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同化”,這是一個在原來魔物娘大陸上都極為罕見的情形,它所需要滿足的最基本的前提條件就有兩個——契約與同心。
契約是一種虛無縹緲看運氣的存在,所以魔物娘大陸上當今的契約勇者雖然不多,但也還是有一定數量的,最難的條件就是“同心”,到底勇者和他的契約魔物娘到了什麽樣的親密地步才能算得上是同心,究竟怎麽做才能觸發契約同化,這一點就和如何建立契約一般,沒有人有準確的說法。
而契約同化現象,指的就是勇者或者魔物娘的本身發生了異變,特點是突然產生了一些彼此的特征之類的,比如和哈比契約的勇者身上長出了翅膀,又或者是魔物娘突然領悟了一些原本不屬於她的種族技能,史萊姆得到了金屬化能力,吸血姬克服了日曬帶來的精神疲倦,這就是契約同化現象。
但是這種現象的觸發,一般都是勇者和魔物娘一同在場,並且進入了某種臨界狀態時才會發生,單獨一人就激活了契約同化的現象,艾麗莎聞所未聞。
這裡要說明一點,古曉然和玉藻的合體並不是一種契約同化,他們這是契約祝福的效果,平分了一半的力量,然後玉藻獲得了與古曉然合體後呈現更強形態的祝福,但是真正意義上的契約同化,是指完全沒有副作用的,單純的複製獲得魔物娘或者勇者的能力的同時,不會影響彼此的現象。
而此時此刻,場上的陸亡的同化特征是一隻血紅色眼眸,這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和那隻小吸血姬的契約同化,可是明明相距了兩個世界,這樣的現象究竟是如何觸發的?光是心中的思念就能觸發的話,就不會被稱為臨界狀態才可以一同爆發的契約終極手段了吧。
艾麗莎的身體繃緊了,通過契約,她能感受到陸亡現在進入了一種混亂的狀態,複雜的情緒如同失去了方向的小鹿一般在心靈契約內到處亂竄,明明重新站了起來,明明已經看穿了對方的套路,勝利在望,可是陸亡心中的情感卻詭異地雜亂,看破對方的釋然感隻佔了情緒中的一小部分,更多的卻是一種茫然和悲傷。
明明快要贏了卻悲傷了起來,這怎麽看都絕對不正常!艾麗莎已經做好了一旦發生什麽事情,就不惜暴露自己的力量也要把陸亡安全地帶走的準備了,所有觀眾和老師都在為陸亡能夠重新站起來而唏噓不已,只有艾麗莎一個人感覺到了他身上那股截然相反的恐怖氣勢,正在一點點的醞釀著。
那種氣勢,就連之前在聖麗莎城的峰頂教會處,與陸亡面對面戰鬥的艾麗莎都未曾感受過,仔細去感覺的話,反而像是陷入了一片虛無和黑暗中,什麽也感覺不到。正因為什麽都感覺不到,才覺得反常,恐怖,才開始去幻想黑暗的本質,最終被自己想象所產生的恐懼擊潰,但是如果什麽都不去做,如果只看表面的話,那邊僅僅是一個站著發愣的陸亡罷了,什麽感覺都沒有。
“是什麽重生技能嗎?可惡,竟然還有這樣的底牌,明明是個新人,卻有那麽多令人意外的手段。”羅鐳思緩緩地使用調息讓自己翻湧的氣血慢慢平靜下來,爭取著他認為的陸亡復活後的有限“僵直”時間,調整好自己的傷勢,然後在陸亡動彈的一瞬間,爭取再一次發動足以一擊斃命的襲擊。
“真是奇怪.....想不明白......”陸亡的意識依舊十分模糊,雜音就像是耳鳴一般在耳邊接連不斷地作響,夾雜著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語句,
各種各樣的聲音在腦海中流過,但是在這無數的聲音中,有一個聲音最為清晰,也是每每響起,就令他產生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感的聲音,這種痛楚並非來自身體,來自腦海,來自精神,而是深入他的靈魂,就仿佛這個聲音扯出了自己靈魂空缺的一部分,然後狠狠地刺入,想要逃避,想要把它往前,但是卻怎麽樣都難以釋懷,明明它帶給自己那麽大的痛苦,卻舍不得丟棄它。正因為痛苦,才讓自己有種存在意義的矛盾心理,幾乎要讓他抓狂。 記憶飛速地倒回,來到勇者學院前,教堂頂端的戰鬥,再往前,再往前,那是莉莉娜還在自己邊上的時間段,穿越時空,回到了熟悉的異世界,從牧師學徒坐起,再次反向穿越,回到地球,孤零零的一個人求生,然後一切歸於原點......
