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盈以一雙淚眼看著高鵬離去的落寞背影,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既難堪又難過更難受。
五年的夫妻情就這樣結束嗎?
她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悲叫,然後軟軟癱在地上。
當年自己一心一意的愛著高鵬,今天卻竟然背叛了高鵬,自己這是怎麽一回事?就為了耐不住空虛寂寞?就為了滿足一時的快感?這是可笑還是可悲?
如果不是丈夫突然地回來撞破自己的偷情貪歡,自己會否舍得離開丈夫?
她在暗問自己,可她找不到答案。
此時她的心開始在痛,痛得在裂開,這說明了什麽?
這說明了她還關心高鵬,對高鵬還有情意,對高鵬還有夫妻情分。
她不是沒有想過和林亮偷情的後果,大不了就是和高鵬決裂,最大不了就是一死,但是當這種後果在今天真是來臨時,真是和高鵬決裂時,她竟然有些舍不得了。
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縱然她醒悟過來,可一切都已經遲了,如果剛才高鵬撫吻她的時候,試探她反應的時候,她的反應沒有那樣抗拒那樣激烈的話,尚還有一絲挽回的希望,但是她已經親手把最後這一絲兒的希望也已經掐掉了。
此刻她情願丈夫用他那一把聞名天下的鋼刀一刀劈下給自己一個痛快,也不情願丈夫這樣傷心欲絕地帶著無窮痛苦走出這間曾經滿載過她們的歡樂、幸福、甜蜜、柔情、溫馨的臥室。
但是死又能解決得了問題嗎?只能帶來更大的傷害!
她已經作出了背叛丈夫的選擇,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只能按照自己的選擇走下去。
她這一聲大叫,站在院子的林亮聽到,以為發生了什麽事,嚇得從走出來的高鵬身邊衝過去,跑進臥室,憐愛地看著軟癱在地的任小盈。
任小盈雙眼紅腫看著她,嘴唇哆嗦著:“林亮,你後不後悔?”
林亮滿含深情的看著她,嘴唇也哆嗦著:“我是對不起高鵬,但沒有對不起自己的感情,此生此世,隻愛你一個,所以絕不後悔,更是無怨無悔!”
任小盈又哭了起來,她哭什麽?
連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現在究竟是在哭什麽,她只是想哭,通過哭聲來發泄內心中那百感交集的滋味。
女人就是這樣,女人的眼淚永遠都比男人多,感情永遠都比男人豐富,也永遠都比男人柔弱和感性。
高鵬出到房外,初升的旭日灑下了萬道金光。
這刻任憑陽光怎麽燦爛,也驅不走凝結在高鵬心頭的那一團寒意。
他覺得好冷,好冷,好冷,他神情呆滯地站在院子中央,喃喃自語著:“難怪這裡沒有人當值,就是為了方便他們的幽會,所以不準家仆們到這裡來。”
屋裡傳出任小盈越來越大的淒泣聲。
他仰天而望,咬著嘴唇,任憑淚水流下,然後他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去。
這時他看見另外一個院子裡正有一個女仆陪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在練功。
這個小男孩每一招每一式每一個動作都練得相當認真,小臉上已經掛滿了汗珠。
看到這個小男孩,他那顆冰冷的心頓時泛起一絲暖意,這是他的兒子高歡,所練的招式正是他當日離家教給兒子的一套拳法。
他怕兒子看見,急忙躲起來。
這個爛攤子該如何收拾呢?
任何事情總得要有一個了結,應該要作出了斷了,
不管誰的傷害最大,都得要作出了斷。 高鵬喃喃自語:“我讓小盈跟林亮走了,歡兒該怎麽辦?一個四歲多的小孩子,不能沒了母親的照顧呀!更離不開母親的身邊啊!我該怎麽辦才好?怎樣方能做到兩全其美呢?大人的事絕不能傷害到小孩子身上,絕不能!”
他抹乾臉上的淚水,沉思片刻,猶豫的神情逐漸變成了毅然的神情,似乎作出了決定,然後轉身,往房間走去……
任小盈換上一套衣服滿臉憂傷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摸著紅腫的臉,默默垂著淚,突然自言自語罵著:“混蛋,大混蛋,還真舍得下手,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打過我一次,今天竟然動真格的了,任小盈,你活該!高鵬,你為什麽不乾脆把我打死?”
想起丈夫,她的心又痛了,她伸手擦淚,接著又落淚,然後伏在台上抽泣起來。
林亮輕輕推開房門,走過來,站在她身後,雙眼充滿了憐愛。
任小盈抬起頭,擦乾臉上的淚水,站起來,看著林亮。
林亮心神不禁一震,任小盈這副模樣,似乎告訴他即將有可能發生他不想發生的事,但他還是問了:“小盈,我們走還是留?”
任小盈聲音沙啞道:“你留得下來嗎?”
這是哭得太久的緣故。
林亮咽一咽口水,說道:“所以來問你,走還是留?”
任小盈答非所問:“林亮,換做是你,你做得到嗎?”
