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離開的羅知府一路徑直回了自己書房,直到關好房門後才露出一臉心事重重的神態,從書架上拿出一副字帖,取出裡面夾著的一頁宣紙,攤開來,仔細端詳著上面的一副人像。
和方才記憶中肖柏的面容進行過一番對比後,他又從懷中掏出火折,將那畫像燒成灰燼,再伏案桌前,寫下一封書信,打好火漆,又喚來自己最信得過的親信,將信遞了過去,低聲吩咐道:“連夜送往大將軍府。”
在華國,大將軍只有一位,正式的官職應該叫大司馬,也就是兵部尚書,名義上統領華國五衛的殿前大將軍韓篙,還兼領著大國柱,太保這一類耀眼的虛銜,可謂是權傾朝野,地位顯赫,實乃萬人之上,一人之下。
而他同時也是位頂尖強者,位列八聖之二,人稱霸王韓篙。
按理來說,像他這種手握兵權的重臣,出於避嫌的考慮,其實不太適合‘霸王’這樣的江湖諢號,但據說當今聖上登基時,本欲封他做個異姓王,只是後來不知因何原因又作罷,最後這個不太合適的江湖諢號,也就被留了下來。
而這羅知府居然要連夜寄密信給這位大將軍,也不知道所為何事?
做好這一切之後,他的面色又再次恢復平靜,回去了正廳,整個過程中除了之前離開得有些突兀和匆忙,再沒露出更多破綻,以在座這些年輕人的城府和眼力,自然什麽都察覺不到。
而整個吃飯的過程中,知府的視線又總是時不時的落在肖柏身上,偷偷打量和觀察著他,而他家大廚的手藝也著實精湛,肖柏一直埋頭忙著品嘗佳肴,完全沒察覺到知府的關注。
當然,這或許是因為知府的視線中並無惡意的關系?
等到宴會結束,吃飽喝足的肖柏跟著大小姐心滿意足的離開之後,知府才回到書房,又喚來了一位師爺,面色如常的問道:“這些年輕人如何?可有入得了眼的?”
原來這位師爺從始至終都躲在暗處,偷偷觀察著眾人的言行舉止,而這場看似普通的夜宴,也是一場特別考核,那些被看好的年輕人,自然會得到一番來自知府的機遇。
那師爺點點頭,從懷裡摸出一溜紙條,上面記錄著他對這些年輕人的看法和評價,當即從中挑選出幾個比較看好的人選,說給知府聽。
“嗯...”知府點了點頭,並未過多點評,一副不置可否的態度,又用好奇的口吻多問了一句:“那個姓肖的小子呢?聽說此子近日名聲大噪?”
“市井傳聞,斷不可信。”那師爺不屑的搖了搖頭,找到紙條上對肖柏的評價,念道:“此子言行古怪,心術不正,胸無大志,又貪食好吃,雖是懂些奇淫巧技,卻是難堪大用。”
他大概是從之前肖柏和光頭張的衝突中得出的這些結論,畢竟肖柏慫了,又拉著礪劍閣做擋箭牌,完全不敢應戰,再加上後面吃飯時只顧著悶頭吃喝,都不怎麽參與別人的聊天,這番表現,自然只能得到這樣的超低評價。
“哼!看來這市井流言,果然不可信,我還真以為此子如傳聞中那般天才,如此看來,不過是世人愚昧罷了,早知道也不請他來了。”知府滿臉失望的說道。
“這種人,每年總是要出幾個的,相信過陣子便會銷聲匿跡吧。”那師爺笑了笑,把記錄著肖柏情況的紙條揉作一團,隨手扔掉。
“那便先這樣了,時候不早了,今天也是辛苦你了,後面再多盯著些你看好的年輕人...”知府說著,
露出了一臉疲倦的神態。 那師爺見狀連忙告退,心頭美滋滋的,暗歎今晚這還真是趟美差,這錢應該是拿穩當了...
原來之前被他特意提及的幾個年輕人,都是提前塞了好處的。
等到書房裡只剩下知府一人後,這看起來就像個昏庸貪官的胖知府才低聲嘀咕道:“言行古怪?貪玩好吃?那應該是沒錯了...如此這般,那欺上瞞下的東西應該會把這小子的評價傳出去吧?你也不要怪我,這也是為了你好,鋒芒太露,可不是什麽好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啊...”
