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七個好吃懶做的家夥,鄭畏還惦記著陳家澗當村的陳日光和七老嶺的尤全友。
這種油鹽不進的家夥,怎麽對付呢?
不管怎麽說,還是先見見面吧。
正好在陳家澗,先去看看陳日光,每個七千多元錢的貧困戶補助和土地流轉費,都由村裡給控制著,每月一發。
“即便這樣,他還是會先過上幾天好日子再說。後面的日子,就開始蹭百家飯吃,誰家有活,一喊就到,乾完就跟著人家吃飯。
也不用招呼,也不在乎飯菜孬好。
沒有吃的時候,滿村裡轉悠,看到誰家有活,就湊過去,幫幫手,然後混頓飽飯就走了。
成年累月地混日子,他身上的衣服全是外面捐助到村裡的,穿上衣服和鞋子,直到穿破,扔掉。
從來不洗衣服,凡是講究些的戶家,都不讓他進屋上桌吃飯。給他盛了飯,打發他自己在院子裡隨便找地坐著吃。
別人不把他當成正常人看,他也不在乎。”
王大力陪著鄭畏向陳日光家走的路上,跟鄭畏匯報著陳日光的具體情況。
“他是怎麽致貧的?”
“他父母去世早,只有一個姐姐遠嫁外地,過得十分困難,照顧不上他。”
“原來還接了他去打過工,可是他在外面和別人打架,經常被派出所找來找去的。”
“他姐夫不願意留他在家裡,怕影響到自己的兩個兒子,就跟他打了一架。”
“他姐姐無奈,隻好讓他回到老家一個人過日子。”
“沒人管束,他越過越亂,最後成了混日子。”
“他唯一缺點,就是與人打架時,傷了一隻手,指被砍斷兩根,接好後也變形,不能做靈巧的活了。”
“乾些粗活,體力還算壯的。”
“好大腱子不拉犁,說得就是他這種人。過日子又圖一時痛快,真是過一天算一天,從來不管明天的事情。”
王大力說到陳日光時,恨得牙根癢癢,也沒有招數。
鄭畏就問王大力,“能找他姐姐回來一趟嗎?”
“估計夠嗆,他姐夫跟他記仇了。他把他姐夫打得骨折了,留下腿腳不靈便的後遺症。他姐姐也沒臉從家裡拿錢幫助他,也實在幫不上個勁來。簡直就是個無底洞。”
說著話,就到陳日光家裡了。
一處老房子,大門陳舊破爛,也沒有關。
實在也不用關,院子裡空蕩蕩的,一件農具也沒有。
地上,到處是他隨手扔出來的破爛衣服和盤碗酒瓶子什麽的。
在西牆跟,堆了一小堆。
“這都是他去人家家裡吃飯,拿回來的碗什麽的。一般給他盛飯時,就找舊碗什麽的,他用過也就不要了。”
進了院子,鄭畏發現他養著一隻老貓,盛貓食的破碗裡,還有些肉湯泡著饅頭。
老貓正在舔舐,皮毛油光光的,圓滾滾的,還很肥胖。
它看到鄭畏與王大力進院,“喵嗚”一聲,就跳上窗台,從敞開的窗玻璃縫裡鑽進屋裡。
“誰啊?”
老貓鑽進屋的炕上,一個人躺著問話,顯得有氣無力的。
“我,王大力。園區管委會的領導來看你了。”
王大力向屋裡大聲喊著,怕陳日光犯性,關門不出,也不讓進。
之前,他與扶貧辦的工作人員沒有少吃陳日光的閉門羹。
“球,大領導來看我幹什麽。你少忽悠我。”
屋裡的陳日光說著話,聽聲音是起身了。
鄭畏從窗戶玻璃看進去,發現一個頭髮卷曲的男子,正側身躲在窗戶邊牆後,向外瞥。
“陳日光,你開開門,
我們進去說話。”王大力繼續與陳日光對話,語氣很委婉,也極有耐心。
鄭畏知道王大力沒少跟這個陳日光磨嘴皮子,被拒之門外次數多了,仍心有余悸。
“你等著。”
炕上的陳日光去溜一下,下炕開了屋門,然後又回到炕上躺了下來。
鄭畏與王大力一前一後進了屋,站在炕前,腳下有破鞋,亂七八糟的散亂了一地。
屋裡一股難聞的腐臭味道,直攻鼻孔。
鄭畏強忍住,讓陳日光再開大些窗戶。
一股清新的空氣鑽進屋裡,才消除了些難聞的氣味。
“你自己就沒聞著難聞,也不知道開窗透透氣。”
鄭畏很隨意地跟陳日光說著話,語氣盡量平緩下來。
剛開完窗,正準備躺下的陳日光,坐在炕上,兩隻眼睛無神地盯著鄭畏看。
他有些感到不解,“這位幹部怎麽不喝斥自己了,還說話這麽親近。”
老貓見到生人進屋,就鑽進陳日光的懷裡,把頭埋進去,不時用眼角撇瞥鄭畏與王大力,瑟縮成一團。
“你今年多大了?還正當年就這樣混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呢?”
