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濠沒有睡。
十二驃騎的老大來告訴他公孫樹不見了,他就知道公孫樹肯定是去找高鵬了。
他有點兒後悔了,後悔不該把朱秋玲和他的對話說出來,這刺激了公孫樹的爭雄之心,不過他心底處還是希望公孫樹能夠殺掉高鵬的,畢竟高鵬把他安插在白鶴山的三十六天罡殺掉了大半,他對高鵬咬牙切齒的痛恨,能夠殺掉高鵬,除了解恨之余,還可以把朱秋玲囂張的氣焰打下去,他樂見其成。
高鵬武功最高,始終是凡夫俗子,公孫樹的魔法他又不是沒有見識過,他想象不到凡夫俗子怎麽和懂得法術的人打,最後的結果幾乎是可以預知得到的結果。
時間在等待中一點一點過去。
他望一望窗外的夜色,黑沉沉的。
突然,他聽到有把微弱的聲音說道:“王爺,救我。”
房子中間出現一個人,是公孫樹。
燈光之下,只見公孫樹的臉色十分蒼白。
朱宸濠大吃一驚,還不等他問話,公孫樹身上嘩啦一聲,落下一片片像羽毛一樣的東西——羽衣魔甲!
朱宸濠臉色居變,他第一次看見如此情形。
公孫樹慘然說著:“王爺,救我,救我。”
話一說完,便軟軟倒地,“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朱宸濠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房裡的動靜驚動了守衛在門外十二驃騎的老大——判官筆崔天浩,叫道:“家主,家主,什麽事?”
朱宸濠回過神來,顫聲叫道:“快進來!”
崔天浩立即推門而進,當看到倒在地上的公孫樹,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然後迅速過去一把公孫樹的脈息,臉色大變:“王爺,公孫先生受了很重的內傷!”
這時候,落在地上的羽衣魔甲竟然化為一縷縷青煙飄出窗外,消失不見了。
朱宸濠崔天浩嚇一大跳,這情景太詭異了,他們心裡感到有點兒發毛。
公孫樹又吐了一口鮮血,聲音變得更微弱:“王爺,崔統領,求求你們,救我一命,救我一命。”
崔天浩道:“抱歉,公孫先生的傷實在是太重了,我們帶來的藥物雖然能醫治內傷,但對先生無效,我們無能為力。”
朱宸濠歎一口氣:“唉,只能求助快活林了,我們不能眼巴巴地看著他重傷而死。”
崔天浩道:“公孫先生,誰能有這本事傷得了你?”
公孫樹喘息著咬牙切齒道:“高——鵬——!”
朱宸濠崔天浩面面相覷。
朱宸濠問道:“他懂法術?”
公孫樹苦笑:“說來你們也不相信,我去找他的時候,恰巧他剛剛和一個美麗的女人房事完,恰巧那女人還是初女,身上有初女血,結果讓那女的殺了我的火瞳神鴉,而我則被高鵬一刀投擲過來正中胸口,你們也看到了,若不是我身上有羽衣魔甲,抵擋掉那一刀,只怕我已經命喪九泉,我是拚盡最後一點力量催動法術才逃掉。”
朱宸濠崔天浩目瞪口呆。
崔天浩重重歎一口氣,說道:“他命真大!”
朱宸濠道:“不,他是命真硬!”
公孫樹又吐了一口鮮血。
朱宸濠道:“快去找快活林的人,先保住先生一命再說!”
崔天浩道:“王爺,快活林的人問起我該怎麽回答?”
朱宸濠看著公孫樹。
公孫樹氣若遊絲道:“請崔統領實話實說,朱大小姐太聰明了,
瞞不了她的,我想過了,她和高鵬之間的關系很深,或者通過我偷襲高鵬這件事,能夠分裂她和高鵬的關系。” 朱宸濠道:“此話怎講?”
公孫樹道:“王爺,女人有沒有吃醋心?”
朱宸濠一愣,接著恍然大悟:“那丫頭片子如果和高鵬真有那種關系,一定急怒攻心,吃醋上火,肯定會去找高鵬算帳,高鵬剛剛死掉老婆,卻又和另外一個女人搞上,她還不雷霆震怒?”
