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蘇子清,見過小姐了。”蘇塵看著陳清芷,不禁笑道。
“什麽情況?”張文勇左看看右看看,陳清芷一臉慍色,蘇塵卻輕松自在。這兩個人的樣子,實在奇怪得很。
“我和陳小姐有些誤會。”蘇塵笑道。
“不是誤會,你是登徒子!”陳清芷道。
“清芷,別鬧了,這是你爹爹的學生,怎麽是登徒子?”張文勇斥責道。
“哎,張兄,那一日確實是我做得不對。”蘇塵將那天晚上的事情說了一遍,張文勇聽罷,連連搖頭。
“你這個丫頭,自己不小心,還怪蘇兄是登徒子。”張文勇道。
“小舅舅!你幫著我還是幫著他?哼!不理你了。”陳清芷扭過頭去。
“不理我了?那好啊,我正好就不用教你彈琴了。”張文勇怡然不懼。
“你,你不教我彈琴,我就告訴爹爹。”陳清芷威脅道。
“你說你爹我就不是很怕了,不過你下一句一定是告訴你娘。我教就是了。”張文勇道。
“知道就好,怕了吧?”陳清芷得意道。
“怕,非常怕。”張文勇說罷,對蘇塵道,“我這外甥女生性頑劣,讓蘇兄笑話了。”
“沒有沒有,陳小姐很有趣。”蘇塵笑道。
“他敢笑話!”陳清芷道。
蘇塵很久沒見過如此天真直率的小姑娘了。上輩子自從畢業之後,似乎就再沒能見過如此單純的姑娘。人一被社會這個大染缸汙染,難免就褪去了青澀和單純,換來沉穩與老道。這樣的姑娘最好,蘇塵倒希望陳清芷能夠一直保持下去。
“陳小姐,現在能告訴我你叫什麽了吧?”蘇塵笑道。
“不告訴你。”陳清芷對蘇塵這個登徒子,沒什麽好臉色。
“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你姓陳,芳名清芷,可對?”蘇塵道。
陳清芷一臉茫然,問道:“你怎麽知道?”
蘇塵和張文勇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陳清芷想了半天,沒想明白這兩個人為什麽要笑。不過笑她,她還是知道的。
……
張文勇精擅琴藝,蘇塵還是在張文勇彈了一曲《廣陵散》才知道的。別看張文勇人高馬大,看起來不像是個文人的樣子,但他琴棋書畫皆有涉獵,其中最精的當屬琴藝。葉婉怡曾經花大價錢請了揚州最負盛名的琴師李道忝教張文勇彈琴。
蘇塵不懂琴,但會聽。這些東西都是長期耳濡目染來的。西方古典音樂也好,中國古代樂藝也罷,蘇塵都不懂,但是在和別人談生意的時候,難免會附庸風雅,久而久之,蘇塵也有了一些鑒賞能力。張文勇的琴彈得極好,而且曲風中自有一種灑脫。
音樂是不會騙人的,心腸狹隘之人,彈出的曲子必然逼仄陰晦;心胸寬廣之人,彈出的曲子便有一種自在灑脫,雍容大氣。由此來看,張文勇確實是個值得一交的朋友。
這念頭只在蘇塵的腦海中逛了一圈,他也沒太當回事。張文勇如何,蘇塵豈能看不分明。這個朋友為人很不錯,蘇塵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聽了一會兒琴,輪到陳清芷彈的時候,蘇塵便起身告辭了。聽張文勇彈琴是一種享受,聽陳清芷彈琴,那是活受罪。
從陳家出來,時日已是下午。蘇塵隨便找了個小攤子吃了口飯,便沿著運河回家去了。
“重新回到陳昀門下,現在我已是後顧無憂。不過王家人擺在那裡,始終是個隱患。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王家與我結怨已久,我不弄他,他也要弄我。既然如此,還是先下手為強的好。”蘇塵一路走著,心裡已經有了些計較。 順利回到陳昀門下後,蘇塵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擺平王家。先不說王家曾經幾次派人想要對付蘇塵,單隻是前身一家三口的仇怨,蘇塵也要把這個王家按死。
不過明哲保身容易,想要弄死王家,還得借借勢。
至於借誰的勢,還用說嗎?陳昀這麽大一個名士在這裡,不借陳昀的勢,還借誰的勢?
