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請君入甕(中)

　　竇惠在聽到劉宏朗說軍人粗鄙之時，也心生不愉，自家是武將起家的功勳，這不等於指著和尚哭禿子嘛，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後，聲音聽不出悲喜地道:

　　“想來劉大夫不是這個意思……”

　　劉宏郎聽完李建成的話後，知道對方不悅了，可是話已出口不說，還認為自己沒有說錯，便堅持道:

　　“沒錯，他們保家為國，可他們不是拿軍餉的嗎?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情理之中的事情。我說他們粗鄙又不是說他們的內心，是說他們的體質與習慣。”

　　李建成這回是真的怒了:“你連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都沒有做到，還好意思說別人粗鄙！明明我有辦法讓三郎的熱退下去，你卻讓他挺著，那你又是什麽?恐怕一個粗鄙都不能形容你的內心與靈魂了吧?屍位素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劉宏朗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麽指著鼻子貶損過，他氣得直哆嗦，聲音變得尖銳道:

　　“你懂什麽?這大冷的天，你弟弟身體正在發熱，用水一擊，便會濕寒入體！什麽都不懂的外行，竟然來瞎出主意……”冷笑一聲，蔑視道:“你這個方法要是能把你弟弟的熱退下去，那我們這些做大夫，都得去要飯了！”

　　“如果熱度用這個方法能退下去，你又當如何?”不是李建成非要如此的咄咄逼人，而是他看出了其他人對劉氏父子醫術的信任。

　　所以，李建成才想了這麽一個辦吧，要先發製人在氣勢上壓劉宏朗一頭，不然就更難讓其他人信服了。

　　原本對李建成的方法存疑的竇惠，看到李建成如此言辭咄咄，遲疑了一下，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可是最終什麽都沒說。

　　劉宏朗鎖緊眉頭，看向李建成道:“你什麽意思?”

　　李建成原本隻想讓劉宏朗低頭，好快點給李玄霸退熱。

　　可是，在聽到了劉宏朗的話後，他猛然想起了自己計劃中的一環。

　　隻是如此一來，便要多費些口舌。他擔心著李玄霸的身體，就長話短說，索性直言道:

　　“也沒什麽，畢竟你剛才言語不周，現在你等在這裡，看我用擦水法把三弟的熱退掉，然後做為學了我家方子的代價，你答應我一件事情便是了。”

　　如此打賭，還有另外一個作用，省得劉宏朗在自己給李玄霸退熱的時候，妄加點評。

　　雖說，李建成現在有把握說服竇，但萬一劉宏朗說的某句話，觸碰到了竇惠本就因為擔心而敏感的神經，到時候再不同意自己用水來退熱就麻煩了。

　　劉宏郎有些莫名其妙，可一時也想不出自家有什麽東西為李建成覬覦，可這話聽著就讓人覺得不妥，說道:

　　“我想不出有什麽可以為大郎君作的，不看便是了。”

　　李建成對劉宏朗說了句:“這件事情等下再說！”

　　然後，他看向竇惠，目光澄亮道:

　　“娘，您吩咐人弄些熱水來，還有帕子，屋子裡還得多加幾個炭盆。相信我！那方子真的沒有問題，可以把三弟的熱退下來！”

　　他知道，竇惠不點頭這些東西是不可能會拿來的，所以開口保證道。

　　竇氏並沒有馬上說話，而是遲疑著，會不會像劉宏朗剛才說的出現問題，畢竟劉宏朗才是大夫……

　　李建成心急地揚聲道:“娘……”

　　“娘，就讓大哥試試吧！”沒等李建成說完話，李玄霸虛弱的張口說了這麽一句。

　　竇惠聞言下意識的看向劉宏朗，正好看到對方雙手交疊在腹前，看著李建成，眼裡閃過嘲諷……

　　突然一股無名的氣腦湧上了竇惠的頭心。

　　她的腦子裡閃過:劉宏朗剛才說過的那些不中聽的話……

　　明明是當大夫卻說要挺著……

　　現在，竟然嘲諷起擔心三郎發熱的大郎來……

　　她看向李建成那帶著焦急的臉，想到他這段時間的變化，最後問了句:“真的沒有問題?！”

