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鵬哀傷地看著朱秋玲,語氣深沉:“殺人就要填命,既然你們眾口一詞說我殺了人,動手吧,我的刀已經不在我手裡,我絕不會反抗。”
朱秋玲道:“你忘記你對我說過什麽嗎?”
高鵬道:“我還可以做些什麽?”
朱秋玲道:“他們懷疑你拿了東西,你就讓他們搜一下身,還你自己一個清白嘛。”
高鵬道:“可惜我是一個可殺而不可辱的人。你們三個還不動手,難道要你們少主來動手嗎?”
最後一句,他是吼叫出來的。
朱秋玲道:“你賭什麽氣?在未查清事實真相之前……”
“事實真相就是周院主、蔡院主、夏堂主隱瞞事實真相,欺主邀功,挑撥離間少主和高鵬的感情,他們根本沒有親眼目睹血案發生的過程,根本就是在誣蔑高鵬!”董六像一座鐵塔般站在門口。
所有人都大感愕然。
大廳裡一下子安靜得沒有了任何聲音。
朱秋玲的臉色陰沉下來:“你怎會知道?”
董六走進來:“殺人凶手又怎會不知道?少主,我是來自首的,真正的殺人凶手是我,與高鵬無關。高鵬,對不起,連累了你被人懷疑,被人冤枉。”
周柏珍三人的臉容頓時僵硬住。
這變化來得太突然了,一切都令他們所始料不及,更令他們所措手不及。
高鵬知道董六這樣做的目的,可他是一個不讓朋友為了自己而犧牲的人,說道:“老狐狸,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董六道:“高鵬,我沒有胡說八道,是真的。”
周柏珍大聲斥喝:“董舵主,你為何這樣做?”
只要是不傻不蠢不笨的人也聽得明白,這句話暗藏玄機,一語雙關。
偏偏董六好像是個又傻又蠢又笨的人,說道:“因為老山芋曾欠下老子的一筆賭債,雖然不多,但賭債就是賭債,以前老子不在快活林,所以沒有催他還,如今老子回到快活林,今天便去催他還,結果他卻不認帳,老子盛怒之下,一刀把他給殺了!”
周柏珍道:“你口口聲聲說是你殺了老山芋,那麽老山芋死在哪裡,哪個部位中刀?”
他很聰明,反應極快,立即提出這個問題,他知道董六一定答不出來的,因為當時他們根本看不見董六在現場附近出現過。
三人的臉上又恢復了一絲得意之色。
周柏珍更是洋洋得意,心道:“董六,你這老狐狸,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當時根本就沒有其他人在場,屍體又被高鵬背回來,你想替高鵬洗脫殺人的罪名,哼,沒門!看你怎麽替高鵬洗脫殺人罪名!”
董六笑一笑,說道:“死在拜台上,一刀斷喉。”
三人真的傻住了,如遭當頭棒擊一般,被董六的無形棒打得腦袋變成了一片空白。
他們不明白董六為何敘述的如同親身經歷一樣,竟然說得準確無誤,毫無差錯,到底是在哪裡出了漏洞?
三人啞口無言地看著朱秋玲,盡管他們知道董六是在保護高鵬,將殺人的罪名往自己的身上推,可他們就是無法進行反擊,因為董六的一擊已切中他們的要害。
高鵬眼圈發紅,說道:“老狐狸,是我連累了你。”
董六也是眼圈發紅,說道:“不,是我連累了你,所以我不能再連累你。你為了我可以不要性命,我同樣可以為了不要性命!”
朱秋玲冷眼看著。
董六深深一揖:“少主,
我在快活林裡妄動殺念,罪不可恕,但這三個家夥也罪不可輕判,誣陷無辜,瞞騙少主,觸犯了快活林的戒律,我懷疑他們已經被敵人收買,出賣快活林,望少主徹查清楚。” 朱秋玲道:“好,我會調查清楚的了。”
董六說道:“謝謝少主,高鵬,其實快活林的事真是與你無關,快活林有那麽多絕頂高手,智者賢士,用不著你來操心,可謂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和蕭半瞎置身事外吧,去查自己的事情,不要再多管別人的閑事自討苦吃,枉作小人了!”
在危難中沒有棄之不顧對方,在關鍵時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這才是真正的朋友,這才是真正的友情!
高鵬眼含淚光,哽咽著說道:“對,我不是快活林的人,快活林的事關我高鵬屁事,老狐狸,我聽你的。”
董六道:“好!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但是你肯聽,你不會再吃這些小人的虧了,哈哈哈——!”
高鵬道:“你是快活林的人,我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人,沒有辦法救得了你,今天你就要慷慨赴義,我只有日後在你的墳前請你喝一頓美酒了!不,我現在就請你喝酒,拿酒來——!”
最後一句他大聲狂吼。
那些侍女看著朱秋玲,朱秋玲面色蒼白地點一點頭。
很快,一個侍女送來了兩瓶芳香撲鼻的美酒。
高鵬和董六各拿起一瓶酒。
董六說道:“大鵬鳥,老狐狸一旦不會狡猾,就只有死路一條。”
高鵬流著淚道:“老狐狸,小弟無以為敬,惟有以酒聊表寸心了!”
