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是我們的人，我們的人！”

　派出去的騎兵斥候很快就帶回來了消息，但是那種興高采烈，歡呼雀躍的聲音，聽著怎麽就那麽刺耳?

　似乎真要是趙國騎兵來了，他堂堂衛國國君的兒子，還會望風而逃似的，那麽不堪造就。

　我們的人?

　那麽就是那支消息中和趙軍騎兵正面接觸的禁軍，這讓公子岐心裡很沒底。應該是打不過的吧?這個問題其實不僅僅是他自己覺得不用權衡，甚至連衛公也好，國相子思也罷，都形成了一個共識，五百禁軍肯定不打不過兩百趙軍精銳。

　這是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

　基於這個事實，衛公決定抽調兩個師的禁軍來對付這兩百人。而公子岐是自告奮勇的大貴族，同時也是知道這個秘密的少數人之一。

　另外統帥大軍的是衛國的儲君，太子訓。

　公子岐看了一眼斥候身後，派出去兩個人，回來一個，媽蛋，另外一個不會死了吧?至於五百禁軍為什麽出現在他的面前，答案呼之欲出，打不過，討回來了唄。

　“仲叔牙的那個旅還剩下多少人?”

　公子岐就算是沒有經過殘酷戰爭的洗禮，至少知道一些軍隊的常事，詢問的角度也是從衡量對方戰鬥力的方向而去的。

　斥候想了想，估了一個大概的數字:“不下於三百多人。”

　一個旅的士卒滿員的話，大概在五百人。回來三百多人，那麽小兩百人就這麽折了進去，作為衛人，仰望天下強軍的心從來沒有改變過。公子岐認可趙軍很強，但還沒有強大到無法戰勝的地步。他腦補了一下戰鬥場景，騎兵在平原上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然後禁軍自然要敗退。想著不能讓趙軍跟在潰敗的禁軍身後掩殺過來，公子岐果斷下令:“眾將士聽令，布圓陣，固守。”

　幾裡地的距離並不算太遠，尤其是對於戰車來說，用不了一刻的時間就能輕松抵達。

　邊子白、丁祇、乃至應龍等人都沒有和禁軍一起入城的打算。提前一步經過公子岐好不容易布置下的防禦步兵陣。

　邊子白還算好，在車上拱手算是見過了公子岐。而丁祇等人，在經過公子岐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打招呼。引起家將南宮弼的不滿:“公子，邊子白此人位卑而權重，完全不把公子放在眼裡，可氣，可恨！”

　就算是背後吐槽，南宮弼也只能挑軟柿子捏。相比丁祇、應龍這倆人，他連調撥公子岐和對方不滿的心思都沒有。丁祇是衛公姬頹的親信紅人，應龍更是國相子思的親信家臣，都不是公子岐能夠輕易招惹的對手。相比之下，他也只能將所有的不滿仍到邊子白的頭上去。誰讓他在衛國沒什麽根基的?

　而且，邊子白對公子岐還有過故意找茬的過往。征辟端木方雖說是國君的命令，但如果沒有邊子白從中調撥，國君哪裡會知道公子岐身邊有一個謀士，叫端木方的年輕人?

　就算是端木方有一個很厲害的爺爺，但端木賜老爺子已經故去且不說。他老人家晚年的時候一直住在齊國，就算是端木賜在衛國和魯國有過執政為國相的為官經歷。但人走茶涼的官場，也是過氣的高官，很快就會在國君的記憶裡模糊，甚至被遺忘。

　反倒是端木方幫著說話道:“大令，進退有據，斷然不會如此。”

　“先生，你在內史府都讓他給迷惑了。一個舞象之年的小子而已……”南宮弼嘖嘖了幾下嘴巴，感覺自己要不是運氣不好，成就恐怕不會比邊子白要小。這人啊！一是命，二是運……說白了，邊子白投胎的命比他好，運氣更是他一個在衛國的宋人不能相比擬的存在。