三天之後,蘇塵已然搞定了王家人。王家父子二人皆被關入大牢,等待秋後發配邊疆。王家實在不是個什麽大勢力,蘇塵隻是簡簡單單用了一點點手段,就把王家人弄得個家破人亡。
午後,日頭高起,柳下陰涼。
蘇塵和老陳對坐飲茶。
剛剛兩人下了三盤棋,兩盤蘇塵勝,一盤和棋。至於為什麽和棋……因為有人來找老陳,於是他順勢就把將死的棋局推掉,耍賴將其作為“和局”。
“西湖龍井,好茶啊,好茶。”老陳抿了一口,然後看到身邊的蘇塵像喝白開水一樣喝了一大口。
“我說你小子,茶不是這麽喝的。”老陳對蘇塵的動作很是無語。
“這樣喝比較過癮。”蘇塵笑道。
“這可是貢茶!人家千裡迢迢給我帶來一小包,你倒好,喝茶如牛飲,一點也不知道享受!”老陳教訓道。
他口中的“人家”,此時正坐在兩人身後的石桌上,擺弄著一整套紫砂茶具。
那人叫鄭闊,大概三十歲左右,看穿著和舉止是個官。具體是什麽官,蘇塵也不知道。在鄭闊身邊,站著兩個威風凜凜的侍衛,從這兩個侍衛身上,蘇塵就能感覺得出來,鄭闊這個官,不是一般的大。
鄭闊是個大官,那老陳又是什麽人呢?蘇塵隻要稍加思索,就猜出老陳的身份了。揚州就這麽大,能讓一個大官親手為其烹茶的閑散人員,屈指可數。
不過蘇塵不是很介意,老陳為人隨和,和蘇塵算是半個忘年交。朋友之間,也就不用太講究身份尊卑。
不管別人怎樣,上輩子,這輩子,蘇塵都這麽想。
“這也是一種享受啊,誰規定喝茶一定要小口慢飲的?抿茶有一種樂趣,豪飲也是一種樂趣。”蘇塵道。
“小兄弟說的很有道理。我也不太喜歡一口一口的喝,那樣不解渴,哈哈哈。”鄭闊給自己倒了一杯,又幫蘇塵續了半杯。
“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蘇塵舉了舉杯子,又喝了一大口。
“休對故人思故國,哈哈哈,休對故人思故國。有理,有理,妙哉,妙哉啊!”鄭闊聽到這句詩,竟是分外感慨。
“我說陳……爺,您這是從哪裡找到這麽有趣的小友的?”鄭闊問老陳。
“有趣嗎?我看是氣人。這小子下棋從來不知道讓讓我,可憐我一把年紀了,還得靠耍賴才能偶爾贏上一次。”老陳委屈道。
“我這是鍛煉您老的思維能力,每天動腦,不容易得老年癡呆。”蘇塵道。
“老年癡呆?我看起來像癡呆的樣子嗎?”老陳被蘇塵一句話氣得夠嗆。
“一點也不像,就是有些為老不尊吧。”蘇塵道。
“對極,確實為老不尊。”鄭闊在旁邊煽風點火。
老陳翻了翻白眼,將這兩個人的話過濾出去。他指著蘇塵,對鄭闊說道:“無空啊,你可知道蘇塵最有趣的地方是哪裡?”
“哪裡?”
“他啊,最喜歡揣著明白裝糊塗。”老陳道。
“什麽?”鄭闊挑挑眉。
“蘇塵,你知道你面前這位是誰嗎?”老陳問蘇塵。
“鄭闊先生啊。”蘇塵道。
“不,他不是什麽先生。他乃是大陳當朝左相,鄭闊鄭無空!”老陳接著問,“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蘇塵沒說話。
“我呢,現在是一個閑散王爺,不過十年前, 我可是讓金人聞風喪膽的康王。”老陳道。沒錯,他就是當年孤軍深入金人後方,殺了個來回,讓金人聞風喪膽的康王陳誥。
然而蘇塵聽到陳誥的名號,隻是點點頭,說了一個字:“哦。”
“哦?就沒了?我的名聲現在這麽不值錢嗎?”康王陳誥無比鬱悶。
“哈哈哈,王爺,你現在確實不值錢了啊。”鄭闊見蘇塵已經知道了陳誥的身份,於是也不藏著了,直呼陳誥為王爺。
“你早就猜到了對不對?”陳誥問。
“也不是很早。”蘇塵道。
“所以說你最喜歡揣著明白裝糊塗。旁人知道我兩人的身份,哪個不吃驚,到你這裡,好像還沒這壺龍井有用處。”陳誥鬱悶的說道。
“老陳啊老陳,咱倆不是朋友嗎?”蘇塵忽然道。
“是。”
“既然是朋友,你是什麽身份,與我又有什麽關系?我和你是朋友不是因為你是康王,隻是因為你是你。”蘇塵認真的說。
陳誥和鄭闊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鄭闊坐到蘇塵身邊,問蘇塵:“蘇塵小兄弟,可有入朝為官的打算?”
“沒有,我愚笨得很,還是做個尋常老百姓適合我。”蘇塵拒絕道。他不知道,他一句話,就拒絕了萬千人求而不得的天賜機遇。
聽到蘇塵的話,陳誥冷笑一聲,道:“子清啊,你若是愚笨,那這天下,就再沒聰明之人了。”
鄭闊好奇了:“這是為什麽?”
陳誥道:“蘇塵這三天,可是波瀾不驚的做了一件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