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濃,更深。
高鵬依然睡著,他的睡姿沒有變,還是那副老模樣。
突然,他閉著的眼睛猛地睜開,他聽到了遠處的屋頂和遠處的巷道傳來很輕微的響聲,他喃喃自語著:“客棧已經被包圍,肯定是唐門的人馬來搜尋我的下落,如果現在衝出去,他們是有備而來,一齊發射暗器,我必死無疑,怎麽辦?先躲起來看看情形再說。”
他立即彈起,如一隻貓般敏捷無聲地竄出門外。
他住的房間在樓上,他不敢由窗戶而出,這樣做實在是太危險了,外面漆黑一片,如果有唐門弟子潛伏在外,自己必定被唐門暗器射成刺蝟的樣子,這豈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在黑暗中與唐門弟子交手,絕對是一件愚蠢之極的事情,因為唐門暗器太可怕了。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從房門出去反而較為安全。
院子裡沒有人,一片悄靜。
他飛身躍下,腳剛落地,已聽到大門外響起輕碎的腳步聲。
他已被敵人包圍住了。
他已別無選擇,就在這時,他身後廂房的門開了,一隻手把他拉住,耳畔響起一個聲音:“別去冒險,進我這來。”
他閃了進去,暫時躲避,然後再做打算。
房裡沒有燈火,他伸出孔武有力的大手捏住那人咽喉:“別亂動,也別出聲。”
房裡沒有光線,但從像瀑布般散落下來的頭髮和高聳堅挺的胸脯可以分辨得出,這是一個女人。
高鵬知道有很多女人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死,卻最害怕一件事,所以他接著說道:“我暫且借用姑娘的房間躲一躲,姑娘若是亂叫一通,我先汙辱了你,然後再殺了你。”
豈料那女子卻輕笑一聲,低聲說道:“是我開門讓你進來暫作躲避的,你居然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不相信,堂堂的武林大俠刀神高鵬絕對不會乾出如此卑劣的無恥之事,你只是在威脅我。”
高鵬吃了一驚,隱約覺得這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但記不起,他沉聲問道:“你是什麽人?”
那女子道:“當然是一個女人。”
高鵬冷笑道:“身處險境的人,為了能夠活命,無論多麽卑劣無恥的事都會乾得出來!”
他將手移到一個要命的位置捏住,這位置可是女人最神聖的位置,神聖得不容外人所侵犯,那女子全身一震,不敢再動一下,低聲了罵一句:“你這壞蛋。”
高鵬稍微一用力:“不許出聲。”
這女子再也不敢哼一聲。
高鵬暗自納悶,這個女子是誰?怎麽能夠從自己的聲音就猜知自己是高鵬?
樓上忽然傳來“砰”的一聲,那是房門被踢開的聲音,接著,便是暗器激射而出的尖銳破空之聲,暗器打在牆壁木版上的奪奪之聲。
樓下的高鵬聽在耳中,不禁從心裡抽起一口涼氣,自己若是還在房中的話,那後果實在是不敢想象,暗暗說道:“好險!如果不走,不被打成刺蝟才怪!”
“沒有人在房裡!”有人大聲叫道。
“我們並沒有看見他出來!”屋頂上有人大聲應道。
“他一定還藏匿在這裡。搜清楚每個房間!”樓下走廊有人氣急敗壞道,這是唐英的聲音。
“是!!!”唐門弟子齊聲應道。
樓下走廊,唐英帶著十幾個唐門弟子等候著,竭斯底裡大叫:“兩人一組,搜清楚每一個房間!絕不能給他溜掉!格殺勿論!”
眾唐門弟子:是!
唐英:所有住客聽清楚,
請點上燈火,打開房門,讓我們檢查,如不照辦,休怪我們不客氣。 唐門弟子兩人一組,開始逐一檢查房間。
被踢開的房間傳出住客的尖叫聲,大罵聲,被打的慘叫聲。
高鵬暗暗叫苦,唐門弟子分明是奔著自己而來,自己在這裡已藏不下去了。
聽聲音唐門弟子最少也有二十人,又是在黑夜中,這一仗將很難打,甚至會凶多吉少!
“我不能連累無辜,只能衝出去了。”他暗暗思量著,他不想連累這無辜的女子,他松開了手,準備衝出去。
一隻溫軟的小手卻拉住了他,是那女子,她的聲音十分溫柔:“我有法子叫他們離開的,你不用出去冒生命危險。”
高鵬嚇了一跳,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那女子道:“等燈亮時你就會知道。”
此刻,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這女子大聲喝道:“外面的是誰?”
腳步聲立刻停住:“裡面的是不是三小姐?”
這女子道:“你們是不是唐門弟子?”
外面的人道:“是。”
這女子道:“你們的耳朵聾了嗎?連本小姐的聲音都聽不出來?發生什麽事?”
外面的人說道:“稟三小姐,我們在追殺一名敵人,他叫高鵬,殺了我們的豪爺、傑爺、震爺。”
這女子喝道:“那還不去搜?”
