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蠱言

　　姬掘突瞪那人一眼，那人低下頭不再繼續說。姬掘突將那嬰兒輕輕放到薑氏身邊，說了句“夫人先休息下。”

　　轉身走到房間裡面去，太史緊跟進去，姬掘突輕輕將門掩上。

　　“卜相如何?”姬掘突問道。太史望望姬掘突，欲言又止。姬掘突淡淡的說道:“但說無妨。”

　　“主公，公子之相，日角凌盛，月角暗弱，此為克母之相。”

　　太史望一眼姬掘突，又說道:“山下之風，為蠱，卜的二動，乾母之蠱！”太史說完低下頭垂手而立。

　　姬掘突緊緊盯著他，厲聲道:“妄言者族誅！”太史身子一縮，深躬下去，顫聲回道:“不敢！不敢！”姬掘突想想，又道:“仔細說來。”

　　太史說道:“依臣看，此卜子盛母弱，多與母爭，母不能勝，所謂乾母之蠱。但是……”

　　“但是什麽?”姬掘突猛然問道。太史又瑟縮一下，說道:“但是此卜又潛藏光大之相，日出東方，鮮麗無比，只是隱約會有波折之擾。”

　　姬掘突立起身來，背著手面壁許久，轉身緩緩說道:“如此說來，一定有法破之?”

　　太史旋即從懷裡掏出一束蓍草來，說道:“上古而佔，借蓍草而通。容臣試演。”姬掘突說道:“好！即刻演來。”

　　只見太史將蓍草在幾案上擺放齊整，默禱片刻，抽出一根來擱在一旁，又將剩余蓍草分作左右兩堆，複又三兩的撥開各做一束，左手夾了一根，如此反覆。

　　姬掘突見他口中念念有詞，額上汗流下來。

　　太史最後將蓍草重新歸置，抹了一把汗，躬身說道:“主公，已成！”姬掘突說道:“怎樣?”

　　太史慢慢說道:“乾母之蠱，二四變，為火山旅！宜旅居，利男子，有光大之相，雖有波折，旅而破之。為上上之兆！”

　　說完，又抹一把臉上的汗。姬掘突擺擺手，太史退了出去。

　　姬掘突走回薑氏床前，微微一笑，說道:“夫人！無礙，無須多想。”

　　薑氏張口欲言，姬掘突輕輕抬手示意，說道:“夫人勞累，先躺下休息！”說著扶了薑氏躺下，瞥一眼熟睡的嬰兒，轉身走了出去。

　　侍女們見姬掘突出來，急忙分列兩旁，垂頭侍立。

　　姬掘突望了一眼她們，說道:“好好侍候夫人，有什麽事馬上報告我！”侍女應答“是”，急急走進房間去了。

　　關小乙幾人在房間裡等候，見侍女引領了一人急急忙忙的走過。原將軍認得是宮內太史，起身立在門口向連廊盡頭望了望。

　　關小乙見了問道:“原將軍，發生了什麽?”大有和小多也湊過來，瞪眼張耳的聽。

　　小多探了頭去連廊望，大有扯了一把，說道:“眼那麽小，能看到什麽?不準造次！”說著假作莊重，小多“哼”一聲，沒搭理他。

　　原將軍笑笑，說道:“沒什麽，主公回來就曉得。”說完不再言語，關小乙也不再問，思量自己夜闖宮殿到現在，接二連三奇奇怪怪的發現，又想到父親藏匿不能現身，不覺歎一口氣。

　　原將軍看到，笑說:“小乙如何這麽多愁善感?”關小乙一笑，沒說什麽，不過他似乎察覺到這裡有什麽東西影響到了他。

　　至於究竟是什麽，一時之間想不清楚，好像有一點熟悉，是什麽讓他有這樣的感覺呢?他搖一搖頭，心裡笑自己太過敏感，大概是突然見到父親過於驚喜情緒不穩導致。

　　不一時，太史匆匆從門外走過，看到原將軍躬一腰，繞過連廊，從幾個侍衛旁邊迅速離開了。

　　幾個人默默的望著太史遠去，都不說話。大有小多在那裡抓耳撓腮，似乎耐不住。關小乙剛要打趣一下他倆，就見姬掘突從連廊那邊走了過來。

　　幾人迎上去，原將軍說道:“恭喜主公喜添公子！”關小乙大有小多也跟著說道:“恭喜主公！”

　　姬掘突哈哈一笑，走進房間，說道:“今天暫且在這歇息一下，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小乙你們三個在外面房裡休息，原將軍這裡熟悉，可自便。”

　　說著徑自轉到裡面房間去了。原將軍招呼一下也走到另一房間，剩下關小乙三人在外面。

　　關小乙自行到床上躺了，聽大有小多在外面嘰嘰喳喳低聲說話，也不理睬，隻覺得疲乏，又想了會父親，不一會兒漸漸睡著了。

　　關小乙迷迷糊糊睡著，只聽到外面腳步聲，翻身坐起，奔了出來，拍了拍在外面半坐半躺的大有小多， 二人打個激靈跳起來。

　　大有揉揉眼睛，說道:“關兄弟，怎麽了?”沒等關小乙回答，外面跑進一個人來，大家一看，卻是夫人那邊的侍女。

　　侍女慌慌張張的過來，連聲問道:“主公呢，主公呢?”關小乙問道:“什麽事?”

　　侍女還沒開口，姬掘突和原將軍從裡面走出來，看侍女亂的模樣，斥責道:“小珠！何事這麽慌張?”

　　小珠撫了撫胸口，冷靜一下，說道:“剛才……剛才夫人要熱水洗漱，我就去外面讓人燒了，自己端了送去。走到門口，聽到裡面兩個人在說話，不是，是一個人，不……”

　　姬掘突說道:“慢慢說。”

　　小珠呼一口氣，瞥一眼姬掘突又道:“我走到門口剛要進去，聽見裡面說話。聽起來好像是兩個人，但是只有一個聲音，都是夫人在說。

　　夫人說，你不能傷害他。那一個說，不行，這孩子將來對你不利。夫人又說，就算是不利，也還有別的辦法，沒必要傷害他。

　　那一個突然發狠說，總之這孩子不能留下，他很邪惡，他是寤生。夫人喊著不不，然後我一慌張，撇了水盆就來報告主公！”

　　姬掘突凝眉思索，又問道:“你剛才說兩個人一個人是怎麽回事?”

　　小珠皺著眉頭說道:“聽起來明明是兩個人在說話，可是聽聲音卻又是夫人一個人。一個柔弱，一個嚴厲，但都是夫人的聲音。”

　　姬掘突沒再說什麽，疾步向薑氏房間走去。連廊盡頭，水盆碎成幾塊，地下洇濕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