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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達開始》第141章 未來福音(下)
  “同時您也應該知道,刹那·F·清英陛下……”

  穿著笨重太空服的利馮茲勉強做了個鞠躬的動作,幾乎譏諷與蔑視地將刹那冠以陛下一詞,並以【您】的尊稱代替了【你】的平稱。

  “這也是為了您的同伴好。只要您動用您那無敵的力量,不停地做成惡兆時神怒般的奇跡,您的同伴與追隨者們就絕不會再墮入靈魂記錄等待您那被應許的日子的結局。還是說您寧願眼見他們的逝去而無動於衷嗎?”

  利馮茲縮回他躲在太空服中的雙手,變得像機器一樣、但那份冰冷平靜中卻蘊有非凡的狂熱、就事論事,一板一眼,一時如群眾暴動時監管的警察,又讓刹那回憶起阿裡·阿爾·薩謝斯作神父時高昂的、蠱惑性的揮舞。

  這時的蓋尼米得正緩緩穿過歲星的天際,當其陰影落在木星上時,仿佛一個黑洞般的眼睛。

  明綠的少年不知其心所起,隻任由自己為自己的意志衝沒,繼續笑著說:

  “您希望不使用任何暴力的奇跡使人們屈服,希望人們既不是屈從於暴力、也非是折服於奇跡而與您一道,僅出於心中真摯的感情與覺悟站出……可您是否知道到頭來做自由發展的人乃是人最可怕的事情呵!難道您指望一群活著的鬼魂、跪著的奴隸與沉默的樹木擁有自由後便會熱枕地擁抱永恆的陽光與溫暖、然後和諧相愛嗎?倘若一旦有人開始沉迷於那庸俗的天堂或酒肉的美好,仿佛雪崩似的,他們就會狂喜地跟隨而去,輕易地拋棄自己的自由,孱弱又卑鄙地投入到所謂的革命的事業中,甚至來革了你這個曾經的變革者嗎?”

  一人落在歐羅巴號上,一人靠在能天使高達前。

  歲星之上,無數顆粒組成數百公裡的大核,不停卷起逆時針的大漩渦與超出八千米的大雲塔,永無休止地運作、遷轉、翻騰,無數次地改變顏色與形式,卻從未消失過,單單看著人間不停出演的一幕幕喜劇。

  戰爭以及無法理解。

  “但要是天上以他們無法理解的形式落下顆星星,或者就像天人本要做的一樣、無法反抗的高達降臨製裁他們……他們就會不得不恐懼地畏縮在一起取暖,好似他們原先世世代代鼓吹的仇恨與競爭全都不見了!現在不妨,刹那·F·清英,您就讓這一切不見吧!甚至您可以比天人將要做的更為徹底——只因您那無敵的高達的存在。”

  但讓利馮茲失望的是,少年的神情反而平靜下來。

  在刹那與提耶利亞的思考中,這一切,他早已考慮過。他的意志與願望從最初到現在從未變化,無需猶豫,亦不將後悔。

  他面色平和地給出利馮茲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不能那麽做,從我的力量超越人類到我的力量被人類超越,我都不會那麽做。”

  無線電波中的聲音沒有任何猶豫與困惑,如同天暗之時最初的星,將其光輝射到宇宙的盡頭。

  永夜世間,星海不變其絢爛。

  這時的變革者的母艦早早脫離信號探測的范圍,沒入廣大木星引力圈的彼處去了。而沒有等到回信的伽利略號則派出GN弓兵前往支援作戰。

  這時的阿扎迪斯坦正在深沉的夜間,同處一屋的兩個少女放下工作,乾脆地倒在地板上,半眠半醒間浩歎窺星天。

  “說到Raiser的技術、復活,這世上最有名的復活是什麽?你還記得嗎?席琳。”

  夜間一絲絲的涼氣縈繞在她們的身邊,

浸透覆身的薄紗,直滲入肌膚的最深處,就讓多愁善感的人忍不住裹緊被子,靠在一起。  月下,摘下眼鏡的席琳格外清麗,深褐色的頭髮簡單地梳到頭後。當她用嘴笑時,好似能發出非凡的光彩,大約是因為她嘴唇的輪廓格外鮮明且秀麗的緣故。

  “是那位被燒死的聖人的復活嗎?”

  席琳的目光穿過窗戶,落在月下高塔,若有所思地回答。

  在阿扎迪斯坦的流行宗教中,耶穌仍被承認是受神寵愛的聖人,但不被承認為神的兒子,更不被承認其被釘死在十字架與復活的事。

  “是啊、在另外的經典中被記載的聖子復活,因為那個宗教的流行,而被全世界銘記。”

  復活以及靈魂記錄、納米機器以及治療,還有天人、高達。

  “瑪麗娜還在思考與懷疑Quanta與Raphael的神秘嗎?”