“三丫頭,你怎麽住在這種又殘舊又破敗的鬼地方?”是唐英來了。
這女子道:“英伯,這兒清靜,我最喜歡住這樣的客棧了。你們這麽鬧騰,真是神憎鬼厭,快帶人離開,惹怒了本姑娘,有你們好受的。”
“好,好,好,三丫頭,千萬別動氣,英伯就走。你一動氣,全唐門就雞犬不寧了,三丫頭,碰見高鵬,不要動手,要先通知我們,單打獨鬥你會吃大虧的,你一個人留在這裡,英伯不放心,要不要留兩個人給你差遣?”唐英在門外連聲答應。
唐小紅道:“不要,全部給我走人。”
“好好好。”門外的唐英說道。
“英爺,搜過了,沒有我們要找的人。”門外陸續有唐門弟子回來。
“三丫頭,不打擾了,撤退,全部撤退。”唐英似乎十分畏懼這個女子,並真的帶人走了。
外面再也沒有絲毫的動靜,鬧哄哄的客棧平靜下來。
那女子道:“他們走了,亮燈吧。”
高鵬把燈點亮了,刹那之間滿室生光。
床邊,放著一套鮮豔奪目的紅裙,眼前,站著一個身上隻穿著貼身褻衣的絕色少女。
“唐小紅!”高鵬大出意外,失聲驚呼,張大了嘴巴合不上來。
“對,就是我,原來高大俠還記得我。”唐小紅嬌羞地說道。
高鵬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唐小紅嘟著嘴道:“當然就是唐小紅。”
高鵬道:“一個連唐門十老都驚懼害怕的人,身份又怎會如此簡單?!”
唐小紅道:“原來你是問這樣,我是唐大奶奶的三孫女,‘無情劍’唐剛的女兒,唐家嫡系親人中唯一一個女兒身,所以我奶奶最疼愛的是我,唐門弟子最害怕的是我。”
高鵬道:“原來是這樣,難怪唐英不敢進來了。你為何幫我?我可殺了你的人啊!”
唐小紅道:“你說錯了,不是我的人,是唐門的人。”
高鵬說道:“這有分別嗎?”
唐小紅道:“當然有分別,唐門也殺了你的人,而且殺得更多。”
高鵬說道:“你說錯了,那些人不是我的人,是我朋友董六的人。”
唐小紅:“哈哈,懟回來了,現在我不是和唐門的人在一起,這就是說我歸我,唐門歸唐門,我的事是我的事,唐門的事是唐門的事,所以唐門的事我犯不著去管,我隻管我自己的事。”
高鵬瞪大了眼睛,似乎很不理解。
唐小紅道:“再說我幫你,其實也是在幫唐門,你若衝出去,唐門來的二十多人,不死精光也要死一大半,雖然唐門的暗器狠毒很厲害,但唐門的人卻未必殺得了你,唐門的損失就更加慘重,現在不是很好嗎?你平安無事,唐門平安無事,皆大歡喜。”
高鵬道:“不管怎麽說,你也是替我解了圍,多謝,這個人情,日後有機會一定還。”
唐小紅的臉龐忽然紅透了:“高大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高鵬道:“什麽事?請直說無妨,我做得到的一定答應。”
唐小紅輕咬著朱唇,然後說道:“你剛才進我房間的時候不是說要汙辱我嗎?我想嘗嘗被你這個大俠汙辱的滋味如何。”
高鵬嚇一大跳,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有毛病,是否聽錯了,他的神情就好像給人狠狠踢了一腳打了一拳那樣。
“世上居然有這樣的女人!我是不是見鬼了?真是見鬼了,鬼呀!”他自言自語著,然後真如見鬼一樣轉身就跑,衝出門外。
身後傳來唐小紅連串的笑聲,這笑聲充滿了調皮,也充滿了歡樂。
高鵬獨行在僻靜的巷道裡。
忽然,他停住腳步,自言自語道:“我為什麽要走,她又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母夜叉,更不是頭長兩角的怪物,不過剛才那一句話卻比頭長兩角的怪物還嚇人,把我高鵬看作了是什麽?”
他失笑起來:“不過她又挺嚇人的,連唐英這麽高輩份的人都敬畏她三分她,她在唐門中是極有身份地位的,必定知道一些內幕消息,我為何不好好利用一下,從她的口中套取一些有用的東西。”
他回頭看了一下,猶豫著:“但我這樣做是不是很卑鄙?很下流?為了秋姐,別說是出賣色相,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一想到秋姐,他的心就又苦又澀又酸。
他知道這一種感覺意味著什麽,可是他不敢承認,也不想承認,更拒絕承認,但無論如何,有一點他不得不承認,秋姐的影子已深深烙印在心裡,揮不去,忘不掉。
他毅然轉身,邁開步伐,但剛一起步,又縮步不前,有些猶豫不決了,因為他的腦海裡突然出現了一雙幽怨悲傷的眼睛,他想起了林雪,他的心刺痛了一下。
“沒有快活林,沒有老主人,沒有秋姐,就沒有我高鵬!”他喃喃自語著,似乎下了決定,然後邁開大步,往客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