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明珠

　　密室內，明亮如晝，一顆拳頭般大的夜明珠，嵌在高大的牆壁上，熒光熠熠。

　　牆壁一側一張簡陋的床鋪，鋪上躺了一人，長發披散，蓬松遮面，臉頰凹陷，面目清臒。

　　閉目臥於床鋪的人倏的坐起，原本凝滯的雙目刹時精光四射。

　　這人撩一撩額前的亂發起身在幾步見方的室內走來走去。

　　走一會停下來撚著垂下來的亂發沉吟，口裡喃喃自語:“什麽意思?什麽意思?”喃喃幾句又來回走動。

　　忽然，這人住了腳，望望頭上的夜明珠，微微冷笑。

　　夜明珠下，他的臉扭曲著，目光裡透出怨恨來。

　　這人走到鐵柵欄前，側耳細細聽著，察覺到無有動靜，他迅速離開鐵柵欄，靠一側室壁上坐下來。室壁是亂石混合土築而成，亂石間隱隱湮著水漬。

　　他坐下來，拂拂地下的乾草，顯出一塊空地來，撿一枝草莖在地上勾畫著。他一邊畫一邊冷笑，勾畫畢，箕坐閉目含笑。

　　那地上顯出一副圖來，儼然一副手掌，拇指按壓蜷曲的中指食指，小指與無名指直直的翹起，形狀怪異，那樣子似乎要將食指中指彈出。

　　這人俯身盯著圖，自語道:“姬掘突，你跟我玩花樣，我心裡明白著呢，你假裝作這手勢給我看，試探我。可惜，你被老夫騙了。”

　　他眼前浮現出姬掘突一手指著他的樣子。

　　俄而，這人又撿起草莖，幾筆在地上又勾畫一幅來，只見拇指小指翹向兩旁，中指挺立，食指無名指抵在中指背上。

　　畫畢將草莖一扔，呵呵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長發飄散。他停了笑，警覺的聽一聽，伸了兩腳在地上一抹，那兩幅圖消失了。

　　這人將雙腿盤起坐在那裡，低垂著頭，亂發蓬下來遮住了他的臉面。一個侍衛走過來，鐵柵欄面前站了站，一語不發的離開了。

　　這人猛的抬起頭來，眼裡露出仇恨的光，恨聲罵道:“姬掘突，不肖之子，你們這幫逆賊，騙不了天下！”罵完又冷笑道:“姬掘突，莫不成你也在找這些圖?”

　　說著將雙手重疊，手指互相纏繞，瞬間變換成一個奇異的形狀。“三幅了，三幅了……還有三幅……還有三幅……”

　　他重重的歎口氣，望望鐵柵欄，轉過身來摸著亂石土築的牆壁，口裡不住的念叨:“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他的手滑落下來，眼神呆滯，忽而又仰起頭盯著那顆夜明珠，臉上擰出笑來，咬牙說道:

　　“姬掘突，你送我這顆夜明珠！我也送了你一顆，我也送了你一顆，呵呵……呵呵……”

　　這人大笑起來，渾身顫抖，笑的喘不過氣來。一個侍衛走過來向他呵斥一聲，環望一眼。這人咳嗽幾下，別過臉去。侍衛又罵幾句徑自走了。

　　這人將眼睛閉了，雙腿一伸，嘴角顫著，自語道:“姬掘突，我送你的，你永遠不會發現！”嘴角顯出詭秘的笑。

　　姬掘突在薑氏門外聽得屋內爭吵，驀然心動。

　　急推開門一步闖進，警覺地四望，只見啞姑驚惶的縮在牆壁一角，伸手指著薑氏的方向，目光驚懼，見了姬掘突，更是連連退縮，張口嗚嗚，指著薑氏的方向。

　　姬掘突疾步走到薑氏跟前，薑氏躺在床上兀自搖頭喊道:“不行，我不讓你們殺死他，不行，主公！不要殺死他……主公！”

　　薑氏驀然坐起來，眼呆呆的望著前面。姬掘突急上前一把扶住，

輕聲道:“夫人！你又做噩夢了?”　　薑氏瞪著眼睛一臉驚悚，扭頭看看睡著的嬰兒，緊緊抓住姬掘突的手。姬掘突回頭望望啞姑，揚一揚手，啞姑躬一下身轉身掩了門出去。

　　薑氏惶急的說道:“主公！怎麽辦，怎麽辦?”說著眼淚撲簌簌落下來。

　　姬掘突拍拍薑氏的手，薑氏急抓住姬掘突，惶然道:“我一閉眼就做夢。夢見我們走在山上，我被人一推前面是萬丈懸崖。”

　　薑氏說著瞥一瞥嬰孩。“我夢到自己在一片草地上，一匹狼瘋狂的追趕，我拚命的跑，拚命地跑，有人在遠處冷笑。我還夢到一些人圍著他，要傷害他，我拚命的喊，我……”

　　姬掘突將薑氏擁了，說道:“夫人不要怕！是你積思成狂了。我回頭叫太醫開幾副安神的藥。”薑氏垂淚道:“主公！我真的很擔心。”

　　姬掘突立起身來，背著手踱步，眉頭緊擰。薑氏突然道:“主公！你會不會要他做世子?”說完緊緊望著姬掘突。

　　姬掘突停下來，走近薑氏，俯身去看那嬰孩，那嬰兒睜開眼，明明亮亮的望著姬掘突，嗚呀一聲，望著姬掘突裂開小嘴。

　　姬掘突坐到床邊，握住薑氏的手，說道:“來日方長，此事別行商議。近日我聽聞連番事端，恐怕對夫人不利。自他生後，確乎有些不寧。可是畢竟你我骨血……”

　　薑氏急道:“那就別讓他做世子好嗎?我真的駭怕那些傳聞，我擔心主公……”

　　姬掘突微微皺眉道“世子之事，關乎大體，容後再議。我看不如將他暫時寄養，也可破破傳說之厄。你看如何?”

　　薑氏歎口氣，說道:“主公既然決定如此，我也不再多說。不知寄養何方何處?”姬掘突思想片刻道:“尚未決定。”

　　薑氏垂頭落淚。姬掘突又道:“你權且安養，我去吩咐太醫開幾方藥就好！”薑氏躺下來，歎一口氣。

　　姬掘突看她漸漸合了眼，靜靜的走出門。門外啞姑和幾個侍女立著，見姬掘突出來慌忙躬身行禮。

　　姬掘突不悅道:“怎麽就啞姑一人在裡面?你們幾個幹嘛去了?”那幾個侍女張口欲言，啞姑使勁的給姬掘突比劃著，口裡嗚嗚不斷。

　　姬掘突皺下眉頭，厲聲道:“從今往後夫人房間不得少於三人。”啞姑和幾個侍女聽了頻頻點頭，不敢再言語。

　　姬掘突囑咐一個侍女去太醫那開幾方安神之藥，侍女匆匆而去，啞姑和其他幾個侍女挨了責罵，慌忙進房間去服侍。

　　姬掘突立在門口片刻，轉身急急的順著連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