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粉佩記》第3章 善漁灣續命(五)
  張伯、續神醫,都是麻煩的人。扶慈覺得,雖然他們都在幫著自己,但都是帶著麻煩來帶著麻煩去的人。身邊的這些人,便只有張嬸最好了。

  張扶慈一出生母親便死了,是張嬸將她帶大的。張扶慈床上的一切,從床單到被罩,都是張嬸一手縫製的。她那時成天給扶慈縫製被子,從小的碎花被到大的桑蠶被,仿佛要將扶慈一輩子需要的被子都縫製好,放在那。

  聽張嬸說,扶慈剛出生時並不住在現在這個院子裡。十四年前,他們從原來的大院子裡搬了出來,大院子日後便成了現在善漁灣張家祠堂。那時候,張家大院裡每天有十幾個仆役來回忙碌。不像現在,三間房的院子,住著不常見面的父女倆。好多次從張伯惆悵的眼神中,張扶慈仍依稀能看到張家往日的榮光,那時每天來求見的、送帖的、聽帳的,該和去道恆寺燒香的人一樣多,好不熱鬧。

  張扶慈記憶的起點就是在張嬸的臂彎裡。

  那是個明晃晃的下午,太陽照得人睜不開眼。她在張嬸小環的臂彎裡,看見十幾個漢子抬著兩個石獅子到了門口,大來帶著弟弟二來一路跟隨著喊“加油、使勁”。父親張澤升沒有乘轎,一手端著一頂袈裟、一手撥弄著佛珠慢慢走來,緩慢的如同十多年後的現在。她到現在都還記得父親到跟前看她的眼神,就如同那天的太陽,讓人不敢直視。她轉過頭伏在林嬸的脖頸後面,看見石獅子、很多人都在起伏倒退,便來到了現在這個院子。

  張嬸告訴她說,那兩個石獅子是從老宅院裡搬過來的唯一的東西,還是扶慈哭鬧著要的。剩下的那些大屋子、仆役,張澤升全都不要了。

  “你那時候的條件可比現在好。十幾個老媽子天天圍著你轉,可不比現在,只有我這一個老媽子。”張嬸常常抱著扶慈,歎息說。

  扶慈總會說:“你不是老媽子。你比她們都好。”

  張嬸笑著拍拍她,歎氣說:“她們的確不好,不能保你周全。每隔幾天鬼摸頭,好幾次都快丟魂了,當真是嚇死我了。說也奇怪,搬到這裡沒多久就好了。掌櫃的決定還是對的。”

  “鬼摸頭是什麽?”張扶慈第一次聽張嬸說起時,忍不住問。

  “就是有小鬼兒來摸你的頭,別怕,是看你生的漂亮忍不住想親近你的。”張嬸故意騙她說。

  “那後來怎麽不摸了?”扶慈暗想,是自己不漂亮了麽?

  “傻孩子,總摸當然是不好的。想是安小姐不讓他們來摸吧。安小姐在保佑你的。”

  這是張扶慈對母親柳安小姐最初的印記,張嬸給的。她能健康成長到現在,都是母親在冥冥之中保佑著。等她再大一些,沒有鬼摸頭了,她不知道是母親再也沒來過,還是母親不曾離開。

  張嬸一直在這個院子裡住著,陪著扶慈入睡,照顧她的起居。每當扶慈睡不著的時候,張嬸總會在耳邊,用一種輕柔婉轉的語調,輕輕地哼唱:“屋內燈兒明,屋外滿天星。蟲兒都睡了,風兒也刮得輕。寶貝呀,你聽我慢慢給你唱,娘親望,盼兒入夢鄉……”

  直到扶慈六歲,有一天,她不經意間喊了林嬸“嬸娘”,恰巧被張澤升聽到。第二天,便只有她一人在這個圓形窗戶的房間裡入睡。跳動的燭火在牆上的影子亂舞,像是長牙怪,讓她覺得自己隨時會被吞噬掉。她哭喊著跑去父親張澤升的居室,緊閉的大門如何也不肯打開。院外傳來林嬸哭泣的聲音,剛想跑去尋,

大門卻開了,爹爹張澤升氣喘籲籲地將她挾在臂彎裡,扔回了圓形窗戶的房間裡,聽到父親說了一句至今她都不能理解的話。  “扶慈啊,不哭啊,忍忍吧。我無法給你太多的愛。”

  張扶慈一想到這句話,便渾身打冷戰。她蜷縮著身子,可身上蓋著的繡花被讓她停不了去想所有和張嬸有關的事。“自從那以後,張嬸便很少來這個院子了。”扶慈記得。

  黑乎乎的夜裡,扶慈隱約聽到一陣呼嚕聲,從南側的居室傳來。這是父親張澤升的呼嚕聲,扶慈忙豎起耳朵仔細去聽,原來,父親的呼嚕聲便是這樣的,聽起來如此新奇。她好奇地走近窗戶邊,似乎父親的每一聲呼嚕都是在和自己說話。時而急促、時而婉轉,有時候中間還要隔很長一段,張扶慈懸著的心才能等到和呼嚕聲一塊落地。

  張扶慈和衣在窗前而坐。在她的記憶裡,爹爹張澤升似乎有好幾個。他是張伯嘴裡的那個舉著酒杯看帳本的少年掌櫃,他是大道夥計姓口中的善漁灣張家掌櫃,他是大道孩童都知道的大道兒歌之父,他又是所有大道百姓都曾漫談過的,和閔灣柳腰安小姐成婚的大道名人。可這些,張扶慈都不曾親眼見過,反而那個撥弄佛珠沉默不語的清瘦老頭,才更像是自己父親才該有的樣子。

