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 魔怔

　　關大哥，阿衡幽幽說道。關小乙呆若木雞，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麽。阿衡的話也沒有激起他的興趣，他愣在那裡。

　　阿衡隱隱約約覺得關小乙要做出什麽事來，她淚眼朦朧，望望矮子和病先生。矮子和病先生，無可奈何，歎息連連，抬頭看看關小乙，見他愣愣的樣子，都覺得無計可施。

　　矮子歎道:“公主，這……”搖了搖頭。病先生歎息一聲，將頭低下。阿衡癱坐在地上，抱起頭在雙膝上嗚嗚咽咽。

　　良久，沒有一個人說話。

　　西戎鬼王望見這邊關小乙的情形，暗自高興。偷眼瞄了一下姤夫人和黃袍客，幾人面上都顯出欣喜的神色。鬼王悄聲道:“事情看來有轉機，你們還沒有話說?”姤夫人和黃袍客沉思不語，幾人剛才的話可以說道破了自己的心聲，甚至每個人覺得自己不知道竟然說出那樣一番話來，連自己都感到驚訝。

　　鬼王向秘閣上望望，拱手笑道:“兩位將軍，你們都是鄭國的棟梁之才，原本我們幾個不應該在這裡說三道四，畢竟各為其主。但是出於我們的私心，也不能不把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如果你們執意要將我們攔下，我們隻好舍命相陪。”

　　黑衣人沉聲道:“誰對誰錯，那不是我該管的事情。我身為鄭國的將軍，有理由為鄭國做事，正如你所說的各為其主，誠然不錯。你們的話聽起來冠冕堂皇，實則不然，每個人說話肯定都是站在你們自己的一面，說些對自己有利的話，這有什麽值得分辨的?你們說呢?”

　　西戎鬼王乾咳一下，笑道:“將軍的話我當然理解。”想了想，覺得暫時打住為好，便乾笑幾聲，抬頭望向關小乙，見關小乙兀自發呆，便瞅了瞅姤夫人和黃袍客，還有那黃衫少年。

　　姤夫人低聲歎息一下，不知道是姤夫人的歎息引起了關小乙的注意，還是其他什麽原因。關小乙眼皮眨了一下，也跟著歎息一聲。

　　阿衡聽到關小乙和姤夫人的歎息，禁不住心中一酸，俯首在膝上哽咽不已。西戎鬼王向姤夫人望了一眼，使個眼色。姤夫人皺皺眉頭，似乎略有些不滿，俄而，面色放松，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分明讓人聽起來又中氣十足。

　　姤夫人仰望黎明的星空，突然道:“這麽熟悉的一個夜晚！真是讓人流連。”姤夫人突然的話，讓所有聽到的人都為之一顫，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個女人這樣的感慨，一時之間大家都忘記了那個惡魔般的姤夫人，反而在內心中湧起了一股憐惜之意。

　　關小乙又歎息一聲，似乎是受到了姤夫人的感染，自言自語道:“多好的夜晚！”他的目光深沉的望向遠方，掠過鬼王等人的頭頂，直向遠處望去。

　　矮子和病先生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阿衡突然立起身來，向秘閣走去。矮子慌忙閃身攔住阿衡，病先生也順勢跟了過來。兩人一左一右將阿衡攔住。

　　阿衡道:“我有話要跟大有小多說。你們讓開！”矮子搖搖頭道:“不行，現在關兄弟似乎中了魔怔，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出事，我們兩個難以向關兄弟負責，公主你要冷靜，不要添亂。”

　　阿衡斥道:“我為什麽要聽你們的，憑什麽說我在給大家添亂。你們沒看到誰在亂，是我讓人中了魔怔的麽?中了魔怔說明什麽，說明有人心底本來就是爛七八糟的相信過，至少自己也那麽想過，不然的話，為什麽別人的胡說八道會讓他沒了腦筋呢?”

　　阿衡一連聲的抱怨。矮子緊張的望著鬼王那邊，生怕他們聽到阿衡的話，不能讓鬼王他們知道關小乙的狀況，否則趁機過來侵擾，那樣麻煩可就大了。

　　矮子和病先生望望關小乙。關小乙還是沉浸在某一種回憶之中，突然喃喃道:“是啊，多美好的夜晚！你要去哪裡?”矮子和病先生一怔，低聲道:“關兄弟，關兄弟，你在問誰?是不是在問阿衡?”