  “不是懷疑,但確在思考……只因我想要更加地、更加地理解他們的心路歷程,想要更多地理解那個孩子的想法。”

  那位從庫爾吉斯走出的少年兵的思考。

  她帶著惆悵說。

  說著,瑪麗娜站起身來坐在椅子上。一雙如玉赤足出落睡裙,懸在半空中輕盈起伏。她俯瞰席琳,心思遷轉,突然縱聲而笑:

  “你知道嗎?席琳。據傳啊,那位日後將會在審判日再度降臨、拯救世界的聖人曾被聖靈默示來到遠離文明的荒蕪野外。在那裡,他遇到了一個大能的、一個可怕的並且智慧的魔鬼。那一次相遇在福音書中被記載為一次試探。”

  被世界吞噬的下弦月橫在雲間,撒下一片銀白的柔光,將月下的人襯出凡塵。

  “我記得……那次試探中,魔鬼問過基督耶穌三個問題。”

  “是的,那魔鬼通過這三個問題試探耶穌,但難道這世上還有比這三個問題更為接近世界亙古不變的真理的嗎?當我第一次看宗教大法官的戲劇時,劇裡那麽明言與讚美……可那時的我還不明白。直到現在,遇到了天人,我才懂得原來居然是這樣的啊!”

  一時心馳神往,情不知何起。少女匆匆從椅子上起身直到窗邊,俯身窗台,鳥瞰夜間王宮燈火。

  站定之後,她又轉首回顧:

  “你還記得第一個問題是什麽嗎?”

  “讓我想想,瑪麗娜……”因為福音書也是阿扎迪斯坦流行宗教認可的經典,席琳是讀過的,但她早已不再費心相關的內容,便將其拋在腦後許久了,“那時耶穌好像在荒野禁食四十晝夜,便餓了。於是魔鬼到來後就怪異地問他……既然您是神的兒子,那為何不把石頭變成麵包呢?等一下……原來如此嗎!”

  席琳恍然驚聲,忍不住起身走到瑪麗娜的身邊,蹙眉沉吟。

  “是的,這就是系於人類需求與欲望之上的奇跡……好比聖子的復活……要知道這世上唯有三種力量最能屈服一個人的心靈。那便是神秘、奇跡以及權威!只要將石頭變成麵包,這不可置疑的奇跡便是最無可爭議的最大的旗幟。誰會不環繞在這奇跡與麵包之下,屈服於基督的意志,跟隨其作為義人的教導?要知道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事物是能比麵包所代表的人類最基礎的生存需求更能折服人類自身的呵!自古以來,無非如此,誰給人們麵包,人們就向誰跪倒!”

  “我並不否認這點。甚至不若說,安寧才是人最可貴的財富……為了個人的自由與意志而拒絕麵包的施舍、拒絕奇跡的降臨,這是可以的嗎?這又是可能的嗎?即使是我,也要猶豫,甚至,我不會拒絕。”

  幸福與自由亦可背道而馳。

  瑪麗娜一聲歎息:

  “是啊,我也是……可那變態的救世主卻寧願繼續忍受苦行與磨難的生活,也決不使用奇跡將石頭變為麵包,要讓人類一起在荒野中隨著他忍凍挨餓,只為了什麽?只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天堂的美好!倘若在二十三個世紀前,他就答應那大能的魔鬼把石頭變為麵包,這世上又豈會有任何災厄與分裂!人們都會聚集到他的旗幟下,隻畏懼他將人們拋棄!”

  這世上從沒有天堂,可確有比天堂更美好的事物。

  這世上也沒有聖子,可確有一群心甘情願、走在荊棘之路上的殉道者們。

  她接著說道:

  “當魔鬼被拒絕後,他不慌不忙地帶著耶穌來到聖城的殿頂上,又問他:倘若說您是神的兒子,那麽天使會托住您免得您碰到石頭上,那麽您何不從這裡跳下去來證實自己的權威?我們或許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倘若耶穌敢於跳下去,要麽沒有神明,他摔死了;要麽有神、但因為他行為中蘊有的對神明的試探與挑戰而被神放棄,於是他摔死了。這就是魔鬼話語中的陷阱……我不知道人類幻想中的那位聖子到底曉不曉得這一點,唯一毫無疑問的是他僅憑借內心激起的虔誠與堅信拒絕了。”

  “跳下去的意思……我可以想象……如果說還有什麽能媲美立足於人類需求與欲望的奇跡來折服人的,也許就是無法理解的、人所無法做到的神秘。倘若他在高空縱身一躍卻未摔死,反倒毫發無損,古代的人們誰不會視之為神明?”

