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匈戾人發起浪潮般的進攻，當他們的士兵還沒衝到城牆下的時候，幾十架投石車一起飛擲礌石，掩護他們的士兵不至於遭受更多的箭雨飛襲。

　　人頭般大小的礌石呼嘯而來，紛紛落在了望樓上、垛口上、牆壁上，發出巨大的嘭嘭聲，同時感覺腳下一陣發麻。

　　當石頭砸在城牆上的時候，給這座漢朝時就建立起來的古城帶來極大衝擊，青磚碎裂、垛口崩塌，被砸碎的望樓頂瓦四處崩濺。

　　有的礌石飛躍高牆，竟然落在了城內，其中一顆礌石砸中了醫館，醫館裡突然爆發出一陣哀嚎。

　　梁軍這邊，也在城頭上安裝了發石機，還有重型三槽蹶張弩。一次可以發射三支箭矢。要兩個人一起用腳蹬才能拉開弓弦，放上小孩手腕粗細的箭矢。這樣的重弩射程極遠，威力自然也不可小覷。

　　沒有什麽比戰爭更殘忍了，因為雙方使出各種手段，無外乎都是要殺死敵人。

　　敵軍士兵靠近城牆，開始推衝車，架雲梯，這時敵軍的投石車便停止了進攻。

　　酒泉守城士兵，拉滿弓弦，一撥撥箭矢彈射出去，刮起一陣陣破空之聲，同時敵軍的箭矢也不斷飛來。雙方你來我往，幾次交鋒下來，已經有傷兵被抬下城牆。傷兵們被隨意擺放在牆根，而軍醫只有那麽幾個，根本來不及救治，很多士兵只能躺在那裡苦苦熬著。有的士兵熬不住疼痛，懇求別人給他來個痛快。

　　戰鬥繼續持續。高牆上不時傳來的慘叫聲、飛矢的撞擊聲、將官的呐喊聲、木頭燃燒的劈啪聲，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使這座邊關要塞籠罩在生與死的恐怖當中。

　　與一開始猜測的情況很接近，敵軍的第一波攻勢很猛，已經有敵人爬上城頭，但很快又被孔孝先領著人給掀翻下去。

　　五品戰將孔孝先，打仗的時候也算勇猛，手握三亭大砍刀衝在最前面。而他的堂兄孔孝東也是一名五品戰將，二人合力把北城牆守得還算穩固。

　　這時敵軍一名戰力不俗的將官衝了上來，剛一跳上城頭，好似從地下噴出的一口噴泉，順帶掀翻一名梁軍長矛手。他剛一落地，又把梁軍防守雲梯的士兵撞翻在地，手中一杆狼牙棒一掃，立刻又兩名梁軍士兵被打斷了腿，倒在地上放聲大叫。

　　孔孝先領著典效忠衝了過去，二人力戰敵將，敵將依然不落下風。

　　而這時，敵將身後的雲梯上又冒出來一群人。

　　敵軍武將守住了雲梯，凶神惡煞的匈戾人魚貫衝了上來。

　　孔孝先、典效忠與敵將糾纏，孔孝東領著人衝過去堵雲梯，結果雙方在城頭上展開激戰，一片武器碰撞聲，傳遍整個城頭。

　　此時陳牧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殺孔孝先。

　　現在陳牧面對的是兩道題，一道是純粹的利益計算題，一道是人情計算題。

　　第一道題直接關系到梁軍的戰力，畢竟此時孔氏兄弟是梁軍的將官，而且作戰英勇，發揮出了他們應該有的重要作用。如果現在把他們殺了，這對現在的第三旅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損失。雖然自己可以頂上去，但誰又知道，阿蘭朵今天攻城的決心到底強不強呢?如果阿蘭朵發狠，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攻城，那麽現在殺死孔氏兄弟，削弱了城防，會不會連累自己也跟著死掉呢?

　　第一道題的答案很明確:殺他們，有可能會給自己帶來不利後果。

　　第二道題是一個人情題，如果現在下手殺孔氏兄弟，從此以後自己就徹底成了門閥庶出公子唐洪的人，

將來只要唐洪晉升，自己也會跟著被提拔，這是一條通往高處的捷徑。　　第二道題的答案也很明確:應該殺孔孝先，為自己的官途鋪平道路。

　　但是把兩道題綜合到一起，自己應該如何選擇呢?

　　面對這樣一個綜合題，陳牧開始提高自己的思維層次，把思想高度拔高一點，俯瞰這兩道題。這時就會發現另外一番景象。

　　如果不殺孔孝先，最多是給唐洪留下一無能的印象。

　　如果殺了孔孝先，卻得罪了唐氏門閥中孔氏家族，要知道孔氏家族的頂梁柱可是九品戰將孔拓。這事兒要是讓孔拓知道，後果如何?陳牧從來不指望某個秘密能被完美掩蓋，何況是在這戰場上，眾目睽睽之下。

　　據說孔拓與唐氏族長唐瓊關系深厚，得罪了孔拓對陳牧來說，後果決不可輕視。明面上孔拓不至於與唐洪鬧掰，可是背地裡派幾個高手暗殺，這種可能會不會存在呢?又或者，憑借軍權公報私仇，讓唐洪去打必死一戰，就好像唐洪害死孔孝先一樣把唐洪害死，到那時，我陳牧又當如何是好?那時候我可就沒根基了，再去投靠別人，一層隔膜很難被突破。

　　想到這裡，陳牧再次把思想高度提高——即便不殺孔孝先，自己也已經知道唐洪的秘密——唐洪這件事辦得並不光彩。再憑借自己不俗的戰力，估計以後唐洪得勢，也不會丟下我。

　　想到這裡，陳牧選擇按兵不動。

　　現在敵軍衝上來的這名手持狼牙棒的將官很猛，或許孔孝先有可能被他打死，如果孔孝先是死於敵手，那麽之前的這些問題，可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天不遂人願，孔孝先和典效忠合作，硬是把敵將身邊的隨從一一放倒，最後憑借人多，合力把敵將掀翻到城內馬道上，敵將摔得不輕。隨後典效忠跳了下來，在空中就輪起大刀，一落地就一刀砍死敵將。

　　典效忠作戰英勇，搏得眾人歡呼，典效忠揮舞大刀哈哈大笑。

　　“被砍死的那個匈戾人，戰力跟我差不多吧。”陳牧眼神陰鬱:“如果孔孝先和典效忠合作，我恐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張瘸子低聲道:“我看敵將趕不上你，你的動作比他快得多。”

　　此時陳牧依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幾品的戰力，畢竟此時沒有人能測出他的真正實力。

　　對一個剛穿越才一個多月的人來說，並不能做到對自己很了解，同樣他也缺乏觀察別人戰力的經驗。可是身旁有張瘸子，瘸子經驗豐富，倒是彌補了陳牧的這個缺點。

　　張邯有些年輕，耐不住性子，低聲問道:“陳都尉，咱們什麽時候上去?”

　　走出三人的小屋，他們之間上下級關系立刻變得明確，此時張邯必須稱呼陳牧為陳都尉，或者陳巡檢，否則就是對長官的大不敬。

　　陳牧扭回頭，低聲道:“我預測，敵軍的進攻會持續兩個時辰，現在才不到兩刻鍾，時間還早呢。咱們再觀察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