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比賽過後,也是第一次,全校的男生沒有對艾麗莎去醫務室陪伴陸亡而感到不滿,大家也沒有過多地談論這場擂台戰的話題。
原因無他,如果光是一劍中蘊含的情緒,就能讓身為觀眾的自己都深受觸動的話,那站在台上的陸亡心中,究竟有著多麽深沉的感情呢?
他為什麽那麽想要成為勇者?又為什麽那麽的拚命?
這一個月以來,就算是看笑話也好,就算是不經意地一瞥也罷,所有人都確確實實地看見了,陸亡這一個月以來,不是戰鬥就是學習的生活,甚至,就連令人羨慕嫉妒恨的妻子艾麗莎,他都沒有接觸幾次。
明明都已經到達了人生贏家的境界了,為什麽還要那麽拚命去戰鬥呢。一次次的受傷後繼續發起挑戰,真的只是為了反駁他們的玩笑,證明自己也可以成為勇者,成為能夠守護妻子的強者嗎?
如果真的只是這麽膚淺易見的理由,他那時為什麽,那麽悲傷。
人人都有難以忘懷的過去,身為勇者,就算持才傲物,目空一切,在心底也總有一份善意,如果陸亡不願意說,那麽他們也就不會去揭開事實。
“陸兄,好消息。”唯一在這種時間段還大大咧咧衝進醫務室打斷艾麗莎和自從醒來後就每天魂不守舍的陸亡的人,也就只有丁天浩了。
不知道是陸亡的努力感動了他,還是陸亡的突飛猛進激發了他的好勝心,這貨最近不僅上課開始認真聽講了,就連課後都開始重新學習之前漏掉的知識,一時間實力大增的同時,還讓孫赫傑開始懷疑這個丁天浩是不是腦子壞掉了,好幾次差點拉著深夜看正經書的他去醫院。
“我湊你小子是不是得了絕症啊!這就是人之將死,其行也善嗎?”孫赫傑如此說道:“別瞞著我了,我好歹養了你那麽多年,不會見死不救的。”
“滾蛋!你才要死了呢。”丁天浩吐槽道:“怎麽,想好好學習反而不行了嗎!”
“學習是好事,但這事兒放在你身上絕對不正常啊!”
總之,這就是現在丁天浩的生活狀態,對於孫赫傑而言這當然是值得欣慰的事情,但……
你說上課時少了個偷鐵專門給自己錘的混小子,這一時間竟然也開始有點手癢癢了,我湊這小子上課那麽認真看著我而不是趴在那邊走神,真的好不習慣啊!
“什麽好消息?”艾麗莎這兩天一直照顧著一副頹然之色,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魂遊天外的陸亡,甚至連自己的課都翹了,而校長方面竟然並沒有什麽反應,除了學生們掛在嘴邊的抱怨外,學校竟然魔都了這樣異常的行為。
“由於學生會長的介入,說是無論如何也想和陸亡的全盛狀態交手,所以陸兄得到了校長一個月額外的修養時光,陸兄一個月就能變得那麽強,再來一個月肯定能和那位學生會長向抗衡!”丁天浩激動道。
“是麽……”可是陸亡只是敷衍地應了一句,毫無興奮和鬥志可言。
現在陸亡的感覺,就像是自己的人生失去了一種十分重要的東西,整個世界都缺失了一塊,這不僅僅是一份單純的記憶,它頸是自己是最為珍貴的寶物。
但是,找不到了,想不起來了,明明那一瞬間是多麽接近它,可是到頭來什麽也沒有回憶起來,這份落差所帶來的失落感,讓他完全陷入了的迷茫,他並不是對自己的存在而困惑,而是為那份缺失記憶中的遺憾和悲傷所困惑。
他很懷疑,
自己之所以失去了那段記憶,是因為自己在那段時間失去了很珍貴的事物,因為後悔,因為絕望,所以自己才選擇了逃避,選擇了忘卻。 但是,無論怎麽逃避,這種後悔的感覺還是留了下來,對於現在的陸亡而言,比起懊悔與傷疤的隱隱作痛,他更想揭開內部的真相,無論是後悔也好絕望也罷,至少,他想有的放矢地再努力一次,而不是在這裡抱著空白記憶中的悲傷渾渾終日。
他一直一直都在努力讓自己想起,精神沉浸在精神海裡漫遊,就這樣不知不覺就已經過了兩天了,可是,得到的還是一片空白,就像是那份記憶被暴力地撕碎奪走,每次觸及到邊緣,都會被一陣精神撕裂般的疼痛驚醒。
陸亡不想放棄,一次次嘗試,一次次失敗,他已經精疲力盡了,目光渙散,不聞外物,但是依舊一無所獲。
人最可怕的不是力竭,而是力竭之時依舊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力氣了,人類是有極限的,也許人可以突破極限,但是一旦過度,繩索就會崩斷。
幸虧陸亡精神力強大,加上他也還保留著一點理智,沒有過於透支,但是只要一有精神,他就會重新開始回憶,他堅信,自己記憶不會平白無故的消失,也許只是自己挖的不夠深而已……
“他已經兩天這樣了。”艾麗莎低聲道:“我能感受到,夫君心中的焦慮,迷茫,可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令他突然變成這樣。”
“這種狀況倒也挺少見,但是我也有聽說有些勇者突破後陷入混亂期的傳聞,或許這就是?”丁天浩安慰著,然後就像是想起什麽一般,對艾麗莎說道:“對了,中央城市勇者學院的學院長,那位大預言者伊須子,似乎也關心起了陸兄的事情噢,畢竟一個月就有那麽大的進步,大概引起了他的好奇?”
