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天下,三洲而治。盤龍洲在北,地勢廣袤無垠,坐擁近百城池,廢文興武,民風彪悍。
九鹿洲居於西南,名山大川,數之不盡。
月牙洲佔地最小,屈居盤龍東南,九鹿東北角,形似月牙,因其靠海,兼之聯通各方交通要道,往來販夫走卒,文人豪客絡繹不絕,雖小卻富,甚是繁華。
雲鏡城坐落月牙洲最東側,東首臨海,西側榜山而臥,藏而不漏,四季如春,端的是各色人等遊玩的鍾愛之地。
三洲最大的賭坊“紅月賭坊”便在雲鏡城,賭坊老板“八面玲瓏”單玉林可謂神秘莫測,手段非常。不論江湖上的綠林豪客,還是白道幫派宗主,或多或少都有些許交情。這“紅月賭坊”盤踞魚龍混雜之地仍能屹立十數載不衰,能耐可見一斑。
納蘭珠可謂憂心忡忡,一夜不眠,風塵仆仆的剛剛趕入雲鏡城中,此時天剛放亮,只見城門口一個小斯模樣的少年站在道旁踮起腳尖,四下張望,臉上神色焦急,連連頓足,人潮蜂擁,將他擠得東倒西歪。
納蘭珠叫了聲“金寶”,擠過去提著他後衣領走到城中僻靜處。那金寶見納蘭珠站在面前,仿佛終於抓住了救命稻草,嘴巴扁了扁,鼻子一吸,嗚嗚咽咽哭起來,口中隻叫“二爺,二爺…”哭聲越來越大,後面竟扯著嗓子號啕大哭。
納蘭珠又好氣又是好笑,伸掌在他頭上拍了一個踉蹌,罵道:“我死那天你若能如此賣力的哭嚎,不枉我養你這麽大,少主呢?你怎麽一個人在這?”
金寶抽噎不停,斷斷續續道:“不…不見…嗚嗚…不見了…”
納蘭珠心頭一晃,此地不是百葉城可比,龍蛇混雜,各方武林人物遊玩甚多。難道奸人知道少主身份,懾於百葉閣名頭,將他擄至無人之處再行加害?究竟是別人加害於他還是他自己又來耍什麽花樣?
耳聽金寶哭的沒完,心如亂麻,本想罵他幾句,一瞧他臉色憔悴,顯是整夜淒淒惶惶,滿眼含淚甚是傷心,“蠢材”之類的話也不說了,溫聲道:“少主是如何不見的,你一字不漏,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原來三日前,百葉城雨雪紛飛,家家閉戶,偌大城鎮死氣沉沉,百葉閣故去閣主之子,少主蘇放百無聊賴,憋悶不已,逼著金寶想法子逗樂,想好了自是大大的獎勵,若是想不出少不得便要點炮了,那金寶武功差勁,身材瘦弱,這種天氣棉被裹身都要嫌冷,眼珠一轉,就跟蘇放提議南下雲鏡城,那裡四季如春,氣候溫和宜人,百花爭豔,實在是個絕妙的好去處。
蘇放對雲鏡城這個溫柔鄉早已輕車熟路,跳起來對著金寶腦袋賞賜一個大大的腦瓜崩,拍掌叫道:“妙極,妙極。”當即搶入馬廄,跨馬便走。
金寶本來腦袋被蘇放彈了個包,疼的齜牙咧嘴,見蘇放開心,也便跟著嘻嘻而笑。他人小,膽子也小,一直不敢騎馬,便騎個騾子在雪地中喊叫:“少主,等等我,慢一些,莫要摔了。”
不一日來到雲鏡城,蘇放放眼只見人山人海,車水馬龍,道路兩旁棟宇連雲,即便稱之繁華甲天下亦不為過。蘇放心飄飄,意悠悠,騎在馬上搖頭晃腦道:“金寶,你猜我要去哪裡?”金寶笑道:“那還用猜?現下人困馬乏,少主自然是要起駕城中香閣‘豔錦院’歇腳啦。”蘇放笑道:“知我者金小太監也,起駕豔錦院,哈哈!”
那豔錦院是雲鏡城首屈一指的大妓院,雕梁畫棟,極盡奢華。
蘇放剛到門口,便聽見老鴇子叫道:“哎呦,門口這位風流倜儻的男子漢大丈夫是不是蘇公子?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春雨,鋪紅毯,夏嬋,南苑點香。”聲音嬌軟囁喏,一陣香風襲來,已挽起蘇放手臂。
只見她三十來歲,皮膚細膩,體態豐腴,腳踩繡鳳紅拖鞋,粉緞短裙下擺高至臀下,上身白絨短衫,白膩的大腿晃來晃去,走起路來妖妖嬈嬈,極盡風騷。
蘇放為人輕浮紈絝,但心裡始終有著俠客夢,幻想自己是仗劍天下的男子漢大丈夫,亦是常常與人分說。老鴇子知他喜好,故意稱呼他男子漢大丈夫討好於他。
老鴇子一面走一面掩口笑道:“今早天剛放亮,雀兒便在窗外唧唧而鳴,我想破了腦袋也未曾想到是蘇公子要來,那些雀兒竟是給我報喜來了!蘇公子精神抖擻,榮光滿面, 今日是否考慮去北苑歇駕。”
這豔錦院樓閣無數,層落講究,分南北兩苑。南苑琴棋書畫詩酒花,樣樣齊全,只是苑中青樓女子多是家道中落的大家閨秀,迫於生計流落江湖,賣藝不賣身。若是碰見情投意合,兩情相悅的男子,便贖身相隨,從此隻侍奉一人。北苑卻無如此雅致規矩,多是形形色色的皮肉交易,簡潔明了。此地雅俗共有,端的是極盡縱情的享樂聖地。
蘇放腳踏紅毯,行在熟悉的地方,眼色迷離,不禁深吸一口氣,頓覺神清氣爽,老鴇的話一句也未聽進耳中去,料想是阿諛奉承,溜須拍馬之類的話。當下伸手在衣囊中捏了一隻金錠,拋了一個弧線落在她胸前,砸在白嫩嫩的後腳跟上,老鴇“哎呀”一聲嬌呼,彎腰拾起金錠,金寶雖少不更事,見此情景亦是禁不住面紅耳赤,扭轉了頭,不敢再看。
蘇放樂的哈哈大笑,大聲笑道:“老規矩,先去錦雲姑娘房裡聽琴。”
三人沿著紅毯,兜兜轉轉幾處假山院落,來到一所樓閣前,大門上方一塊秀氣的小匾,上書“雲錦樓”三字。
進去房中,著眼但見裡外兩個房間,中間一部黃花螭龍綠石插屏風將其隔開。
入眼陳設,華貴富麗,外間側首一張紅木雕欄太師椅,中間一條鏤空金漆雕花斜靠短榻,榻尾一對焚香雙耳爐,榻前擺一張紫漆描邊紋海棠香幾。
一個丫鬟燃了香,俸了香茶,蘇放舒舒服服半躺在榻上,丫鬟幫他脫了鞋襪,端來彩印鴛鴦瓷盆,盆中泡著艾葉,香花,捧住他雙腳緩緩泡入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