公孫樹笑一笑:“這就是公孫樹想得到的效果,即使公孫樹要死,但也要讓我的死連累上他高鵬,讓他失掉快活林這棵參天大樹。”
朱宸濠道:“雖然我們和快活林現在並沒有什麽利益上的衝突,甚至我們有些事情還得要仰仗快活林幫忙,但高鵬殺掉我們的人,這仇這恨我們必須要報的,但高鵬和她的關系始終令我們日後會投鼠忌器的,一旦高鵬和那丫頭片子關系鬧僵了,決裂了,我們會松一口大氣的,與高鵬有仇的人也會松一口大氣的,他高鵬就會有無數的麻煩接踵而來。”
公孫樹道:“王爺,就是這樣。”
朱宸濠道:“必須要救回公孫先生。”
崔天浩抱起公孫樹,回到公孫樹自己一個人住的房間。
朱宸濠跟隨而到,說道:“快去找白鐵棠。”
“是,王爺。”崔天浩快步離開。
一道人影快步如飛地跑向香幽閣。
今夜值班的是夏竹,她走出大門外,松松筋骨,遠遠看見白鐵棠腳步匆匆走過來,明白一定是發生大事了,否則白鐵棠不會在凌晨時分來香幽閣的,但也得要問清楚才可以進去稟報小姐知道,於是她站著不動,等白鐵棠到來。
白鐵棠道:“夏竹,快去稟報少主,發生了一件大事,我們做不了主,要請少主定奪,寧王府的公孫樹受了重傷,奄奄一息,寧王請求我們出手救助。”
夏竹說道:“好,你等一等。”
夏竹迅速跑到朱秋玲的閨房,見到朱秋玲還在書房看書,松了一口大氣,走進去:“小姐,白總管有十萬火急的事稟告。”
朱秋玲放下手中的書本,是一部六韜,問道:“有沒有說什麽事?”
夏竹說道:“他說是寧王府的公孫樹受了重傷,請求我們派人去醫治。”
朱秋玲緊皺眉頭:“公孫樹受了重傷?有沒有說在哪裡受的傷?”
夏竹說道:“沒有。”
朱秋玲道:“和我們快活林有關系嗎?”
夏竹說道:“快活林裡風平浪靜。”
朱秋玲道:“不用說了,肯定是公孫樹出去搞事情,結果卻是铩羽而歸,誰有如此本領能夠把擁有邪靈之力的公孫樹打傷?公孫樹去對付的人又是誰?我倒有興趣想聽聽了。”
她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一件事,高鵬殺上白鶴山的事,不禁變了臉色:“這鳥人不會是去找那冤家吧?在這方圓百裡,除了那冤家,還有誰有能力令公孫樹铩羽而歸?”
她坐不住了,快步步走出去。
白鐵棠一見,立即行禮:“參見少主。”
朱秋玲道:“他們有沒有說是誰打傷公孫樹?”
白鐵棠道:“有。”
朱秋玲道:“是不是高鵬?”
白鐵棠吃一驚:“是。”
朱秋玲冷哼一聲:“我已經警告過他們,不要去動高鵬,他們就是不聽,自取其辱了吧?”
白鐵棠道:“不是王爺不聽,是公孫樹不聽。”
朱秋玲道:“這情況更嚴重,朱宸濠連自己的手下都約束不了,還談何約束千軍萬馬?他已經注定失敗了,從古到今,哪個登上天下第一人寶座的王者不是說一不二鐵腕治軍違令者殺的主,他還不是這樣的主,他缺少這種氣魄。”
白鐵棠道:“少主,救不救?”
朱秋玲道:“不救。”
她轉身返回,突然刹住腳步,說道:“我倒有興趣想聽聽公孫樹是如何敗在高鵬手上的。”
她轉過身來:“去把醫館館主和其正叫去,我隨後就到。”
“遵命。”白鐵棠快步離開。
朱秋玲返回臥房,換上衣服,帶著夏竹到了清風閣。
崔天浩率著十二驃騎站在走廊裡,他們不認識朱秋玲,但一見到朱秋玲的氣勢,全部傻住,幾乎懷疑自己是否在夢中,驚為天人,他們已經猜到是誰了,全部躬身行禮:“參見朱大小姐。”
白鐵棠正巧從房間裡走出來,急步相迎:“少主。”
朱秋玲邊走邊問:“情況如何?”