“中央城市?”艾麗莎問道。
“再誕之城,匯聚了大陸大部分勇者的一座核心巨城,那邊才是強者真正的聚集地。”丁天浩點了點頭,說道:“據說,那座城的勇者學院內還藏著與這個世界有關的秘密哦,不過這也是傳說,大概都是為了渲染它的歷史神秘感吧。”
“那有空的話,去看看也不錯,夫君你覺得呢?”艾麗莎對著眼神重新聚焦的陸亡說道。
“嗯……”陸亡用帶著疲憊的語氣說道:“不親眼見一見,有怎麽知道到底是傳說還是事實呢?”
“陸兄你恢復知覺了?”丁天浩對陸亡的回神而高興。
“別說的像是我變成植物人了一樣。”陸亡就算疲倦,也堅持吐槽道:“雖然很不甘心,但是我精神力的極限到了,現在的話,與其繼續無用功,不如想想自己現在的目標。”
“人本來就應該向前看麽,比如一個月後該怎麽和那個傳說中的學生會長戰鬥。”丁天浩拍著陸亡的肩膀鼓勵道:“要是贏了的話,也許會被寫進學校的名人冊裡哦!”
“一個月後?我不是兩天只有時間了嗎?”顯然,陸亡剛剛壓根就沒聽到丁天浩的話,後者聽到這個疑問後不禁為之汗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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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夫君早點休息吧,我去買點東西。”入夜後,艾麗莎對著床上閉著眼睛小憩的陸亡說道。
“注意安全啊。”陸亡點了點頭,這兩天艾麗莎也十分體諒他,每天晚上都讓他睡上了安穩覺,感覺自從來到這邊後,艾麗莎的人設就從一方梟雄變成了一個溫順的妻子一般,一時半會兒讓陸亡還有些難以適應了。
你說要是以後回到那邊,她會不會重新變回去呢?那到底算是好事還是壞事?看著艾麗莎走出了房間後,陸亡不禁開始胡思亂想起來,萬一到那邊依舊保持這樣的形象,會不會令那些信徒大失所望呢?那到時候仇恨轉移一下,禍害教皇的自己估計又得遭殃了。
勇者啊......也許責任越大,就越是多災多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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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毛巾,還有恢復藥水。”艾麗莎拿著一張清單走在深夜的學院商店街上,但是很快她就抬起頭,目光與一位火紅色秀發的女子相接。
不過這位女子打扮很是可疑,黑色的鬥篷帽遮住了秀發,又穿著一身暗色裝扮站在燈光昏暗的陰影中,也多虧這樣的不起眼,才讓周圍稀稀疏疏的學生沒有注意到這位女子的存在,一般而言,女性單獨出現在這種公眾場合,回頭率還是挺高的,所以已經適應了這個世界生活的艾麗莎,出門也穿著一身中性的白袍打扮,也帶著一頂遮陽圓帽,雖然在大晚上有些不倫不類,但是勇者麽......奇怪的家夥也不少,艾麗莎這樣的也很自然被忽略了。
艾麗莎有著自己的方法分辨勇者和魔物娘,男性女性自然也是一個感知就能分清。
“請問,您是艾麗莎老師嗎?”那位女子見艾麗莎頓住腳步看著她,於是隻好尷尬地率先開口道。
其實從剛剛一開始,艾麗莎就知道她的視線鎖定在了自己的身上,但想想這個世界的女性也只是普通人才對,於是就很好奇她來找自己的目的。
“有事嗎?”艾麗莎問道。
“我是再誕學院學院長的秘書。”紅發女子自我介紹完後,單刀直入道:“您的丈夫最近是不是一直很困擾?我們學院長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預言系勇者, 他有著能解開您丈夫心結的方法。”
“不感興趣。”艾麗莎雖然有些驚訝,但是也不可能這麽容易就上鉤,對方萬一是騙子呢?算了吧,陸亡的事情,他肯定能夠很快就自己解決的。
“學院長知道您會拒絕,這邊只是想邀請您去那邊做客一天而已。”那位女性禮貌地笑了笑,接著道:“他說了,如果您拒絕的話,就對您說‘魔物娘’這三個字。”
“.......”艾麗莎沉默了一會兒,她的手指輕輕搓動著,只需要一個念頭,一把巨大的十字架就會出現在她的手邊,只需要一分鍾不到,這條商業街就會化作一片鋪滿血液和屍體的廢墟,只需要一小時,她就能帶著陸亡突破這座城的防禦,逃亡野外。
但是,這是萬不得已的最後手段,自己不能給陸亡添太多麻煩。
“怎麽樣,艾麗莎老師,有沒有興趣去學院長那邊做客?”那位女性拿出了一塊石頭:“如果您同意的話,就把手放在這塊傳送石上吧。”
“可以是可以,但,我有個條件。”艾麗莎突然開口道。
“什麽條件呢?”
“幫我把列表上的東西,送到我夫君那邊......”艾麗莎把單子遞給了有些意外的女子,見對方愣愣地點了點頭後,把手放到了傳送石上。
一陣白光閃過,她和石頭一起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了一個拿著單子有些無語的紅發女子。
“說好了是來邀請人的,結果還得幫著購物,真是麻煩的差事。”她抱怨著轉身走進了商店街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