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老鬼聽了就不高興了，他說道:“這位小姐，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啊，這個黑市沒出現的時候我就在這裡賣東西，這麽多年來一直是童叟無欺，誠實守信的經營著買賣，十幾年才鑄就了哨子雜貨鋪這個響當當的招牌，你現在說我賣的東西都是糊弄人的?這樣的話咱們可得好好說道說道了，不帶這麽詆毀別人的，做生意口碑最重要了，我老鬼這麽多年的信譽不能讓你隨便糟蹋的。”老鬼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拿捏的很是恰當，三分的義正言辭，三分的不滿，三分的倔強，還有一分的委屈，將一個被客人刁難的可憐小販表現的淋漓盡致。

夜宸似笑非笑的說道:“你真的要我說?”

老鬼梗著脖子，說道:“說啊，還怕你不成?”

夜宸輕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真要說起來你倒也確實沒有撒謊，你只是把一些關鍵的點隱瞞不說罷了。我們先說說這件衣服，我倒是相信這套內衣確實可以迷惑厲鬼，讓它們誤認為是自己的同類，第一問題，這東西到底能迷惑多久，我估計這東西迷惑不了多長時間，靈異背景的任務中厲鬼強大的力量是空間意志的體現，這玩意兒對第七空間能起多大的作用我可是相當懷疑的，最多也就幾分鍾吧，幾分鍾能跑多遠，能擺脫厲鬼嗎?另外，這是套二手的衣服，雖然挺簡單的，但看起來還比較結實，恐怕沒人會認為這只是一次性的吧?”

一次性的?傷雨怒視著老鬼，她剛才居然還覺得這玩意兒挺物超所值的，當然，她也知道，如果這套內衣真的有那麽強大的力量，那麽必然有個使用范圍或者使用次數。

明白歸明白，但傷雨臉上依然含著一絲怒意。

雖然被夜宸點出這只是一次性的道具，讓老鬼有點兒心慌，但他表面上依然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說道:“一次性的又怎麽樣?只要五十個徽章就能救自己一條命，難道不值得嗎?”

也真虧得老鬼能把這句話說出口，五十個徽章就意味著五十個五階試煉者的死亡，五十條命換這麽一個玩意兒，怎麽考慮也不值得啊！

夜宸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說道:“值不值看個人的具體情況，這麽冷的天有的人連件禦寒的衣服都沒有，只能穿件單衣在寒風裡哆哆嗦嗦的，你要他一鎊就是要了他的命，但也有富貴者一件上千鎊的漂亮的大衣被人弄髒了就不要了。如果這東西真的能救自己一條命，可能有些人確實覺得五十個徽章的價錢還是挺值的，但問題是，這真的能救命嗎?”

“怎麽不可能?”老鬼說道。

夜宸說道:“怎麽可能?厲鬼又不是什麽守法的良民，它們本身就是充滿著負面能量的靈體，人類尚且自相殘殺不斷，憑什麽認為一個暴虐的厲鬼會和同類友好相處?”

老鬼這時候已經很心虛了，但他還是說道:“你怎麽知道不可能，你又沒和厲鬼打過交道?當然，看到厲鬼後立馬就跑可不算是打過交道。”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老鬼語帶譏諷的說道。

夜宸說道:“我還真和厲鬼打過交道，別忘了，我是個靈異系試煉者，執行的大部分任務都是靈異任務。”這句話可不是夜宸在狡辯，她已經執行過很多靈異背景的任務了，有些比較特殊的任務中她還擔當過“鬼”這個角色，結果時候到了還是會被厲鬼追殺，厲鬼那時候可沒覺得自己的同類就應該相親相愛。

見老鬼沒話可說了，夜宸又拿起了那個項圈，說道:“至於這個，約翰·法雷爾，哼！”夜宸不屑的說出了那個名字。

老鬼反駁道:“怎麽了，約翰·法雷爾確實是個煉金的大師啊！”

夜宸抬起眼瞥了老鬼一眼，說道:“你真當我不知道這個家夥?”