  瑪麗娜微笑,伸出手指豎在席琳面前搖了搖,說:

  “席琳,你隻想到了聖子自己的選擇,卻忽視了聖城之下那些觀望這一切的、無法拒絕誘惑的人們,他們中的大多無法拒絕這個誘惑啊!倘若有個神明的許諾……沒有人有任何方法可以抵抗這麽一種誘惑:那就是肆意地展現屬於自己的力量、信念、高貴與神秘,讓自己變成一種奇跡般的、神佑的、萬人追隨的、高貴的存在!或因為他人的展示而去跟隨他人!

  我們再假設有一個東西是正確的、是至善的、是不可置疑的,甚至曾是那人的理想、人的愛、人畢生的所往!比如說、就說那死後的天堂與福報,或者解放全人類的理想吧!但它卻無法給現世之人任何想要的麵包與名譽,甚至不容人任何試探,不準你憑借它的力量從高樓上毫發無損地跳下成為奇跡!因為一旦借著它的力量達成你其他目的、或是利用其他途徑抵達它,那它就會變質。可、可……這樣一種嚴苛的正確還是……值得人去遵循的嗎?

  在面對魔鬼的誘惑時,這個聖子大義凜然地挺住了,但記載中,在日後,他仍然施展奇跡去救那些苦難的人。直到如今,亦是如此,相比起神話傳說中真實的奇跡,現實的宗教更為低劣,只不過是編造虛假的天堂與地獄來恐嚇人們,並且利用人們的虔誠牟利。相比起一個聖子的執著,更多的人都認為這種嚴苛的正確是不值得的,就放棄了。”

  聲音遠遠地,黯然地在夜間消失。

  “瑪麗娜……?”

  席琳看到瑪麗娜的眼睛在月華下模糊起來,仿佛激動到在流淚。

  她的雙眼中究竟看到了什麽?席琳在想,是前些日子學生運動被武力鎮壓嗎?還是聯合國再次拒絕援助?亦或是這方天地不變的燦爛星空?

  瑪麗娜話音不止,她接著說:

  “據傳當聖子拒絕了奇跡與神秘之後,魔鬼就帶著聖子來到世界最高的地方,將地上萬國的景象指給他看——這其中有戰爭、偏執、無法理解、還有殺戮、信仰、自由,有盲從、有黑暗、光明以及無盡的榮華富貴!然後魔鬼就告訴聖子:伏拜於我罷!只要你伏拜我,我就將這一切賜給你,並讓這世間兒女都遵行你所期待的一切義舉,讓這天地眾生按照你的教誨而活——倘若說曾經的上帝隻許諾審判日幾十萬人的幸福,那麽現在的我可以給你許諾萬世萬生所有人的幸福!”

  瑪麗娜一口氣講完,突然變得懨懨的、無氣力地回到座位上去了。

  “我說完了……席琳。”

  “——權威。”

  聽罷的席琳愣在那裡,喃喃念到:

  “這就是您對天人之路的一點思考嗎?”

  賦予全體人類以一切自由唯使人類互不自由,唯有絕對的權威將消解一切矛盾。

  “切勿思考、切勿恐懼,服從權威的意志,將你的心交給魔鬼……刹那曾經假設過一種所謂的A-LAWS,人類的絕對法律,我想如果有,那就是這樣的吧?我、僅憑我已經無法裁定其對錯是否——聖子拒絕了,可我、你,還有這世上很多人卻拒絕不了這三條道路。”

  她在夜色中、無限溫柔。

  信仰誰?又該把自己的良心交給誰?又由誰來判斷這萬事萬象的是非、善惡、到底值得與不值得?

  是天堂與上帝?

  還是地獄與魔鬼?

  是輿論媒體?

  還是那些成功人士、偶像與明星?

  是他者?

  還是……自己?

  連接道德與理性的、名為判斷力的橋梁。

  當瑪麗駕駛GN弓兵到達可以清晰看見驚異能天使高達的距離時候,一架從未見過的MS突然出現,將她的道路阻攔。

  “這是什麽?”

  她驚叫出聲。

  公頻上傳來語調清越的少年人錄音:

  “抱歉,這裡暫時禁止通行。”

  “標識信號為GNZ-001,代號GrmGundam,在天人的數據庫中並沒有記載!就其設計來看,有點像審判女神。”伽利略號上的人們急匆匆地整理信息並報告,並得出最後的結論,“難道說這是變革者方自己研發的高達嗎?!”