林亮當然知道她所指何事,表情複雜地歎一口氣:“不知道。”
任小盈苦澀一笑,感慨說道:“我替你回答吧,無數男人都做不到。”
林亮默言。
任小盈顫聲說道:“林亮,我不騙你,其實我最愛的還是高鵬。”
林亮呆住,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苦澀問道:“那你為何還和我在一起?”
任小盈掉著眼淚說道:“這是一個錯誤,已經過去了,不要再提了,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吧,現在夢醒了,夢境中的一切美好就會不複存在了,我要留下,留在高家別院,你走吧,為了你,也為了我,不要再回來。”
林亮立即淚水盈眶,想擠出一點笑容,卻變成了哭容:“他,會原諒你嗎?”
任小盈也帶著哭腔:“他原不原諒我是他的事,我留不留下是我的事,我生是高家的人,死也是高家的鬼。”
林亮目不轉睛看著她,見到她的神情很堅毅,絕望問道:“想好了?”
任小盈點一點頭:“想好了,我把休書都給撕掉了。”
林亮淒然一笑,抹著眼淚:“好,那我去收拾一下行李。”
他想擁抱一下任小盈,任小盈雙手擋住,搖一搖頭:“從這一刻開始,不可以再這樣。”
林亮深情凝視一下任小盈,然後落寞地走出臥室,在門口站住,卻沒有回頭,說道:“請記住,世上還有一個用生命去愛你的男人!”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
任小盈看著林亮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林亮,對不起,我雖然喜歡你,但是絕不能和你在一起,因為我心裡還有他,舍不得離開他!”
她沉思一下,走出房外。
林亮神情呆滯地推門入去,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自己住的房間。
他倒在床上,眼淚奪眶而出,口中念念有詞不斷重複著:“小盈,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這太殘忍了……”
他狠狠地捶打著床褥,然後用被褥堵住嘴巴悶聲大哭。
高鵬想殺他的時候他都不怕,沒有半滴眼淚,可如今,他淚如泉湧,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隻緣未到傷心處,此刻他真的傷心欲絕,滿以為可以幸福在手,不料卻變成黃粱一夢,從此與心愛的女人分道揚鑣。
想起任小盈的笑,想起任小盈的嬌俏,想起和任小盈交頸纏綿,他更悲從中來,痛哭不止,用棉被堵住嘴巴撕心裂肺地大叫……
大廳裡一個中年大漢在吩咐兩個家仆該去做什麽事,這個人是高家的管家,是本地一個落魄秀才,一個挺有風骨的秀才,高鵬建起高家別院的時候,禮賢下士請他來打理一切事務,可以說他也是高家別院的一分子,這些年來一直傾盡心力管理高家的繁瑣雜事,他是個稱職的管家。
任小盈雙眼紅腫從後面屏風走出來,說道:“管家。”
管家看到她的模樣嚇一大跳,走過來關切問道:“夫人,你這是……”
他還不知道高家發生了什麽事,因為他是個老實人。
任小盈道:“不該問的別問,你立即到蕭爺那裡告訴老爺知道,一個時辰之內,如果他不回來,我就自殺,不要問為什麽,即刻去。”
管家預感到有大事發生了,神色驚惶道:“老爺回來了?他在蕭爺家中嗎?萬事有商量,萬事有商量,夫人,千萬別衝動,我就去,我就去。”
他轉身就跑出去。
這時一個身材健碩的家仆拉著高歡進來。
高歡笑著跑過去:“娘。”
任小盈慈愛地蹲下抱著並親吻著高歡的小臉蛋:“歡兒真乖,真懂事。”
高歡說道:“娘,昨晚為何不陪歡兒睡?”
任小盈滿臉羞愧,尷尬說道:“娘不是對你說過娘有點不舒服嗎?所以才不陪歡兒睡。”
高歡說道:“那你好了嗎?”
任小盈道:“好許多了。”
高歡說道:“娘,我今天練功練了好久,比平日多練了半個多時辰。”
任小盈抱起高歡道:“厲害,真厲害,該獎勵。”
高歡看到了她臉上的瘀傷,好奇問道:“娘,你的臉怎麽又紅又腫的?”
任小盈淒怨說道:“你爹打的。”
高歡高興問道:“爹回來啦?怎麽不見他的?”
任小盈道:“你那個狠心的爹不要咱娘兒倆了。”
她眼圈一紅,簌簌地落下來淚來。
高歡不解問道:“為什麽呀?娘,你哭了?爹欺負你?他躲在哪裡?歡兒替你去教訓他一頓!”
他伸出稚嫩的小手擦乾任小盈臉上的眼淚。
任小盈破涕為笑,說道:“好兒子,好兒子,真是娘的心肝寶貝。你爹是回來了,但又去了你蕭叔叔那裡。”
高歡一臉男子氣道:“我們到蕭叔叔那裡找他算帳去。”
任小盈說道:“不用,等一下他就回來的了。”
高歡說道:“娘,歡兒替你出頭,向爹討回一個公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欺負你。”
任小盈心花怒放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