙他和許晶如何得到的金色碑文,而逍遙也詳細地給他解釋了何為招魂,什麽又是請神……
四層上的謎題解開了,秦毅也由此得知,若他能重新實現那種水平的模仿,則在一定距離之內隨時都有可能讓那傀儡體內的魂魄附著在他身上幫他戰鬥。
“招魂和請神一樣,是降仙之術的最低級形式。不同於六藝,降仙之術並非通過刻苦的修煉就能掌握或是提升,它只能由炎陽部落的大巫借著神授的辦法代代傳承。將來能走到哪一步,也完全是看各人的機緣和悟性……”
這就是逍遙的原話。秦毅明白了降仙之術是一套建立在人與神秘自然之間的溝通辦法;明白了金聲玉振的作用就是能使降仙之人不至被自己請來的什麽東西給霸佔去身體,也明白了這世上自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不必去深究……
只是,金聲玉振是吳先生給的,模仿其它生物不也是吳先生自創出來的遊戲嗎?那他到底是什麽人?
這時秦毅也沒空去想這些,按照逍遙的說法,只要召喚過一次的魂魄就很容易再次與其建立聯系。他閉上眼,如同一個憑借著記憶和想象在臨摹的高明畫師,於腦海當中飛快勾勒出了劍豪傀儡的清晰影像然後——意識跌落虛無,再被另一個虛無所暫時取代……
“秦毅!”
清涼山的觀戰席上許晶驚呼之中就要衝上擂台去,卻被政政和敬綬給死死拽住。楚河山的劍刃旋風仿佛越刮越大,就快落到秦毅頭上了,而秦毅卻像個死人一樣低著頭連半點反應都沒有,似乎已經認命。
昭陽公主也再次站立起來,楚琪移開目光不忍心看……
“五倍斬……”
秦鑫自語出聲。他知道楚河山這一劍不會劈在秦毅頭頂,但仍然懷疑,哪怕是肩膀或者後背,秦毅是否被這旋轉過五次的旋風劍技打中身體後還能再活下來。
“咚!”
一聲劍刃交接的悶響將許多人的目光定格在了擂台之上,那完全不真實的場景讓大腦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以至於無法繼續思考,無法相信所見到的事實。
台上的兩人也正處於凝固狀態,楚河山帶劍斬下,可以看得出,他的劍刃落點是偏出去半分的,沒想重傷秦毅,楚河山打算緊貼著秦毅身側劈在他的腳下,借著強勁的旋風力量把秦毅給刮飛出去——看他受傷的狀態應該足夠。
然而這一劍卻無法落地,秦毅不抬頭也不去看,僅僅是胳膊撩起,平舉起劍身置於雙耳的高度就架住了楚河山的大劍,甚至是,五倍重斬砸下來的力道非但沒有將他手裡的長劍劈斷,竟連壓下一分去都做不到……他可是單憑一條胳膊舉劍上迎啊,對方卻是連人帶劍斬下來的。
楚門主,他的人和他的劍此刻都像粘在秦毅的劍身上一般,各種內氣外力衝撞抵消,二人在這一瞬間裡達到了巧妙的平衡,呈現出靜止狀態。
而腳下,秦毅腳下散漫著的煤灰渣子被氣浪給吹動,疾速向四周翻滾擴散出去,可見剛剛對撞之時他承受的力量有多麽恐怖,若無百煉如鋼的體魄和經年累月修煉起的內氣支持,怎可能承受得住?
樊劍驚得都忘記了報數,楚河山也是這般,刹那的靜止過後他小臂用力,在秦毅劍身上面借來股勁兒,一個後空翻遠遠地落在地下,凝重地持劍觀望起來。
身為當事人,楚河山再清楚不過自己這開山碎石的一記旋風斬是有多麽強悍了,竟然輕易就被擋住……這也太不可信了吧?老實說,就換了自個兒站那也不定能招架得住。
這時秦毅猛抬起頭看過來,楚河山再驚。那是什麽眼神?不對,灰蒙蒙的好像完全變了個人,死人!
不只楚河山,還沒有從震驚當中緩過神來的所有人很快就看到了那個讓他們畢生難忘的一幕。甚至不少人感到自己飄了起來,意識已快要進入無意識階段,就像桑奇,他不知道自己正抓著身旁一名長老的胳膊使勁在掐,而那人便就任由他抓著,由著他掐……
那個冬天太陽就快落山的寒冷下午,那個萬眾矚目的比賽台上,那個剛剛取得了東樓國劍士精英排行榜首名的少年,在擋住了麒麟閣門主楚河山的一招旋風重斬之後,他抬起了頭,揮手將長劍甩向了對手,跟著在他隨意伸臂的一指之下長劍竟有如被人操控著一般,獨自就同楚河山對打起來。
劍豪!
