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問策

蕭瑀隻得收回腳，氣得胡子直跳:

“這還叫小事?腦子裡難到都是漿糊?也不想想，李二郎……”要是不在的話，陛下會下這樣的聖旨?想到在宮裡，這話還別說了。讓外人知道，自家孩子這麽不糊塗，太難看了，就像蕭銳說的那樣模糊地過去吧:

“只是姐姐，子進都已經有表字了，你還拿他當孩子那樣護著，這樣馬虎大意，早晚出大事！”

蕭皇后溫和地拍了拍蕭銳:

“子進啊，不用你傳話了，功予說的話我和你爹爹都聽到了，回去好好休息。”

蕭銳本就知道李建成剛才的話是說給自家老爹聽的，現在請靠山的目的也達到了，不走還等什麽?！

等下自己走了，姑姑一定會勸住父親，不讓父親請家法的。

蕭銳之所以常往蕭皇后這裡跑，就是因為蕭瑀秉承著棍棒之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材的想法。

小的時候，老實孩子不知道找靠山，每每認命地被打手板，戒尺打在手上，絲拉拉地痛得晚上都睡不著覺。

直到五歲那年，蕭銳發現了新世界。

那年蕭皇后的生辰，大人們宴會、寒暄、欣賞歌舞，可是孩子們哪裡坐得住。

蕭皇后有意親近蕭家的後輩，讓楊暕帶著孩子們出去玩。

可是楊暕就是個不著調的性子，他怎麽可能照顧孩子，轉手吩咐下人好好照顧，自己找了機會玩自各的去了。

大孩子一般都不願意帶小孩子玩，蕭銳先是老實地坐著，無聊就四處看，然後就發現天有風箏。便找了過去，見是南陽公主，便湊了上去。

南陽見是舅舅家的大兒子，勉為其難地讓他跟著。

結果蕭銳因為注意力都在天上，腳下不小心絆了下，本能地想拉住什麽東西穩住自己，結果扯斷了風箏線不說，還帶倒了南陽公主。

南陽可是金枝玉葉，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

沒看小的時候為了避免走路的時候摔跤，連話都不願意多說，可想而知摔了之後會氣成什麽樣子！

這等於捅了馬蜂窩！

蕭瑀知道之後，自然還是老一套。

可此時蕭皇后已經從南陽公主的口裡知道暗衛的事情，自然也就知道自家女兒是什麽性子。

知道南陽與其說是針對蕭銳這個人，還不如說是她厭惡摔跤這件事。

加上，蕭皇后還要指著外家當助力、當靠山，怎麽會因為這件事情責備才五歲的蕭銳:

“都是下人沒有照顧好！時文，你這樣，不是讓弟妹怪我?！”

誰敢怪皇后啊！

因為這事，蕭銳發現姑姑就是大靠山，於是只要犯錯，他就會去找蕭皇后。

蕭瑀何嘗不知道蕭皇后的想法，是想拉近與侄兒的關系，加強與娘家的聯系。

所以，蕭瑀便給蕭皇后這個面子，只不過從那之後，懲罰升級;這樣一來就算給蕭皇后面子，降低了懲罰，但亦是死罪能，免活罪難逃。

蕭銳早就記不得五歲之前的事了，回憶起來隻覺得生活就是一幕幕的血淚史，但凡父親生氣，三句話不離請家法！

在這種情況下長大，蕭銳性子沒有扭曲，但性子中的問題也不小。

李建成做為蕭銳有實無名的先生，他對蕭銳的性子看得很明白。

其實，別說是李建成，就是蕭瑀自己也明白，要不然當初怎麽一聽楊廣讓蕭銳跟在身邊，他就說蕭銳沒有經歷，最好有人先帶帶。

蕭瑀報的不就是，讓蕭銳多與李建成接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想法。

因此，李建成剛才借著對蕭銳說話，

實則說給蕭瑀聽的時候，最後還說了句指點蕭銳的話。在沒進城之前，李建成就問過蕭銳，你自己鬧下來的麻煩，打算怎麽處理?

蕭銳本以為這事都翻往篇了，想著能隱瞞就隱瞞下來。

李建成輕笑一聲:

“盧承慶跟在我身邊的到底有幾層意思，你知道嗎?”