自從這場夜宴過後,肖柏倒是真的迎來了一段平靜的時光,先前那些煩人的應酬一下就全都消失了,他每天可以開開心心的宅在小院裡,一邊練功,一邊趕工完成了礪劍閣的訂單,接下來的時間,就能全力比武招親做準備了。
時間眼看著來到了七月中旬,距離比武招親的日子眼看著只剩七天,而這一天,林海山居然又把他叫去了正廳。
“喲!林大叔,好久不見。”肖柏先是打了個招呼,他確實有一陣子沒見著林海山了,這位家主之前應該在忙著配製那秘製藥油,很久沒露面了。
“先把這個給你。”林海山丟了塊鬼頭令牌過去,那正是之前從秘境中那光腚男子身上繳獲的戰利品,肖柏聽了林海山的建議,拿去詢問了管家王伯,而王伯則說要再找人幫忙看看,一直拖到今天才把令牌交還了肖柏。
“王伯已經找人處理過了,如今這令牌你也可以當做一件保命法器來使用,當你受到什麽致命的威脅時,身軀會化為煙霧四散逃開,一炷香之後再重新聚回人形,但隻可再用一次,你務必要小心謹慎。”林海山接著說道,又補充了一句:
“這令牌是用暗鬼的獨門秘術製成的,王伯雖是找人解開了,讓你也能用,但效果卻是弱了不少,卻也少了一些副作用。”
很顯然,這塊令牌的功能比起在鬼拾手頭弱化了很多,沒辦法化作煙霧逃往預先設定好的安全地點不說,還變成了一次性的,這大概就是強行破解的代價吧?
“想不到我居然成了盜版產品的受害者...”肖柏低聲嘀咕著,把這挺怕人的令牌好好收進了袖子裡,雖說變弱了不少,但也是件不錯的保命法器,不嫌多。
至於另外一件戰利品,那張紅色血符,肖柏這段時間有點忙,還沒找到機會破解,就一直扔在那邊沒去管它。
“此番叫你前來,還有另外一事。”林海山說著,摸出一封信,笑了笑說道,“我家老爺子的回信到了。”
“誒?!雲吞海找到了?”肖柏頓時有點激動的問道。
“你猴急什麽?一點都不沉穩,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如此喜形於色?”林海山有些不滿的喝道,言語聽上去有些古怪,他之前對肖柏可是一直很寬容客氣的。
會出現這樣的變化,都是因為那信裡的內容,那信上先是提及了雲吞海,確實是被林老太爺帶在身邊,他也知道恩人之後找上門來了,已經啟程返回泉城,順便看看小孫女的比武招親,只是路途遙遠,尚需些時日,這會還在路上。
可這事也只是簡單提及,那信上的重點內容卻是讓林海山注意考察肖柏的為人品性,並暗示讓林夢和林萌這對姐妹花多和肖柏熟絡熟絡,還要林海山去詢問肖柏的生辰八字...
這裡面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直白了,看來他為了回報這份救命之恩,不但要送肖柏心法,還打算順便送個老婆,還不能是什麽七拐八拐的旁親。
因為小萌兒情況特殊,年紀又太小,顯然不太合適, 這事幾乎等於指定了林海山的掌上明珠,大小姐林夢,他自然不太情願,可看老太爺信上的口吻,卻是異常的堅決...
所以他現在看肖柏的目光,已經不是那個賢侄了,而是要拱自己女兒的小豬崽子!別人家的孩子和自己的上門女婿,當然不能再用一個標準。
更何況他之前悄悄閉關,忙著操辦藥油的事,等回過頭來才知道自己的大女兒居然已經多次與肖柏成雙入對的出入各種場合?怕是私底下連手都牽過了吧?
若說肖柏的心性品質,林海山倒是覺得不錯的,這小子很有天賦,待人接物也是誠懇,大方;也很自律勤奮,保持著山野少年的淳樸初心,沒被花花世界迷住,不會到處亂跑;更沒有貪圖林家富貴,反倒自己也挺會賺錢的,從這些方面來看,這小子還是挺不錯的?
可一想到肖柏平日那些稀奇古怪的言行,還有氣海凝冰的狀況,林海山一下又覺得頭更疼了...
總之,很矛盾。
“我且問你,對我的兩位女兒怎麽看?”林海山收回思緒,又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
“大小姐能乾,小萌兒能...”肖柏差點下意識的說能舔,但還好及時管住了嘴,強行改口說道:“小萌兒也很可愛,話說林大叔,你怎麽突然問這些莫名其妙的事?”
“沒什麽,你自個忙去吧,等老爺子到家了,自會傳你那門《雲吞海》”林海山三言兩語先把肖柏打發走,打算回頭再問問大女兒的看法,順便打聽打聽這小子在外面的風評,自己前陣子太忙,都顧不上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