被夜宸銳利的眼神一掃，老鬼摸了摸鼻子，有點兒尷尬的說道:“雖然法雷爾先生的行事確實有些……有些特別，但這並不妨礙他的煉金作品的價值。”

夜宸搖了搖手裡的皮項圈，說道:“我就問你一句話，這東西一旦帶上了，本人能獨立自主的取下來嗎?”

老鬼嘻嘻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雖然沒有說話，但表情也說明一切了，傷雨心裡又是一陣生氣，她剛才又被騙到了。

老鬼悄無聲息的把那套內衣和那個項圈收到了櫃台底下，問道:“那你們想要什麽裝備，我看能不能給你們找到。”再說這句話的時候老鬼的語氣就弱了很多，顯然，在見識過夜宸的厲害後，他也不敢把話說的那麽滿了。

夜宸說道:“我剛才就問過了，之前你那這些東西去糊弄別人的時候有沒有人上當?”

“怎麽?你想幹什麽?”老鬼一臉警惕的說道，聽這女人的意思她是要來打假啊！

夜宸笑了笑，說道:“我沒那個興趣去維護他們的消費者合法權益，我只是想問問，在這種大型而複雜的任務中，試煉者是不是會更強烈的表現出某種社會性。”

這個問題在“荒蕪之地”那個任務中夜宸就有想到了，和這個任務很相似，那個任務世界也只是一個平台，不斷的有試煉者進來，然後完成任務後再出去，當初夜宸進入那個任務世界的時候，在那片荒蕪的土地上有成千上萬個試煉者。

經過空間殘酷淘汰的試煉者都有著很強大的內心，他們敢於面對任何危險和困難，不懼任何的挑戰，可以承受難以想象的痛苦和折磨，但就這麽樣的人如果處在一個社會環境中，而且沒有特別強烈而明顯的外部威脅的時候，會呈現出一些社會性來，比如說從眾、怠惰等等。

這就很有意思了，這就好比秦皇漢武都是人傑，但把一萬個秦皇漢武那樣的人丟在一個城市裡，他們卻不會全部都成風雲人物，大部分可能只是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有些甚至會混的很不怎麽樣。

這個發現讓夜宸想到了一個古老的問題，到底是英雄造時勢還是時勢造英雄，當然，答案可能不會那麽絕對，英雄和時勢應該是相互影響的，那麽哪一方會起到主導作用?雖然一般來說主要還是時勢造英雄，大勢不在的情況下很多英雄都是龍困淺灘、虎落平陽，但夜宸就是有點兒不服氣，她堅持認為自己無論處在什麽情況下，哪怕沒有大勢可以借助，自己也能造出勢來。

老鬼翻了個白眼，說道:“我怎麽知道這些，我只是個做買賣的生意人罷了。”

“真的嗎?”夜宸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說道，“對於一個玩弄靈魂的魔鬼來說，這種群體性心理現象難道不是你所專注於研究的?”

老鬼聽了夜宸的話一愣，有些慌亂的說道:“魔鬼?什麽魔鬼啊?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夜宸笑著說道:“怎麽，還不承認?雖然我確實沒有接觸過真正的魔鬼，但對於這種強大而神秘的生物，我可是抱有相當的好奇的。”

老鬼現在已經從驚訝中緩過來了，一臉的正色說道:“這位小姐，如果你不買東西的話就請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好，還不承認，是吧?”夜宸伸出右手中指，指尖凝出了一團金色的聖光光輝，她在半空中憑空畫了一個符文，熠熠發光，璀璨奪目，畫完這個符文，夜宸說道，“怎麽，鬼先生對這個符文熟悉吧?”