當事者迷旁觀者清。自己看自己的處境，蕭銳有的時候會糊塗，但盧承慶的處境，他說的一明二楚:

“最少兩個，一個是為了安全，一個是為了安心。”

安全，當然是自身安全，還有家族安全，不管怎麽說算是抱上李建成這條大粗腿了。就算有人要動，得想想後果他們能不能承受得了。

安心，安的是陛下的心……

“呵！”李建成用扇子敲了下蕭銳的腦門:

“這不是很清楚嗎?！”

蕭銳想到李建成雖說帶自己回來，但也把李世民押在楊廣陛下那裡了，不由得訕訕然:

“回去我就說，早少當著姑姑的面說，要是我沒說上話，大哥你幫我一把唄！”

擺出一幅可憐兮兮的樣子。

才十二歲，在李建成眼裡還是個孩子，加上自己就算是師父，也只是半個。

連個名份都沒有，差不多就行了，蕭瑀自己又不是傻子。人家當爹的都不擔心，自己幹什麽三鼻子眼兒，多出那口氣。

於是，李建成點頭應下。

經過蕭銳這麽一鬧，蕭皇后心裡就有了別的想法。因為她也知道，蕭銳骨氣不堅的根子在自己這。

當初自己也勸蕭瑀——兒孫自有兒孫福，他這們的樣子，未見得就不是好事。作為外戚太強勢了，的確要更高的手段，才能玩得轉。

蕭皇后很拎得清，楊暕的性子就那樣，與其讓他將來真把天捅出來個窟窿，還不如讓他好好受些打擊:

“我也想明白了，要水然也不會接受蕭嬪，現在看來，暕兒也不會生命危險。現在受些打擊總比以後我不在了，沒人再護著他的時候出事要好得多。”

雖然沒有明白讓蕭瑀不要插手，省得蕭氏出亂子，但這話裡其實就是那個意思。

畢竟有李建成的計劃打底，楊廣陛下那死要面子的勁，就算收拾兒子，那也得他自己動手。

蕭瑀表示自己明白了:

“只是不知道承恩王為什麽還要特意拜訪我。有什麽話剛才怎麽不說。”

蕭皇后失笑:

“這有什麽難的，不是避諱我，就是避諱盛昌。”

話是這麽的說，可是細一品事實上不是那麽回事兒。

如查真的避諱蕭皇后，或是盛昌，幹什麽在她們倆人面前，把話挑明呢?！

那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給蕭瑀留面子。

蕭瑀自己想到這點了，但想了下，自己沒做過什麽出格的事，也不需要李建成避諱著蕭皇后和盛昌給留面子。

剛才的話，其實是蕭瑀在向蕭皇后表示自己也很無辜。

可聽著蕭皇后的意思，並不點明白這事，知道對方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道:

“那我現在就回去問問他！等知道是什麽事了，再說給娘娘您聽。”

蕭皇后對這事很寬容，並不急，誰讓蕭氏的利益和她是連著的，如果真是蕭瑀做出什麽事，蕭皇后覺得自己還是不知道的好。

畢竟知道了，這事你是管還是不管，要不要對楊廣說?

只是有點想不明白，李建成怎麽敢當著盛昌的面點出來。

畢竟盛昌是楊廣的人，就算李建成不知道那是九星暗衛，但在皇帝那裡歪歪嘴兒，你李建成就有嘴說不清。

要不怎麽說，在政治漩渦中的人腦洞都大呢，李建成就是順便一句話，兌現了之前對小瑞作出的承諾罷了。

何況李建成早就和盛昌坦白了，當時以詢問地口氣:

“來，說說蕭國舅是什麽樣的人，之前傳旨的事，他會不會恨上我們家?”

“國舅爺性子直，你說明白了，誤會也就解開了，不過越早越好。”

李建成就等著盛昌給出這樣的意見，借機和蕭瑀走得近些。

別看這前，楊廣陛下給李淵穿小鞋的時候，蕭瑀還像以前與李淵那樣交往。

但當李建成起來之後，蕭瑀反而避嫌了不少。倒還與李淵交往，卻沒跟李建成府上走過禮。

李建成看明白人家意思，那就別給對方找不快了。

這次見面，等於過了明路的，我可不是為了拉近關系。

也正是因為李建成在盛昌和蕭皇后面前說出這樣的話，蕭瑀才沒有拒絕單獨見李建成。

畢竟李建成把路都鋪好了，蕭瑀也挺喜歡李建成的性子，以往那不是因為自己是外戚，沒辦法。

李建成回府之後，先自己動手包了個包袱，然後用黃花梨木的盒子裝起來。

看著賠禮道歉的禮物準備的挺像那麽回事兒。

來接李建成的是蕭銳，蕭瑀回府之後，踹了蕭銳一腳:

“這次的事咱們先放著，等李功予來了之後，我打聽出內情再說。”

蕭銳捂著被剛被踢到地方，就往外跑，府門外栓著之前他騎回來的馬，就等著回頭去找李建成。

蕭銳來的時候，本以為會見到嫂夫人鄭南蓮，畢竟李建成剛回來，人家不得說說貼己的話。

哪知道看到兩個男人！

一個胡子稀疏不修邊幅的老頭——蘇威。

一個俊朗英氣帶著大大的黑眼圈的弱冠少年——柴紹。

可見貿易司的事，讓蘇威和柴紹度過了多少個不眠夜;現在聽說李建成回來，第一時間就殺了過來。

要說建港口、造船什麽的都不是大事，主要問題出在隨船的護衛上。

本來建貿易司的錢，就是不少世家湊出來的份子。人家要往船上送人，很正常吧，常言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但是李建成留了話，人，只能自己選，還要選沒有背景的！

蘇威和柴紹隻以為，李建成骨子裡的強勢作祟，自己的地盤不留釘子，還是那麽多家釘子。

可是你拿了人家的錢，轉臉就不認帳，這也太不要臉了！

向了虞世基之前有就向楊廣陛下探過口風，結果楊廣陛下表示:

“貿易孤已經全權交給李功予了，有什麽事，你去找他嘛！”

這不明擺著給李建成撐腰！李建成怎麽說，你們就怎麽辦！只不過語氣軟和了些。

虞世基算是個明白人，之後再沒動過什麽心思，但是韋氏讓著自己是與皇帝是親家，已故的太子還是楊暕這個二皇子的嫡妃都出自韋氏，從而不讓步。

這貿易衛隊就是海軍的基礎，李建成自己都沒打算染指，他會讓世家佔便宜?

要是這樣的話，什麽時候才可以鬥倒讓失去守護世人本心，隻想著剝削的世家，

等以後海軍建起來的時候，人一多就免不了沙子，但現在的起步階段，李建成絕對不對這樣的人。

要找根正苗紅的寒門子弟不說，還要給他們上思想課，讓他們心懷敬畏，不要在還貧乍富之後迷失自己。

當然了，也不要迷之愚忠於哪個皇帝。

而要追求——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便有了，李建成到處跑，製造出了假像，李建成被人煩得在貿易司呆不得了——反正貿易司裡真正拍板的人不在，你們來了也白來。

可這樣一來，蘇威和柴紹的壓力成倍增加，尤其人員審核。

面試的時候，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讓人精神疲憊。

李建成對柴紹透露了些內容，對於蘇威，李建成沒說，可人家人老成精，猜出了個七七八八。

畢竟現如今天下的兵權都有主，李建成真要做什麽，只能是書生造反10年不成——兩字，空談，扯蛋。

就算有琉球做基地，可是人呢?總不能從大隋偷抓壯丁過去當兵吧?

孤兒是不少，但要等他們完全成長成來，組成軍隊，怎麽也得十年之後。現在的從中選出的精英都填進了隱衛。

大隋疆域約四百八十萬平方公裡，哪怕一個人負責百公裡內的情報，那也快五萬人了。

這時的通訊條件，真的隻放一個人?

養人就要花錢。

養隻軍隊再配上裝備，顯然不是李建成現在的經濟情況負擔得起的。

建一支承載自己思想的隊伍，便成了重中之中。只要這些有共同追求的人在，遇到阻力時，李建成到時候振臂一呼，才能一往無前。

因為心裡都有數，哪怕兩個人累成狗，蘇威與柴紹的精神狀態極好。

現在來，一則是向李建成訴苦。

第一點，也是他們急急來找李建成的主要原因——擔心李建成因為楊暕的事情，被楊廣陛下問策。李建成沒有想出辦法，被楊廣陛下遷怒。

蘇威與柴紹覺得這事兒棘手得很，他們倆打知道消息，到現在都沒有想出辦法來。

到時候李建成被牽連或問責，必然有人跳出來，要從貿易司身上咬下肉來，之前付出的心血，便付之東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