那是自己,第一次在地球上睜開眼的時候,再往前,就是一片空白了,自己的名字也是靈光一現隨便取的,明明什麽都記不起來,卻很快就熟悉了地球上的生存環境,然後孤獨的謀生,就和任何一個生命一般,不知道為何而誕生,不知道何時會死去,但是依舊堅持著讓自己活下去,活好每一天,就這樣開始了碌碌一生......
但是,在睜開眼睛之前,我是誰呢?
那曾經在龍墓內,在自己精神海裡和自己戰鬥的,自稱為真正的自己的那個“人影”,他其實才是真的我嗎?
雖然我已經不想在追究之前的一切了,說好的想要開始新的生活的,但是......
那個“我”,究竟,與誰許下了這個約定。
那個與“我”許下約定的人,為什麽,會讓我那麽的痛心......
我,到底是誰?為什麽,那麽想要活下去.....比誰都想要活下去.....不惜手段也要活下去.....傾盡一切也要活下去......是為了我自己嗎?怎麽可能麽......
可是啊,我想不起來了啊。我的記憶中似乎少了一塊,少了一塊我明明沒有見過,卻依舊能斷定是我一生中最為美麗的碎片,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啊,我竟然覺得它也許比我和自家魔物娘們在一起的回憶更加美好,我現在所做的一切,所守護的一切,竟然比不過那在記憶中缺失的身影。
我……是誰,而她,又是誰?
那麽,我應該繼續向前走,還是應該回過頭來,去尋找我那丟失在路上的碎片呢?
不知道啊......
“恢復的差不多了,不能再拖下去了,這個新生給我的感覺越來越奇怪了......”羅鐳思抹掉了嘴角的血跡,身影再一次消失在原地,他的舉動讓原本沉寂下來的會場再一次沸騰了起來,因為就算是再看不懂局勢的人,也明白此時此刻雙方都已經傷痕累累了,也就是說,羅鐳思的這一擊,很有可能就是決定勝負的一擊了。
如果陸亡在這一擊下依舊存活,並且再一次打出漂亮的反擊,那麽羅鐳思就應該輸了:但如果陸亡沒有了第二次避免死亡的技能的話,那麽一套女裝是逃不掉的了。
煩躁......怎麽想都想不起來,明明感覺就在那邊了,可是永遠與思緒隔著那不可接近的一微米,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就能想起來了,那個熟悉的背影,那道金色的柔和光芒,那溫柔的聲音,那隻輕撫自己臉龐的手,那滴落在自己臉頰上的淚水,那在終結時與自己拉鉤的小指……她的名字......名字......是......
“為什麽,我就是想不起來啊!!!劍塑造!”陸亡的周身爆發出了強烈的衝擊波,羅鐳思的身影被強大的衝擊波震出了隱形狀態,隨著飛濺的塵土倒飛而出,但是很快, 空中的沙土就像是被定格住了一般,漸漸地倒飛回去,一點點聚集在陸亡的手心內,化作了一把沙土組成的長劍,然後狠狠地刺向了羅鐳思的身軀。
這不僅僅是一次攻擊,不如說它更像是一種發泄,一種對自己無論如何都找不回那份記憶的發泄,陸亡心裡很明白,這一劍既不能斬斷過去,更不能幫他掃清未來的荊棘,但是他依舊用盡全身的力氣,毫無保留的,不顧身體極限,不顧透支後果,傾盡自己的所有力量,精神力,體力,氣力,乃至能控制的部分靈魂之力,揮出了這一劍。
它絕對浪費了力量,甚至會給身體帶來覺對不理智的後遺症,甚至會影響後面的戰鬥。
原本的陸亡是不會這樣出招的,在必勝的時候過度浪費力量。
但是現在已經無所謂了,他隻想要麻痹自己,產生一種內心的痛苦也隨著渾身的力量一同被抽空的虛假感覺,哪怕會陷入昏迷也無所謂了,因為太過痛苦了,所以失去意識的話,也許反而會好受一些。
這一劍,將羅鐳思直接淘汰;將這個擂台,一分為二;甚至將學院擂台的防護罩,打得閃爍起來。
一劍過後,無人站立,全場鴉雀無聲,沒有歡呼,沒有歎息,除了防護罩緩緩關閉,擂台屏幕上亮起了勝利者陸亡的名字以外,一切都如同一幅畫一般定格在了原地,就連觀眾和解說,都被其威勢所震懾。
並非這一劍的威力有多麽強大,只是這一劍讓所以看到它的人,都體會到了其中濃濃的劍意。
那是一種,名為心碎的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