　　李建成臉上閃過喜色，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重重地點頭道:“真的，絕對沒有問題，我可以發誓，如果出了……”

　　“不用說了，我信！”竇惠叫來顧大娘，說了句:“按大郎的吩咐準備東西吧。”

　　做下這樣一個決定，她像是剛打過一場仗一般，感覺身上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顧大娘帶人出去準備東西……

　　李建成借這段時間，對劉宏朗解釋了句:“三弟身體正在發熱，我不想耽誤時間，所以東西先讓人準備著，現在，我們可以繼續說了。”

　　他清了下嗓子，又道:

　　“我接著剛才的話說。想來劉大夫年紀輕輕，記憶一定很好;應該記得粗鄙一說，別說我記仇，只因這話有辱先人，畢竟方子是從曾祖父的記錄中得來的。”

　　劉宏朗要張嘴解釋，李建成沒有給他機會:

　　“不必解釋，我都知道，但我們倆人站的立場不同。終究是我信，而你不信。這種情況下，隻有眼見為實才能解決。”

　　見劉宏郎要說什麽，李建成又道:“你放心，這個條件不是殺人放火等傷天害理的事，對你來說絕對是‘舉手之勞’。”

　　劉宏郎眉頭皺得更緊，已經變成了一個疙瘩，可是李建成說的話，句句在理，他暫時想不出反駁地話，幾息後點了點頭:“那我就看著，不過到時候你弟弟出事後，可不要賴在我頭上！”

　　“如果你信不著，那就立個字據吧。”李建成自己就是被執念的合同弄到這裡來的，親身經歷，對於別人的不信任，立字據很有用。再說了，根本就不可能出問題！

　　讓李建成意外的是，劉宏朗搖了搖頭:“不必了;我信得過國公府的人。”

　　李建成對歷史的了解，讓他瞬間明白，劉宏朗為什麽這麽說。

　　這時就算立了字據，到時候自己這方不承認，非要對付他們;明裡、暗裡的辦法多著呢。

　　李建成目光一閃，劉宏朗到不像自己認為的那麽草包;還知道用話點懟自己， 表面上看起來是認同國公府，可也暗含另一層意思，提醒自己是國公府的人，別丟了祖宗的臉。

　　李建成到是不以為意，淡淡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記得答應我的一個條件就是了。”

　　劉宏朗皺了皺頭，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自然。”

　　李建成見自己的目的達成了，心情不錯，指了指邊上的胡椅道:

　　“那劉大夫先休息一下吧，我差人去府上說一聲，也省得你家裡人擔心。”

　　劉宏朗點了點頭，有時也有某些人家，家裡有重病的人，他們為了穩定病情，有在宵禁之前趕不回去的情況，說道:

　　“那就麻煩貴府的人走一趟了。”

　　竇惠聞言，叫來竇忠吩咐他去劉府送信。

　　劉宏朗對竇惠道謝後，坐了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顧大娘帶著伺候李玄霸的丫鬟走了進來。

　　男人不如女人心細，因為李玄霸的身體不好，便一直沒有給他配小廝，由竇氏身邊的的丫鬟綠柳照看著。

　　她們倆每人手裡都拿著東西，身後跟著的灑少下人手裡捧著炭盆……

　　李建成見要求的東西都準備齊了。便起身調好了水溫來到床邊，輕聲地再次說了句道:“放心，一點危險都沒有。”

　　李玄霸坦然地道:“我信你。”他被李建成的心靈雞湯故事收服了，認為自己這個大哥知道的事情很多，值得相信。

　　可是李建成還從李玄霸是言行裡感覺到了他對生死的淡漠，畢竟上午李玄霸對治療還持消極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