秦毅是劍豪!楚琪大張開嘴巴聽憑冷風灌入,陳東升目光呆滯宛如石像,公孫義也好不到哪裡去,肥胖的身子有些搖晃,少年馭劍戰鬥的場景給他帶來的震撼不啻於幾年前天空上閃爍出的、宣告聖皇朝根基搖動的那道金光。
還有個人,因在複賽上丟掉資格正老老實實坐在觀戰席上的趙東城,可能因為穿得太少的緣故,趙東城忽然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鼓動起內氣將寒意驅散,清醒之後的他,此刻內心當中只有慶幸。
剛剛秦毅挑戰並斬殺盧光他也知道原因,上一次的排位賽上趙東城自己也殺過清涼山弟子,他不確定秦毅會否繼續挑戰,但有一點能肯定,作為眾人公認的國內第一劍士,即便秦毅退縮了,他也必須要下場挑戰,為盧光復仇,挽回太初劍宗的面子。而一旦那樣做了,面對劍豪實力的秦毅……
楚河山也懼怕起來。三十招早就過去了吧,可秦毅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這是要殺了自己啊。雖然只有這一把劍,但馭劍的力量和角度實難判斷,虛虛實實變化莫測。加上所持大劍極耗內力,頻頻格擋之下楚河山已是屢次中招險象環生——也幸好這是比賽用劍。
“秦毅,不要打了,你已經贏了。”楚琪率先奔上擂台,她看出了父親的窘迫,想要過去阻止秦毅。沒人攔著她,事實上樊劍都已就近找來一把比賽用劍,加入到戰團去幫楚河山了。
“啪!”
秦毅操控的長劍終於被楚河山與樊劍合力擊落,金聲玉振閃過金紋,秦毅也恢復了知覺,可瞬間他就支撐不住身體跪倒在了台上……
東瀛質子,這個在裁判賽上謎一般地發揮出劍豪實力,戰勝麒麟閣楚河山門主的少年劍士,很快就在東樓國裡家喻戶曉。
當日的劍士排位賽和資源爭奪賽無疑清涼山都是最大贏家,憑白得到三個縣外加一處軍馬場,清涼山在整體資源上面已經超越了太初劍宗,成為國內第一宗門,如果經營運作得好,那麽名副其實也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驚歎之聲未息,接踵而來爆出的兩條大新聞則更加受到了廣泛的關注。第一就是清涼山開祖師堂宣讀祭文,並由行政院正式發布公告——指定秦毅為清涼山的下一任門主。
這屬於清涼山內部事務,長老團也無權過問,看來是真的,桑奇早在資源爭奪賽前就謀劃好了,不過是在比賽當中先給眾人打了個招呼。
那麽,第二條就很有意思了,簡直就是打臉。太初劍宗提請長老團發起投票,並最終以多數票通過了一項決議——為了重點培養這名天才劍士,秦毅必須暫時離開清涼山,到太初劍宗去進修五年……
這不就是第二個開成麽?如出一轍。 當年開成就是在劍士排位賽上表現出了非凡的實力而被太初劍宗看中,以培養為名給強行要走的,再後面就音信全無了,傳說是受了重傷而被太初劍宗給養活起來,還得到份兒不錯的差事……
不難想象,桑奇因此而大怒,並且還在長老會議上爭吵起來,最後則是被開除出了長老團由麒麟閣的一名劍客頂上。
五月,新招募弟子的工作一結束秦毅就要正式去往太初劍宗了。有些事情外人是無從得知的,桑奇曾在一怒之下打算拒不執行長老團的指令。
“讓他們來搶人吧。”桑奇大言說出過這樣的話:“只要清涼山還有最後一人,我就絕不把少門主交給太初劍宗!”
幸好許山和曾兆先努力幫著桑奇恢復了理智,這話才沒有外傳出去。對抗長老團,妥妥就是叛國之罪,除非秦毅真的比清涼山的傳承還重要,或者說桑奇情願拿著清涼山的未來去賭這一口氣,否則大話可不能隨便亂說。
秦毅走了,他那傳奇故事最後的懸疑部分看來只有到太初劍宗再去揭開。怎麽學會的貫心刺,又如何能在瞬間擁有劍豪實力,清涼山沒能挖掘出來。
臨走前諸多的不舍自不必說,總之秦毅最後把兄弟班托付到了張三的手裡,並懇請政政和許晶等人盡全力幫著張三帶好兄弟班。
而誰都不曾想,黝黑的青年人真的辦到了,而且他也第一次從中品嘗到了權力帶來的快感。兄弟班,這將是張三走向日後發跡之路的最初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