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這個消息同時到來的,還有阿祥失蹤的消息,以及解元魁那滿臉抱歉的苦笑。
他壓低了聲音對著農勁蓀,小心翼翼地道:“農兄,我現在也自身難保啦!你們自己保重!”
見他轉身要走,農勁蓀急忙上前拉住:“解老弟,這到底怎麽回事?那些英國人就由得日本人胡來?難不成他們也怕日本人?”
解元魁哭喪著臉,喟然一歎道:“怕倒是不怕的,可誰讓死的是中國人,不是英國人,也不是法國人,更不是日本人…甚至,哪怕死的是印度人,他們都會追查到底的…”
“可我們有人證啊!”農勁蓀緊緊拽住解元魁的衣袖,滿臉的憤懣:“他們不是講法嗎?怎的如此徇私枉法!!!”
“農兄!哪還有人證!一個死了,一個失蹤,誰替你作證呐…”解元魁同樣滿臉的無奈,勸慰道:“日本人有槍有炮有軍艦,你們精武門鬥不過他們的。”
“解督察!你一定知道阿祥去哪兒了對不對?”一旁的霍廷恩目露懇求之色:“求你告訴我們,日本人我們鬥不過,可這個叛徒一定不能放過他!”
“哎呀,我真的不知道啦!你們不要為難我!”解元魁掙脫農勁蓀的拉扯,擺著手道:“工部局董事要求放人,我哪敢不聽,到時候人家解雇了我,一家老小誰替我養活?”
他連連歎氣,轉身把手中的警帽扣在了頭上,佝僂著身子走了。
遠遠地,帶著絲絲沉重的聲音飄來:
“當時來提人的好像是日本軍人,他們就駐扎在虹口道場…”
聽見這句話,霍廷恩與農勁蓀對視一眼,露出了滿臉的苦笑。
被日本軍方帶走了?那就麻煩了…
“廷恩,算了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爹的仇,我們從長計議…”農勁蓀出言勸慰,“如今,你最需要做的,是重整精武門,繼承你爹的遺志,弘揚尚武精神!待我們國家富強,民族強大起來,總有跟日本人清算的一天!”
“真的會有那麽一天嗎?”霍廷恩臉露迷茫之色…
“會的!一定會的!”農勁蓀的話語鏗鏘有力,可眼神中,同樣是化不開的濃濃茫然…
真的…會嗎?
消息傳到葉成的耳中,他只能一聲歎息。
國強則民強,國弱則民弱。在這個時代,中國國勢衰頹,中國的國民,在這些個帝國主義國家眼中,卻是連豬狗都不如啊。
雖然他並非這個世界的人,可畢竟身為中國人,有著極為強烈的民族和文化認同感,真正地來到這個風雨飄搖的時代,所見所聞,讓他直觀地體會到了,什麽叫做:
落後了就會挨打!
就在今天早晨,劉振聲從外面拿回來的《申報》上,頭條上赫然寫的是:
假道伐虢!日軍強佔濟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1914年這一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日本借口1902年與英國簽訂的“英日同盟”,悍然對德宣戰。而德國在山東強佔駐軍的膠州灣,理所當然的,便成了一戰在遠東的唯一戰場。
其實,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之始,日本尚未對德國宣戰之時,日軍的軍艦已然出現在青島附近的海面上,而當時德國為求得中立的中國政府支持,願把膠州灣租借地直接歸還中國,可笑的是,當時的北洋軍閥政府外交次長曹汝霖,竟受到了日本駐華代辦的警告,威脅他不許接受這項提議。
而軟弱的北洋政府,
竟真的被嚇住了,硬是沒敢接受… 之後,日本對德國的宣戰,完全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名為攻德,實則侵中。1914年9月,日軍在山東龍口登陸,一個月的時間,便佔領了膠濟鐵路全線,進駐濟南城,把沿線的縣城、村莊以及濟南城,全部化作勢力范圍,這大大超出了作為中立國的中國給他們劃定的作戰區域。而且,更讓人目眥欲裂的是,日本人在沿線的村莊大肆掃蕩、強佔民房、侮辱婦女,甚至在平度縣出示“斬律5條”,規定“如該村有1人妨礙日軍行動者,將全村人民盡處斬刑。”
在中國的國土上,日人如此窮凶極惡之能事,可憐貧弱交加的北洋政府,卻僅能抗議了事…
可悲可歎!可殤可憫!
葉成手中的申報,正是在日軍佔領濟南後的第二日,加急刊發的…
默默地將報紙疊好返回屋內,葉成的目光看向了床下。
那裡,從山匪手中搶來的碩大包裹正靜靜地安放著,裡面,是被拆卸後堆疊的外骨骼動力裝甲…
他的眼中,露出了絲絲寒光。
無比的…
懾人!
最終,寒光隱去,那仍舊犀利的目光,轉向了虹口道場的方向…
……
田根的屍體被巡捕房送了回來, 他老婆田嫂是個老實巴交的老婦人,平常話不多,替門內眾弟子們洗衣灑掃也做得格外細致認真,門內沒有人說她不好的。可是,田根出了這檔子事,精武門她顯然是待不下去了,農勁蓀已然給她發了一筆遣散費,替她另謀了一條生路。
只是,還沒來得及走,丈夫的屍體便被送了回來…
翌日,人們在雜物房中,發現了田嫂掛在房梁上的身影,在她的腳下,是一封被打開的信件,是她在山東的親戚寄來的,裡面的內容是:
田虎在山東,被日本人槍斃了。
而田虎,是夫婦倆唯一的兒子…
人死為大,精武門眾人將田嫂與根叔放到了一起,草草安葬了…
三日後,霍元甲“頭七”已過,隆重下葬,精武門眾弟子於師父墓前長泣不止。
之後,阿彪與劉振聲臂纏黑紗、頭系白布,要去虹口道場討說法,被霍廷恩與農勁蓀勸阻。
這期間,葉成並沒有看見陳真的出現,心頭感到奇怪不已。因為,在精武門做客的這段日子裡,他已然問過阿慧,精武門確實有個叫陳真的弟子,排行第五,而且被送去日本留學了。
這些情況,都與他看過的電影一模一樣。
唯一不一樣的,便是如今霍元甲已下葬,門內的靈堂都撤了,陳真還沒回來…
記得電影中,陳真可是在靈堂前祭拜過後,才去找虹口道場的麻煩的。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蝴蝶效應?
該不會船沉了回不來了吧?
葉成驀地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