白鐵棠道:“稟少主,和其正說高鵬那一刀把公孫樹的五髒六腑都震傷了,幸好還沒有震破,還有得救,如果破裂,大羅神仙也救不回,已經為公孫樹喂下續命散,暫時保住命了,但想要恢復,沒有三五個月,恐怕不行。”
朱秋玲道:“和其正呢?”
白鐵棠道:“他親自去熬藥了。”
朱秋玲道:“能把公孫樹傷到只剩下半條人命,高鵬那一刀可是傾盡全力了,如果不是公孫樹身上有羽衣魔甲護住,不被劈開兩半才怪,不過他創造了一個奇跡,不管他使用什麽邪術魔法,他是第一個從高鵬刀下能夠逃走而且還活下性命的人。”
朱宸濠聽到了外面的動靜,走出來,抱拳說道:“謝謝賢侄女拔刀相助。”
他這回不是委以虛蛇,而是真心感激。
朱秋玲道:“堂叔客氣了,堂叔出言求助,小侄女定然在能力范圍之內傾力相助。”
她對夏竹說道:“你守在門外,誰也不許進,堂叔,他是你的人,請。”
朱宸濠跟隨而進,夏竹守在門口,白鐵棠退開,遠遠站著,作為第一道崗哨,他也要擔負起保護自己主人的責任。
這是他們快活林形成的習慣,根本不用吩咐,自然知道自己該怎麽做,組成內外兩道保護網,保護朱秋玲的安全。
公孫樹面無人色躺在床上,如果不是他那雙眼睛還會眨動,與死人沒有什麽區別。
朱秋玲冷峻問道:“公孫樹,你要老實回答。”
公孫樹聲音微弱:“謝謝朱大小姐不追究我去找高鵬麻煩的責任,更要謝謝朱大小姐的救命之恩,我有問必答。”
朱秋玲道:“你是如何和高鵬交手的?”
公孫樹把所有經過詳細說出來,一點兒也沒有隱瞞。
朱宸濠目不轉睛看著朱秋玲的神色變化,可是,他失望了,朱秋玲的臉上絲毫沒有變化。
朱秋玲道:“邪靈之物有三樣東西是天命所刻,黑狗血、產婦血、初女血,高鵬家裡不可能有黑狗血,更不可能有產婦血,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和高鵬在一起的那女子還是初女,碰巧他們發生了關系,碰巧破了你的靈力,公孫樹,這不到你不服,這就是命,高鵬的命, 太多的碰巧就不是碰巧了,而是命中注定了,倘若不是你有羽衣魔甲護身,你已經成為高鵬的刀下亡魂。”
公孫樹道:“朱大小姐分析正確,說到底還是我公孫樹學藝不精。”
朱秋玲微笑:“邪不勝正,這是永恆的定律,不是你學藝不精,而是你不該帶著邪靈去找高鵬,高鵬手中的刀只是一把普通的鋼刀,就已經將你打得只剩半條命,如果是一把神兵利器,你還有命活嗎?”
公孫樹苦笑:“只怕魂飛魄散了!”
朱秋玲有點感慨了:“我作為高鵬的至交好友,我還得要謝謝那位女子,是她獻出了處子之身救了高鵬一命,似乎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啊!”
她的話似乎含有玄機。
她的反應,大出朱宸濠的預料之外,不禁在心裡嘀咕,朱秋玲肯定看出了自己的意圖,預示著自己的計劃又要落空了。
朱秋玲道:“堂叔明天要走了吧?”
朱宸濠道:“是的。”
朱秋玲道:“小侄女給你安排多一輛馬車,加了軟墊的,公孫樹是你的手下,不可能留在這裡,我下令給他看病治傷,已經超出了我的底線了,請堂叔諒解。”
她已經下逐客令,朱宸濠還能說什麽?
公孫樹道:“朱大小姐的仁義,我公孫樹他日必定湧泉相報。”
朱秋玲道:“你傾盡所能輔助好我堂叔,就是對我的最好報答。”
她轉身出去,夏竹白鐵棠跟隨在後。
到了早上,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十二驃騎護著兩輛馬車離開了快活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