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子衿

　　關小乙被亂枝抽打的心煩，躍起身來劈一陣，豈料風吹的急，枝乾縱橫錯亂，亂枝沒打的幾根，臉上脖頸上背上連番被撩撲的熱辣辣疼，蹲在地上張口氣喘，慚愧的不行。

　　待要伏身從這亂枝中鑽出，突然想到那瘋癲老頭在陣中揮灑自如，赤手空拳侍衛尚近身不得，這一片亂枝竟讓自己手忙腳亂，不是要人恥笑於我?

　　風勢愈急，連樹要拔根而起一般，枝頭激烈晃蕩，簌簌亂響，關小乙滿身滿臉全是落花。

　　“就把你作了潁將軍的陣法，偏要闖你一番。”關小乙拔劍再起，又亂劈一陣，枝條似乎故意與他作對一般。

　　他劍劈過去，風卻刮的縱橫交叉，恰好將他劍架住，兩側枝條甩打在手腕上，不得已松手撒劍，揉搓著手腕咧嘴發狠。

　　關小乙哭笑不得，索性躺下來看那桃枝隨風亂擺，突然想到，若是潁將軍擺下這般陣法，那老頭焉能逃得脫。

　　想著自笑道:“侍衛是活的，桃枝是死的，怎的相比?”驀然心動，自己所以不能脫身，正是為此。

　　若換作了侍衛，有怕死之心，自然會躲避，這亂風中的桃枝劈它也不折，前赴後繼，除非削的斷它才得脫。

　　一念及此，匍匐身去撿那劍，又被亂枝撩到脖頸，又麻又酸又疼，心中叫苦不迭。

　　關小乙撓了撓頭皮，自語道:

　　“幸虧大有小多不曾見到，不然又要打趣。”

　　抬頭看枝葉披拂，適才只顧硬闖，被它們團團圍住，這下偏要等你來掃我，起身慢慢往外走，亂風呼嘯，一枝急掃過來。

　　關小乙呵呵笑道:“這下有的玩。”挺劍向枝根撩過去，啪的斷成兩截，待另一枝橫劈過來，將身一閃，劍隨手一壓一絞，又斷了兩截。

　　玩心頓起，將那七式一路慢慢使來，不向那亂枝中闖，只等它抽打過來，雖說那七式換作劍來耍，竟也能從容展開，心下奇怪。

　　一路走一路挑開亂枝一路將自己那套小乙七式重新拆解，竟讓他變出一些亂招來。

　　那風也要較勁一般，刮得枝條橫掠過來，關小乙待風乍起，桃枝擺動瞬間，倏的挺劍直削過去，嗤拉一聲，枝條竟折成幾段落在地上。

　　關小乙心下大悟，自己若主動闖這桃枝亂陣，定受它掃撩抽打，若待它搖擺起來，自己順勢將劍刺出，卻絲毫奈他不得。

　　猛地又想到與大有小多相打，自己往往先行攻出，反被他倆所製，想必拳法之要先發而攻，搶得先機，那七式方能迭招連出，拳掌指腿一一相應，從容變化。

　　若使劍如拳法恰好相反，對手不動我則不動，對手甫動，我劍隨之而動，雖是後發卻能製其先，瞬間胸中鬱結解開，心中暢快無比。

　　關小乙自語道:

　　“渙先生所謂拳法之要便是劍法之要，果然如是。

　　我先前隻將拳法當做劍法，反而作繭自縛，原來他說的卻是相反。

　　使拳為正，使劍若反。想不到這桃枝亂陣反而一解困境。”

　　又想道:

　　“如此看來，那技擊圖中真是奧秘之極，不只藏著拳法，也藏著劍法，只在一正一反罷了。”

　　想著興奮，一路如法炮製，竟穿林無礙。扭頭看時，狂風亂舞，桃林亂枝早又糾結扭纏成一團，不露半點縫隙。禁不住呵呵大笑，連聲“痛快！痛快！”

　　轉念又想，我且將這些亂招再使一遍，那技擊圖中所示早已爛熟於心，

返身又衝入桃林。　　左削右劈，騰挪閃避。桃枝隨風糾纏越密，肆意狂甩卻不能及得他身。

　　“拳法攻擊為第一要，劍術則反，防守反擊，它不動我便不動，它若動，我必尋其破綻。“

　　關小乙心中想著，越發耍得起勁，竟漸漸被他悟出要領來，

　　“拳必先發，變化為掌，掌又作指，雖則先卻為虛，掌指為實;劍當後發，不在於招式，在乎凌厲一擊破敵。“

　　關小乙大笑不已，心中澎湃，劍起處繁花飄落，繽紛滿地。

　　“這劍法脫身於技擊七式，卻迥然不同，將橫掃千軍、勢不可當、嗜血狂攻三式反向用之，又合而為一，豈不妙哉?“

　　關小乙心頭狂跳，耍的興起。“若大有小多問及我這劍式，該作何說法?“

　　關小乙捏一捏鼻子，自笑道:“就叫作子衿劍法如何?“

　　關小乙吟嘯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有美一人，婉兮清揚。“

　　吟罷，將這六式又演一遍，“青青子衿”到“婉兮清揚”，這六式各從技擊圖中尋那最凌厲的招式雜揉在一起。

　　初覺煞是凝滯，待使得熟練，竟能在招式之銜接處又衍出一式，反覆往來不知耍出幾多招，如此幾遍下來，又雜之以掌法，便覺得愈加嚴密不見破綻。

　　“一邊劍法一邊掌法，耍這些亂枝自是隨心，倘若對敵卻顯得不濟，反累及自己，若是……“

　　關小乙猛然心動， 右手揮劍，左手揀一截斷枝作劍，雙劍揮去，竟覺得流暢貫通，威力又添一層。

　　左右劈削之中倏地拔身，凌空而起，隨即旋轉身形，一劍一枝俯衝而下，口中叫道: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卻是那式大器晚成，只是拳掌化作了雙劍，俯衝之下，突覺胸中一蕩，劍法凌亂，栽倒在地。

　　關小乙不解為何雙劍前六式貫通無礙，這一式大器晚成卻不能演化出劍法來。

　　重又左手拿了斷枝右手持劍再從青青子衿開始到婉兮清揚，演練一通，自覺酣暢淋漓，再凌空飛身將大器晚成變化，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雙劍點刺而下，又是心中一緊，胸口驀地發悶，似氣力不支，摔翻在地，被那風中亂枝劈頭蓋臉一陣甩打，抱頭連聲叫苦。

　　於是棄了斷枝，右手持劍再使第七式“邂逅相遇，與子偕臧“，雖是不再如雙劍般滯澀不通，卻是無有半點威力，不禁納悶。

　　自思“大器晚成“雙拳雙掌使來並無半點遲鈍，為何雙劍卻那般不堪，百思不解，豁然笑道:“我本使得雙劍，自然要兩人才好。”

　　又皺眉道:“為何前六式我一人可以使得，偏偏最後一式不成，豈不怪哉?”

　　正亂想中，見風突然停歇，桃林內瞬間安靜如初，天空層雲密集，烏壓壓翻滾上來。

　　轉瞬間，豆大雨點撲落下來，關小乙慌忙奔出桃林，只聽得“哼”一聲，聲音沉悶，抬頭一看。

　　幾步遠處立著三人，面無表情，吃了一嚇，登時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