  白色、藍色以及紅色,巨大的肩部和纖長的雙腿,手持GN Mega Launcher。當炮火的光輝閃耀之時,兩台機體便糾纏到一起。

  伽利略號上,提耶利亞借著上一世的記憶認得出那是什麽——

  “獵犬高達。”

  他冷冰冰地吐出這個字眼。

  編號為GNZ-001,代號為Grm Gundam,變革者專用次世代試作型MS。

  Grm全稱 of Reborn,意為再生、重生與復活的一代;

  又讀作Garm,取意為北歐神話時代的地獄犬。據傳當Garm嚎叫的時候,世界與諸神將迎來最終的黃昏。屆時,過去的眾神就會滅亡。

  “刹那,你現在又在做什麽?”

  毀滅的歐羅巴號上,就著木星的余暉,俊秀的少年變革者微笑,高昂地敘說:

  “誰掌握人們的良心與麵包,誰就將掌握世界!最初是奴隸主,後來是教宗,前些日子是資本家,現在這個世界又到了交替權位、再生的時刻,變革者們又豈能落後!”

  然後他再一次嘲諷地俯下身來,像是忠誠的臣子般,低聲下氣:

  “純種變革者、量子思考者以及超越人類者,刹那·F·清英陛下,您既不願意利用您的技術與力量奇跡般來許諾一個天堂,也不願意使用那神秘莫測的高達懲戒世界萬物,那麽卑微的我想,有一件事,您總該是願意的吧?”

  他的目光既危險,又邪惡。

  “利馮茲·阿爾馬克,你又想說什麽?”

  “單單一件事……”

  面對刹那平靜的問,利馮茲也平靜下來。沉默的宇宙裡,只剩下彼此兩個人隔著無限的空白,追求天地人間的真理。

  沒有任何戰鬥中MS的聲音與光線能傳到這裡。

  “還能有什麽?還能做什麽?那就是成為權威、去成為世人的律法呵!就從你的Raiser開始,到Aeon,最後到全世界,讓人人以像你、追隨你的行為以及變為你為榮!倘若有人問殺害一個資本家是正確的嗎?你就告訴他是正確的、值得的;倘若有人問你少年兵是不人道的嗎?你就告訴它這是不人道的!

  從此就由你去為人類訂下是非善惡的準則,就由你帶著人類一同共享永恆的幸福與安寧,不要分裂、不要造反,也不要自相殘殺,服從你的意志,聽從你的安排。而你則寬恕他們的罪過,寬容他們的暴行,教導他們為善,就這樣向著理想中的世界前進!從此你的自由就是全人類的自由,你的美好就是全世界的美好,這不就是所有人都可以得到幸福的世界嗎?”

  在這裡,似乎還可以看到鎮星的風采。隔著一層薄薄的駕駛服,人類便從宇宙中獨立。

  刹那認真地端詳這一世的利馮茲,想要理解他這時的心情何來,但這少年的答案不會變化。

  他說:

  “利馮茲·阿爾馬克,我仍然拒絕。世上的自由與幸福的樣子很多,但絕沒有一種是將自己的心靈交給他人!尤其地,我並非是至善的存在,亦隻為人類未來一個平凡的中點,決不能代替人類做出一切安排。你、也不能。”

  利馮茲搖頭,接著笑:

  “讓我想想,在您當初殺死KPSA首領阿裡·阿爾·薩謝後,您是怎麽對那些少年兵們說的?”

  即使這點情報,也已被他獲得。阿裡·阿爾·薩謝斯收藏的MS中很可能也存在VEDA的微型終端。VEDA與地球網絡本身是等義的。

  利馮茲忍著發笑的衝動,模仿刹那的語調說:

  “【結束了,你們已經自由了!那你們就把我當做神吧?讓我來教你們作為一個健全的人,教你們如何去判斷,直到你們足以自己去判斷這世上一切對錯、真偽、存在有無為止!】……你不覺得好笑嗎?刹那·F·清英。”

  刹那伸手向利馮茲,眼見他目光中的詫異與變化,和諧微笑,從容地、懷念般地回答:

  “好比父母教導兒童,好比哥哥照顧弟弟,最初從搖籃中走出的人們可能還不具有足夠的判斷力,可在人們的傳遞下,終有成長的日子。那時就由他們帶著下一代的人們繼續、繼續,向著終末的理想世界前進。那時我說的話只是個謊言,我到底不是分辨善惡的神明!但我……願意做的是前往理想世界的一個中途停靠的港灣,隻為讓人類不因任何突然的不可戰勝的災難蒙受可怕的痛苦、以致於不能前進。”

  “好、好,既然你什麽都不願意做,奇跡、神秘以及權威這一切……可以救濟所有人的這一切,你都舍棄,那你又為何要妨礙我們舉起被你們放下的這三種武器來為人類贖罪?僅為了這種愚不可及的代代傳承進步的理由、僅為了那遙不可及、甚至就是不可能的終極美好就要涉足這世間的紛爭、妨礙我們解救萬物的大業嗎?”