　　矮子急忙向阿衡使眼色，阿衡適才聽到姤夫人的歎息，現在又聽到關小乙那樣，心中早就是五味雜陳。矮子這麽一問，阿衡冷冷的道:“誰知道他在想什麽呢，那麽多的夜晚，誰知道是跟誰在一起，不是說那天晚上幫人家祛毒了嗎，還幫人家提升了功力。”

　　阿衡賭氣說道。矮子直向他搖頭。病先生突然低語道:“我懷疑是不是姤夫人是在用什麽法術，聽說西戎那邊有那種讓人失去理智的法術，好像是說只要向人說上一番話，就會讓對方神智不清，會跟著他的想法去做，要是那樣的話就太可怕了。我擔心關兄弟……”

　　病先生一臉驚慌。矮子也是猛然一驚，緊張的望望關小乙，又緊張的盯著阿衡，目光中充滿了擔憂。阿衡聽到病先生的話，禁不住一愣，突然害怕起來，問道:“病先生，真的有這回事嗎?你可不要嚇我，要是那樣，關大哥他……”話沒說完，眼淚又要湧出來。

　　矮子三人背向著鬼王他們在說話，鬼王沒法判斷他們在說什麽。矮子又故意用身體擋住關小乙，使得他們不知道關小乙現在是什麽狀態。

　　病先生點點頭悄聲道:“我也是聽說，據說曾經的神秘門就是這樣誘導別人的，我是說以前的神秘門，當然都是些騙人的伎倆，但是好像蠻管用的。我擔心……”

　　矮子瞪了病先生一眼，嘀咕了一句“胡說什麽，都是那些膽小怕事的人編造出來的，是不是?”病先生見矮子眼神怪異，知道自己大概說錯了話，又望望阿衡，點頭道:“就是，都是騙人的鬼話。”

　　阿衡聽了病先生的話，卻是當了真，本來一時衝動要去秘閣下找大有小多問個清楚，希望讓大有小多把關小乙喊清醒，現在意識到，如果讓鬼王他們發現了關小乙的狀況，趁勢引導，真像病先生說的那樣，那可就會出大事，嚇得阿衡緊張的望著關小乙，一句話也不敢說，渾身發抖。

　　矮子見阿衡冷靜下來，方才問道:“公主，適才你要過去找誰說話?”阿衡輕聲道:“我想找大有小多，我覺得以我公主的身份，很可能會得到潁將軍的同意，不知道管不管用。”

　　說著又輕聲歎了下。、

　　矮子望了望病先生，病先生也望了望矮子，二人幾乎同聲說道:“這個辦法似乎可以試試。”阿衡一聽，當即問道:“兩位前輩，你們覺得真的可以試試嗎?他們會不會聽我的，我希望將大有小多帶回來，我要是去問他們要關大夫，我覺得肯定不行，但是要大有小多的話，也許可以。你們說呢?”

　　矮子見關小乙癡癡呆呆，現在阿衡問他們倆，叫他倆拿主意，心中一橫，道:“公主，我覺得可以試試，大不了不成功，我想他們不會向你攻擊的。但是我們不能讓鬼王他們看出關兄弟的情況，怎麽才能掩飾這一點呢?”

　　病先生也點頭道:“我也是這麽想的，如果被鬼王他們發現，趁機殺過來，咱們可抵擋不了，萬一關兄弟被他們抓住，用什麽法術，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阿衡急道:“那可怎麽辦呢?你們說該怎麽辦?我不怕他們攻擊我，只要把大有小多要回來，他們倆一定能有辦法幫助關大哥。”

　　矮子想了想，立起身來，向秘閣叫道:“閣內的高人聽著，你們公主有話要轉達關兄弟的想法，但是有些話關兄弟不方便說，你們願不願意跟公主對話?願意的話公主就過去，但是你們要負責公主的安全。”

　　阿衡悄聲道:“我不怕，你們放心，別忘了太師父教授我的輕身功夫，他們想抓我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只是不能讓他們看到關大哥的情況就是。”

　　這時病先生靠近關小乙的身邊，裝作說話的樣子，悄悄嘀咕幾句，接著向矮子點點頭。矮子也走到關小乙的身邊，將耳朵俯到關小乙跟前，連連點頭，這樣可以讓鬼王們不至於懷疑。

　　接著矮子半轉身向阿衡道:“我們剛才故作姿態，就是為了讓鬼王相信關兄弟沒事，但是恐怕騙不了多久，你要快去快回。”