  他們是同一個人嗎?張扶慈甚至懷疑過自己到底是不是張澤升的女兒,尤其是當她問張嬸母親長什麽樣的時候,張嬸總說:“安小姐的確是大道第一美人,你夠漂亮了,但還是沒她漂亮。”

  張扶慈想到這,忙去照了照鏡子,她看不出自己哪裡長得像父親,猜想自己該和母親像的更多一些。可惜了,真想知道她的模樣。

  安小姐,安小姐,真好聽的名字。扶慈心想。

  爹爹張澤升的呼嚕聲就好像搖籃曲,張扶慈靠在窗邊想著這些,模模糊糊終於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扶慈似乎夢見了母親,但醒來時全都不記得了。屋外傳來大來的聲音說“續神醫早”,扶慈裹好衣服出去,續神醫正在院中,眼袋又黑又重,卻還是放著光。續神醫見了張扶慈,點頭致意後便徑直入了東側小屋,急不可耐地去看那個大個子去了。

  “續神醫看來一夜沒睡,比往日給爹爹看病殷勤多了。”扶慈不住想。

  等張扶慈收拾好再出來,續神醫已經從東屋出來,又到張澤升的起居室去了,在外都能聽見兩人的說話聲。她一進屋,便被包裹進了一陣爽朗的笑聲裡。續神醫精神抖擻,比收銀子的時候還要高興,一見張扶慈,忙道:“你爹爹的脈象比昨日又見好了,歐陽先生也快醒過來了”。

  張扶慈看見爹爹張澤升對自己抬了下下巴,會意地點點頭。她出了房門,走出院子才看到大來,吩咐說:“大來哥,你去帳房霍先生那支五十兩銀子,送續神醫回去的時候一並送了吧。”

  大來驚問:“五十兩?”問完便覺多言,點頭應了。

  張扶慈也沒說話,抬眼看了一下大來,淺笑了一下便回去了。她給爹爹和續神醫續了茶水,在爹爹身邊坐下,聽見續神醫說:“張老先生難得睡得如此之好,氣血豐盈,看來附寒之毒已經全解,想是我腥魚草外加腐蟲用陰火慢調的那劑藥終於到了日子,起了效果。小兒用微許腥魚草即可,成人看來還得加些分量,還是我對了。也是我靈光一閃,從藥癡先生的《無題卷三》中想出來的。”

  張扶慈聽不懂續神醫所言,但看父親飽睡一夜之後容光煥發,舉手間中氣十足,也確信了續神醫的藥有了奇效。她不懂醫術,便問:“請問續神醫,何為附寒之毒?日後如何調養?”

  續神醫飲茶不語。張澤升卻說:“續神醫醫術高明,老朽謹記不忘。不過,我日日誦經祈福,論功勞也該有一份,還是得感謝我佛。法度法師、四嚴法師寬宥,過幾日也要去道恆寺多施孝敬。”

  續神醫點頭應道:“那是那是。扶慈小姐過幾日便要燒成人香了吧?聽聞是初十五,一定也是在道恆寺吧?”

  扶慈一聽自己的成人香,不覺羞澀,當下不言。

  張澤升接話說:“是的,定在了道恆寺,到時一並請香。”

  續神醫笑道:“那過了十五,善漁灣張家可就熱鬧了。”

  張扶慈初聽沒有在意,再一想不對,明明自己的成人香是十五,熱鬧也該是十五那日,怎麽過了十五才熱鬧呢?再一想,扶慈這才明白,續神醫說的是成人香後別家男子來送拜姻帖的事。拜姻帖系男女拜求姻緣之帖,續神醫雖是心慈老者,但扶慈畢竟正值年少,經外人當面一提,不禁臉一紅,出門去了。

  “我去看看那個大個子。”張扶慈自顧自地說。她匆忙從屋子出去,帶上房門,一想到拜姻帖,心裡還是一陣砰砰亂跳。她倚在門口,深呼幾口氣,這才平靜下來。

  剛想去東側小屋,卻無意間聽到屋內續神醫走了幾步,輕聲說道:“張老先生,恐怕得查查這個人的底。”

  張澤升該是對續神醫的言語有些吃驚,說道:“昨夜已差大來帶話張伯,讓他先去潘寧查了。只是暫且只知道這一名字,還不知真假,也不一定是潘寧人氏,怕是無從查起。”

  “你們家的船工可有聽過這個名字的?”

  “若是走水路來的,張伯早該已經問清楚來報了。眼下還沒來報,多半不是走水路。”

  續神醫沉默好一陣,隻好說:“先留他多住幾日,張掌櫃。”

  扶慈心想,續神醫卻也有些神神叨叨的。不過,他們去查那個大個子倒也不錯,別是官府通緝的人犯才好。不過,看樣子多半不是。哪個人犯還會讓自己“小心”的?

  張扶慈聽著兩人說話聲越來越低,再也聽不清什麽,便也不再偷聽了。她到了東側屋子,大個子歐陽章華仍舊靜靜地躺在那裡,均勻地喘著氣。看著這個大個子在這裡沉睡,扶慈忽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對他一無所知,卻又覺得像是相識故人。這種奇怪荒唐的感受,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但扶慈確信,續神醫說的是真的,這個大個子快要醒來了。

  因為這間屋子已經沒了半點寒氣。溫暖的呼氣從大個子的鼻孔裡散開,整個房間都是他的氣味。扶慈聞了一聞,心裡忽然一怔,這應該就是男性的氣味了。她似乎也感覺到這個大個子即將醒來,心口發熱,急忙退出這個房間,續神醫還沒從爹爹張澤升那裡出來。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