董六淚花閃動道:“好!”
喉結在滾動,美酒在狂倒,兩人的衣服都被流下的酒弄得濕漉漉的。
“乓”的一聲,緊接著又是“乓”的一聲,這是酒瓶落地破裂發出的響聲,高鵬和董六幾乎同時將空了的酒瓶摔在地上。
董六豪情衝霄道:“哈哈哈哈,真是大快朵頤,雖死也無憾了!高鵬,保重,請轉告瞎鬼一聲,要他也保重,我在陰曹地府下面,一定會保佑你們長命平安的。”
高鵬緊緊擁抱了一下他,轉身衝出門外。
朱秋玲無言地看著。
董六看著滿臉沮喪之色的周柏珍三人,自得其樂的笑了。
周柏珍恨恨地盯著他:“你笑得好可惡!”
董六道:“你們乾的事更可惡!”
這時大門外傳來高鵬的聲音:“歡兒,歡兒,歡兒。”
“爹,什麽事?”
“歡兒,別打擾秋姑了,我們回家去。”
“我不回去,我喜歡和秋姑在一起。”
“別胡鬧,蕭叔叔在等我們回去。”
“那好吧。”
朱秋玲的神色立刻緊張起來,旋風般跑出門外,只見高鵬正抱著高歡跨上馬鞍,四大侍女發愣站著,她衝了過去:“高鵬,你這是什麽意思?”
高鵬道:“沒什麽意思,我要帶歡兒回家而已。歡兒,和秋姑道別。”
小高歡搖著小手道:“秋姑,再見。”
這一聲再見,朱秋玲聽了心裡劇痛起來。
她實在舍不得小高歡的離開,小高歡雖然不是她的兒子,但是在她心裡卻早已經將小高歡當作是親生兒子了,尤其是這些天的相處,小高歡帶給了她無限的歡樂,令她產生了深厚的母子之情。
舔犢情深,人之本性,即使是最惡毒、最狠心、最無情的人也有過這種與生俱來的天性。
她的眼中頓時湧現淚光,她拉住韁繩,一臉深情地凝視著高鵬:“我不許你爺倆走!”
高鵬道:“但我今天非走不可,否則,我不知到給如何面對你!我不知會對那些人乾出些什麽事情來!”
這一句話,帶有警告的意味。
他若動了殺念,那幾個人就真的只有死。
朱秋玲只有松開抓緊韁繩的手,依依不舍地對小高歡搖著手:“歡兒,再見。”
“秋姐,保重。”高鵬一抖韁繩,馬兒揚蹄輕跑,踏上長街,愈去愈遠,消失在快樂鎮的盡頭。
朱秋玲癡癡地表情複雜地凝望著。
“他是一個令人可以為他雖死無憾的人啊!”背後忽然有人歎道。
朱秋玲立即轉過身來,只見一個虎背熊腰的老漢站在她的身後,目光同樣是在凝望著遠去的高鵬。
這個人是誰?內衛堂堂主段百虎。
朱秋玲幽怨道:“也是一個令女人為他柔腸百結但又肝腸寸斷的男人!”
段百虎道:“少主,如何處罰董六這隻老狐狸?如果不是他從中作梗,少主也許已經從高鵬的口中得知老主人留下了什麽東西了。”
朱秋玲道:“那間小木屋,肯定藏有秘密。 ”
段百虎道:“但我們已經搜查了上百次,根本就沒有發現,那個老山芋,也沒有什麽可疑之處,我們套了這麽多年他的口風,一句有價值的說話都沒有。”
朱秋玲道:“我父親在臨終前指定他做守墓人,就是最大的可疑!”
段百虎道:“這些年來他根本沒有離開過陵墓的范圍,沒有外出接觸過任何一個人。”
朱秋玲道:“也許他要等的人就只有高鵬一人。”
段百虎道:“所以少主你安排了這出戲來試探高鵬?”
朱秋玲道:“另外我想試探一下四大監護其中有沒有人隱藏在快活林裡,高鵬如果有事,即使他隱藏得很深,他也會現身出來查問原因的,可惜事與願違了呀。”
段百虎道:“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朱秋玲道:“事情都讓周院主他們給辦砸了,沒有辦法再逼高鵬了。這個董六,把周院主、蔡院主、夏堂主三人都攪進去了,說他是老狐狸,一點不假,還真有點棘手難辦。其他的事情辦得怎樣?”
段百虎道:“都辦妥了,一切都在少主的預料之中。”
朱秋玲道:“那些人都老了,已經沒有爭雄天下獨霸武林的那一份豪氣,所以我將連我最敬重的原內衛堂堂主孟老爺子都撤換掉,叫他們進元老院乾一些清閑逍遙的事,讓你們這些有魄力有雄心的人頂上。”
段百虎道:“所以大夥都萬分感激少主的知遇之恩,為了少主的偉業,大夥即使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朱秋玲露出了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