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迪與勾六的爭吵還在繼續,這種爭吵的關鍵並不在誰有道理,而在於誰願意妥協,因為道理這種事情,在政爭的時候是顧不上的。
更何況現在樞赤蓮和樞赤炎兩派幾乎快要撕破臉,卻還沒真正撕破臉,雙方都在等,等對方撕破臉後獲得一個“被動應戰”的借口,因為主動撕破臉的那方,注定會是挑起戰火的“元凶”,會被另一方拿到外面宣傳其“不顧黎庶安危,擅動刀兵”之類的“不義之舉”。
一旦這種“不義之舉”的名頭擴散出去,在民眾中被放大了,對事實並不了解到底怎麽一回事的民眾,因為混亂、戰爭等原因受到傷害,必然會痛恨發動的那一方,而不問為什麽會發動。
畢竟,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可大多數情況下,是被蒙蔽著的,都是從眾的盲流而已,會被輿論引導,不自覺走向錯誤道路還不自知。
只不過,受製於這些因素的話,勾六這邊顯然會吃虧一些,因為主張官紳一體納糧,也就是官紳貴族們也要交稅的是樞赤蓮,城門稅雖然還沒改,可樞赤炎派系拿這個作伐,他們還真有點嘴短。
盧直看得明白,宋迪就是看準了自己這方受製於樞赤蓮是政策提倡者這一點,故意在街面上落面子,不交稅吧,就可以說樞赤蓮的變法改革是定向收稅,交稅吧,卻又明顯在交出政策解釋權,被對手牽著鼻子走了。
還真是簡單的手法,卻讓己方陷入兩難境地。
“有點意思,”盧直笑了:“這樞赤炎方面,有能人啊。”
他可不認為這是宋迪這個城門小稅官自己想出來的招數,沒人在後面支招,這種小人物巴不得離雷池遠點兒呢!
所以盧直的注意力很快從勾六和宋迪身上轉移開去,往四周查探。
果然,很快就找到了不大對勁的身影。
盧直身形一展,直接越過了宋迪的頭頂,往那些鬼鬼祟祟旁觀樂呵的身影飛了過去。
他現在達到了地之境級別的實力水平,能運用的能量足以支撐飛行所需,他又有著傳承結晶,其中自備許多魔法,包括飛行類魔法,不像很多玄蒼世界的修者,即便實力達到地之境,也要操心如何獲得昂貴的飛行類秘籍功法。
再說了,這時候展現出地之境的實力水平,也有利於威懾樞赤炎派的人,告訴他們,對自己這個地之境強者得放得尊重點。
畢竟,這是拳頭比道理更大的玄蒼世界,是一個修煉為根基的世界,而織州,乃至寧國,這一片兒在明面上是沒有地之境高手的,最強的諸如權婧、樞赤蓮、川神秀等人,也不過是人之境巔峰層次,他的出現,簡直就類似於藍星某國率先掌握核武器,對其他人的震怖效果能翻好幾倍!
果然,當他瀟灑地從空中落地,一派淡然模樣的時候,面前被抓了個正著的偷窺者是震驚的。
“原來是樞赤炎公子,怎麽尊貴如你,會偷偷摸摸在這裡看著城門口發生的鬧劇呢?這真的很有意思嗎?”
這鬼鬼祟祟的竟然是樞赤炎及其一些跟班,盧直因為和對方照過兩次面,立刻記憶起來。
這會兒,樞赤炎的跟班們渾身緊繃,如臨大敵地看著盧直,一副滿臉恐懼的表情,卻還得堅持自己的職責,樞赤炎本人也是嚇得不輕的模樣,看著盧直半天都沒回話。
“怎麽?公子不屑於與我交談嗎?”盧直心中泛起惡趣味,故意沉下臉,一副恐嚇的表情看著被權貴們當作傀儡而不自知的無知少年,順便借著身高優勢,一副俯視的表情看著他。
讓他意外的是,樞赤炎雖然嚇得夠嗆,面色難看,卻並沒有就此哭著喊媽媽逃走,腿軟之余,還強撐著織州公子的體面,拱手做禮,冷笑回應:“我只是偶然看到貴部囂張入城的場面,駐足觀看而已,到是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還對我這麽不客氣,是想以下犯上嗎?看你旗幟,不過是個不知名的小小領主,居然敢對本公子這般咆哮?我可是織州樞家長男!未來的州牧!你的主君!”
盧直看著腿抖的樞赤炎,暗暗好笑,實力強大的高手對權貴們來說,也是很有壓力的嘛:“這個啊,我雖然只是個‘不知名的小領主’,在官場位階上來說不比公子,可是呢……”
盧直比劃了一下拳頭:“我拳頭硬嘛,現在得到的都是我憑本事打下來的,所以行事上不需要遮遮掩掩,能夠大大方方讓人們看到,從而了解我的功績,我的實力,給我尊重,到是公子你呢,被姐姐的羽翼庇護而不自知,還不時被人利用,實在是個愚蠢的小鬼, 我還真是相當瞧不起呢!”
沒想到盧直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就連勾六都一臉見鬼的表情,更別說宋迪啊之類龍套了,看向這位口無遮攔的年輕領主目瞪狗呆。
在這個時代,這樣的社會制度,這樣的文明環境下,盧直的發言的確很有些大逆不道了。
可是呢,這番發言又似乎那麽理所當然,加上百年割據,天下大亂,人心長草,人們很多觀念早就在現實下發生變化,雖然還沒人喊得出槍杆子裡出政權,類似“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的“狂言”,卻還是有人提起過的。
“你這反賊,你這反賊……”樞赤炎抖得那叫一個厲害,在他這位織州未來之主面前說這等言論,的確很有些挑戰他的心理底線。
可盧直才不在乎呢,別說他並不是反賊,就算他有這個念頭,也不是樞赤炎一句話能夠定性得了的,其他不說,憑他地之境的實力,就足夠讓織州上下掂量一下,再加上他的功績,就連樞赤蓮也要擔心,會不會引起其他人的猜疑,覺得她在找借口殺戮功臣什麽的。
樞赤炎的這種指責,完全沒什麽卵用。
再說了,盧直並沒有反心,對他來說,反叛對他有什麽好處?爭霸天下麽?他需要麽?皇帝寶座怎及修行成神做祖?
所以,盧直只是對樞赤炎表示一番不滿,順便示威而已,聞言嘲諷地笑道:“反賊?我反什麽了?我只是指出一個事實而已,公子你實在是繡花枕頭。”
“什麽意思?”樞赤炎有點愣神。
盧直在他耳邊輕聲道:“肚子裡全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