　　阿衡點了點頭望向秘閣。這時秘閣中的黑衣人似乎猶豫了一下，接著喊道:“可以，但是只要公主自己一個人過來，至於關兄弟嗎，就留在原地好了。”

　　矮子接話叫道:“沒問題，關兄弟的意思也是這樣，但是你們不要想著打公主的主意。”阿衡慢慢走向秘閣，眼睛雖然故意不望向鬼王，但是心裡卻也是心驚膽戰，生怕鬼王他們發現他們的情形。

　　走了幾步，阿衡忽然心中一動，要想騙過鬼王不能離他這麽遠，得靠近他一點，才不會讓他懷疑，因為他們四個人都知道自己的輕身功夫，尤其是姤夫人。

　　想著慢慢斜轉，向鬼王他們走去。漸漸距離鬼王他們有數丈之遠，停了下來。舉目望著秘閣，此時阿衡的心中忐忑不安，距離鬼王他們這麽近，如果他們冒險向他攻擊的話，絕對在他們的掌力范圍之內。

　　這邊矮子和病先生看到阿衡竟然靠近鬼王，大驚失色，各人互相望了一眼，誰也不敢說話，大氣都不敢出，還得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西戎鬼王見阿衡向他們走來，此時嘴角微微一笑，腳下動了一下。姤夫人暗地裡搖搖頭，眼神一觸又搖搖頭。鬼王望望姤夫人，兩人你看我，我看你。

　　此時黃衫少年道:“兩位不要輕舉妄動，這個女子的輕身功夫不在你們之下，貿然行動，萬一失手，就失去了聯合關小乙的最好機會。”黃衫少年聲音雖然低，但是有意讓阿衡聽到，讓她盡管放心。

　　事實上，黃衫少年確實擔心這一點，適才看關小乙心動，以為關小乙被他們的話打動了，又聽到秘閣中的人似乎並不特別在意關小乙，又抓了他的親人和朋友，自然會激怒關小乙，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要是關小乙能幫助他的話，以他的武功再好不過。

　　就算抓住了阿衡，也不敢怎麽樣，這個女子也不能幫他們什麽忙，更別指望來要挾姬掘突。就憑姬掘突那樣的心狠手辣，能犧牲自己女兒的名義去騙取聃國的婚姻，可見他對自己的女兒比不過他對自己的事業看重。

　　也是黃衫少年暗示鬼王和姤夫人切莫亂來。鬼王何等聰明，適才看到姤夫人的暗示已經打消了主意，現在聽到黃衫少年的話，扭頭望了望他，咧嘴一笑，轉而抬頭向阿衡道:“這個小姑娘你不要害怕，想跟他們說什麽，盡管說，有我們在這裡，他們不會傷害你的。 ”

　　黃袍客冷冷的注視著阿衡，聽到鬼王假惺惺的說話，輕笑了一下，接著扭頭向關小乙那邊望去，眉頭深鎖，似乎在想什麽。

　　矮子和病先生心跳到了嗓子眼，剛才看到阿衡靠近鬼王他們本就擔著一分心，又看到鬼王腳下微動，緊張的手心裡全都是汗，他們知道不應該答應讓阿衡親自出馬，萬一……他們可真的擔不起這個責任，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事，可是能有什麽辦法呢，只能試試。

　　現在聽到鬼王的話以後，心下當即放松了，矮子有意放松心態大聲道:“鬼王的話還是蠻講道理的，不愧是一代宗師呢。嘻嘻。”

　　矮子一面說一面扭頭望向黃袍客，突然見他神色有異，禁不住又是心中一沉，此時黃袍客突然一笑，向他們這邊走了幾步。矮子一緊張，往後退了一步，靠近關小乙的身邊，病先生也是一愣，以為被黃袍客看出了什麽端倪，也往身後一退，這下關小乙整個人暴露在他們面前，神情落寞，癡癡呆呆。

　　矮子發現這一點，走向前一步，遮住了關小乙的面部。這時黃袍客更加疑惑，又向這邊踏了幾步，緊緊盯著關小乙。矮子突然將頭俯向關小乙，一面點頭一面大聲道:“你是說太師父?太師父說過什麽死穴?誰的後腦杓?啊，我懂了，哈哈！”

　　矮子說著偷望黃袍客，見黃袍客猛然一怔，回頭瞥了一眼，收回了腳步，扭頭望望這邊，轉身回到原地，站在距離鬼王和姤夫人稍遠的地方，背向著草料場外。

　　矮子向病先生一笑。病先生怔怔的望了望矮子，長長的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