陳日光一言不發,只聽鄭畏說話,眼睛眨巴著,還在懷疑這位幹部說話和自己的姐姐怎麽一個語氣呢。
村裡跟他說話,除了逗他,就是連諷帶刺地挖苦,更多地是喝斥著說話。
沒人把他當人看,他也把村裡人不當回事。
鄭畏問他村裡給他的補助夠不夠數,他點頭,算是夠了。
再問生活上,還有什麽需要幫助的。
他嗡聲嗡氣地回了句:“沒有什麽需要。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
炕上的被子已經看不清顏色,被他卷成一團,與灰乎乎的枕頭擺在一起,由他隨便躺在上面。
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五花八門地隨便穿上的。大小不一,上衣過大,下衣還短著一截。
衣服的質地還不錯,只是穿在他身上七扭八歪的,很不協調。
加上他懶得洗,衣服上明晃晃的,灰塵與髒汙合在一起,把衣服的本來顏色弄得斑駁難看。
鄭畏跟王大力叮囑到:“再給他新衣服,就把他的髒舊衣服全收走扔了,讓他洗澡,再換新衣服。順便找人把他屋裡定期給打掃一下,讓他養成好的衛生習慣。”
“如果他身上沒有這麽大的氣味,人們也不會嫌棄他,遠離他。能知道幫他乾活,去家裡蹭口飯吃,就能夠慢慢改好些。”
當著陳日光的面,鄭畏直接跟王大力說這個道理。
不管他聽懂,還是聽不懂,反正說出這個理來,希望他能夠配合著先改變些自己的衛生習慣,不再那麽討人嫌。
王大力的執行力沒的說,他馬上給村委的會計打電話,讓他再帶些衣服被子,找幾個人來陳日光家裡,幫著他收拾一下。
“平日裡,村裡派人來,他都不讓進屋。還把硬要幫他收拾衛生的人打出去。今天還算老實。”
陳日光翻著白眼,看著王大力,把王大力看得有些惱火。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
“你才是狗呢。”
王大力順口說了句俗語,沒想到也遭陳日光的反擊。
鄭畏拉著王大力,出了屋,朝著陳日光說了句,“你也出來,到院子裡說說話吧。”
兩個人沒管陳日光,走到院子裡。
一會功夫,村會計帶著四五個人過來,拿著掃把之類的東西,還用三輪車拉進來一些木柴和衣服和被子。
村裡把社會捐贈的衣服被子全部集中保管著,這會又派上用場了。
“陳日光,你還長本事了。園區管委會的主任都來你家了,你還賴在炕上,這算怎麽回事。誰還欠你的,這麽挺托的一個人,還得我們幫著你打掃衛生。臉皮也真夠厚的。”
陳日光本家一位叔,看不過眼去,就數落陳日光。
日常裡,他這位叔沒少幫他,過節什麽的,都會給做些好吃的,送過來。
當然,他也知恩圖報的,只要叔家有活,看到就去幫著乾些。
這會,他本家叔數落他,他沒有再頂著回話,默不作聲地出了屋,站在院子一角,也不跟鄭畏、王大力站到一起。
屋裡的垃圾很快就清理出來,連院子裡的垃圾,裝了滿滿一三輪車。
他本家的叔給他刷了鍋,加滿水,鍋底下燒上木柴,等水熱了些,就給盛到一個鐵桶裡,讓他去洗洗澡,然後換衣服。
陳日光見這麽多人幫著他收拾家裡衛生,當著鄭畏的面,沒人再取笑他,就接過水桶,從窗戶裡面掏弄出一條髒乎乎的毛巾和一塊肥皂。
然後夾著村會計剛帶來的衣服,一個人躲進他家的簡易廁所裡,洗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