  “這不是妨礙,乃是一場紛爭。”黑色少年在黑暗的宇宙裡說,“你到底偏離了天人的道路,尋找到自己的路。”

  利馮茲氣極反笑,他的大腦卻越來越冷靜,在蓋尼米得的陰影下,他說:

  “不是我背叛天人,乃是伊奧利亞背叛了人類、更背叛了變革者!他同你一樣無恥地想要將分辨善惡的果遞給人類。可分辨善惡只能讓人類陷入更多的痛苦與紛爭之中!你們僅僅拯救了你們自己,好讓你們自己的良心與理想得到片刻安寧,卻罔顧世人的本性。終有一天,你會看到這世界上更多的人們將被我們變革者解救!終有一天,不,我現在就告訴你,你好好等著那少少幾萬覺悟的人跟隨你的道路追求那虛無縹緲的終極幸福罷!我曾是多麽向往加入你們、Gundam Meister與伊奧利亞的行列啊,但現在的我卻要撿起被你們放棄的、肮髒的道路,要為幾十億人的、被你們斥責為短暫的、虛假的、並不自由的幸福告訴你們——”

  曾經的他越是崇拜伊奧利亞,在覺醒之後,現在的他就越是憤慨。

  分辨善惡乃是悲苦。知曉越多的人,越是會迷醉於這樣一個不詳的真理——

  分辨善惡之樹不是生命之樹!

  “我拒絕你的邀請。”

  他無比嚴肅與認真地宣稱:

  “就這樣,再會了,刹那·F·清英。當你再度出現到我面前時,我一定會殺死你,即使VEDA放棄了,即使全世界的人都放棄了,我也絕不會放棄這一企圖。”

  刹那一直用心地聽,直到這時,他反而躍下能天使,想要靠近這人,開闔的嘴唇在利馮茲的眼中似乎在說:

  “那就紛爭罷。我期待著你戰勝我的結局。”

  但早早被他埋下的太空炸藥一共轟起,炸在歐羅巴號上的傷口上。

  地上妖豔的火光在天外的遺跡重演。萬物都在搖動的火焰中消失不見。

  爆炸徹底將這古老的遺跡摧毀,包括那一百三十年前的秘密也都落入木星裡。

  而利馮茲則葬身於火焰之中。

  葬身前的最後一眼,他看到刹那駕駛能天使離開,加入GN弓兵那處的戰場了。

  然後他的意識便陷入長眠的黑暗裡,再突兀從培養皿中醒來。那時的他就看到那個雷傑尼·雷傑塔笑吟吟地在一邊端坐。

  利馮茲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準備離開這處天人的太空基地。

  “你應該知道殺死刹那·F·清英乃是一場絕望的努力,作為同樣VEDA的高權限者,甚至你自己對量子思考者的推測,你應該是最明白的……無論如何,你也得不到應有的果實。”

  雷傑塔這個自大狂似乎通過什麽手段,竊聽了利馮茲與刹那的對話。在利馮茲還未能掌握VEDA的現在,被竊聽是可能的。

  “明明當你聽到他的話語時,頌讚之聲幾乎要從你的胸口裡發出了,但是你仍然不能發聲歌唱。他不了解,可我能夠了解。這是為何?這是為何?”

  雷傑尼·雷傑塔說。

  他歪曲的笑意湧向將離去的年輕的變革者。

  “是麽?”

  利馮茲毫不在意,揚長而去。

  雷傑尼坐在裡面,側過他的腦袋,看向黑暗之頂黯淡的綠光,自顧自地詠歎道:

  “如何要讓小小的執著的光明變得耀眼,又如何要讓人類追隨這小小的虛幻般的明亮?那便是……巨大的黑暗壓迫而來。”

  他咧著嘴,閉上眼睛,但覺生活趣味無窮。

  飛船脫出基地之時,被黑暗包裹的廣大銀河就在利馮茲的面前盡情舒展其姿。

  不像陽光那麽耀眼,也不像月光那樣清澈。

  就這樣,明亮的、在永劫沉淪的黑暗裡閃耀它們最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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