看到這個符文，老鬼一臉的厭惡，他朝地上狠狠的吐了口濃痰，罵了一句:“卑賤的鳥人。”

夜宸說道:“現在鬼先生總該坦誠相待了吧?”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老鬼也沒有再掩飾，而是直接說道:“好吧，我承認，我就是七層地獄中的一個魔鬼，關於個人信息我只能透露這麽多了，更具體的信息你們的空間之靈是不允許說的。”

空間之靈?這是夜宸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從老鬼的語境來推測這應該是第七空間的掌控者。

夜宸把這個想法先壓了下來，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和魔鬼打交道絕對是件危險的事情，她必須集中注意力。

PS:夜宸的這個思考牽扯到空間安排這種任務的目的。“荒蕪之地”和這個任務一樣，本身任務的難度並不是很大，只要耐得住寂寞和平淡，總還是有很大機會可以完成任務回歸空間的，一般來說這類任務的淘汰率是很低的。但事情真的是這樣嗎?夜宸現在站的位置還不夠高，雖然她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但還沒有看透這個問題背後空間的意圖，事實上，這類任務的淘汰率是最高的，只不過沒有在任務本身上體現出來罷了。

要想把一個人的潛力壓榨出來，說難也不難，特別是不考慮“成本”的情況下，只要布置一個極其險惡的環境，把淘汰率調高一點，總能讓那些人的潛能爆發出來。但然後呢?爆發出來的潛能是真正可以化為己用還是隨著生活環境的危險的降低又縮回去了，重新變成了“潛”能，這是空間必須考慮的問題。

之前有提到過，夜宸他們現在還只是試煉者，試煉嘛，就是考驗和鍛煉，如果夜宸他們這些試煉者能活著完成這一系列的試煉，就會成為執行者。這就是第七空間的目的所在，從無盡宇宙世界中挑選出合適的苗子，經過試煉然後輸送合格的執行者，第七空間所有的任務安排都是為了這一目的而設置的。

和試煉者相比，執行者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所承受的外界威脅並不是很大，他們並不用太過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但他們所執行的任務又必須步步為營，一步走錯就會滿盤皆輸。當然，就算任務失敗了他們依然不用面對死亡的威脅，但任務失敗了，要這些執行者又有什麽用?

第七空間設計這種任務的目的就是為了避免出現這種情況，能進入第七空間的試煉者都是有足夠的潛力可以挖掘的好苗子，能進入這個任務世界的試煉者都是潛力挖掘的很好的優秀者，在外界的逼迫下他們能夠爆發出足夠的潛力，但如果沒有外界的逼迫呢?他們是安於現狀， 能通過這個任務就可以了，還是說沒有外界逼迫，就自己逼迫自己，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能拚盡自己的全力，做到極致的最好。

夜宸現在還認為自己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每個任務都盡力做到最好，就算比較簡單，對她來說比較容易的任務也要盡可能多的攫取利益，而那些以及格為最高目標，只要能通過任務就行的精神怠惰的試煉者因為沒有趁機積攢足夠多的裝備而遲早面臨淘汰。實際上這個過程沒有她想象的那麽自然而然，那些在寬松條件下就放松自己的怠惰試煉者雖然也通過了這個任務，回歸了空間，但實際上在第七空間眼中，他們已經被淘汰了，這些試煉者接下來的一兩個任務的難度會極具提高，幾乎是不可能通過的，空間會通過這種方式最終完成對他們的淘汰，而夜宸這樣在沒有外界壓力的情況下依然對自己有高要求的試煉者，後續的任務則是正常難度的。其實夜宸也是出現了個思維盲點，通過幾次大型任務她倒是積攢了不少好東西，但她用了嗎?事實上因為靈異系試煉者專注於自己靈魂，而不借助外物的特點，夜宸根本沒有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用到自己搜刮來的那些裝備，既然沒有用，怎麽會得出“因為自己在相對容易的任務中也注意積攢裝備，所以她才活到了現在沒有被淘汰”這種結論?積攢了不少裝備的夜宸和那些沒有積攢下來的怠惰試煉者沒有任何區別，之所以夜宸活到了現在而那些怠惰的試煉者被淘汰了完全是第七空間有意識的進行篩選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