　要是給他同等的機會，南宮弼相信自己一定不會比邊子白差到哪裡去。

　在他已經認定了邊子白指揮禁軍打了敗仗的前提下，南宮弼的信心一下子起來了，他是武將，著書立言不是他的長項，但是指揮作戰，身先士卒還真難不倒他。

　苟變的出現讓公子岐的手下們選擇了沉默，畢竟別後說人已經不是什麽君子所為。

　“苟司馬！”

　“二公子。”

　苟變也沒有打算下車的意思，他和公族沒有什麽交往，也不打算交往，只是客套了幾句，就離開了。

　公子岐也是一頭霧水，指揮禁軍的人恐怕都不弱啊！

　丁祇都出現了，國相府邸也有人參與了，一個個灰頭土臉的陰沉著個臉，說是吃力敗仗也說得過去。可問題是，為什麽都匆匆忙忙的呢?連帶著一個將領都沒有出現，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南卓的車也路過……

　僅僅是在車上略微的行禮，匆匆而別。

　公子岐心頭這個叫氣啊！

　他好心幫著人阻擋敵軍，到頭來連給他一張笑臉的人都沒有。自己這是何苦來哉呢?

　很快一個壞消息傳來，前對已經出了城門的禁軍主力，退回去了。這讓公子岐又驚又恐，在部下面前，他已經表現出了極大的勇氣和決心。擺開固守的兵陣準備接敵。給他這麽大信心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身後的伍仟禁軍主力。

　試問，伍仟步卒，就算是對幾百趙軍騎兵無可奈何，但至少趙軍也知道稍有不慎有會有全軍覆沒的危險，到時候雙方退兵皆大歡喜豈不好?可要是身後的伍仟禁軍都跑了，僅僅憑借他手下的兩三百武士，能是趙軍的對手嗎?

　越想越擔心的公子岐，臉上陰晴不定，可後槽牙咬的格格直響，顯然開始怨恨起來所有人。當然首當其衝的是他的大哥，公子訓。

　好在，一個人的出現終於讓他了解到了戰場的結果。

　而這個結果，他還不大願意相信。

　“啟稟二公子，我部在中大夫的麾下，力戰趙軍騎兵，除一人逃脫之外，其余趙軍都已經梟首。”仲叔牙很無奈，在他前面的人可以忽視公子岐，但他不可以。誰讓他身份最低呢?

　公子岐感覺很可笑，禁軍打贏了。還在一個在禁軍之中毫無存在感的旅帥，這就行是老天給衛國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抬頭看著車上，咦，有一個女人?

　好奇心作祟的公子岐問了一個讓仲叔牙恨不得拔劍自殺的問題:“車上的是戰利品?”

　既然已經被仲叔牙放在車上了，那顯然是仲叔牙的‘戰利品’。但這一刻，一直被提著的心下一子揪了起來，車上的寇氏要是一切安好，對於仲叔牙來說還是歡喜的團聚。可問題是……這女人被擄走了幾個月自後，卻讓他有種憤怒堆積在胸口。原因就是寇氏不僅被養的白白胖胖的，更要命的是肚子裡還裝著一個孩子。

　他被綠了，被綠了，竟然被綠了。仲叔牙怨恨地看了一眼公子岐。

　老婆被人強行借走也就罷了，竟然找回來的時候還強行送一波‘利息’的，這種事誰能受得了?

　頓時羞愧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而車上的寇氏卻低著頭，不知道作何想?

　仲叔牙愣了一會兒，陰晴不定的說:“下官要向國君複命去了，還請公子勿怪！”

　仲叔牙走後，公子岐也覺得奇怪，連帶著他的手下家臣家將都覺得被忽視了。別朝堂中的卿大夫忽視也就罷了，連帶著一個小小的旅帥也敢對他表現出不耐煩的舉動出來，這讓他很不解。

　入城的那一刻，太子訓在帝丘城頭上，看向了仲叔牙入城的兵車，那種目光凝視之後茫然的呆滯，仿佛被定格了一樣。而寇氏在車上也似乎有所覺察，抬頭的那一刻，兩人的眼神死死的交匯在一起，尤其是在仲叔牙仰頭的那一刻，寇氏扶著車轅，身子用力的樣子，讓仲叔牙頓時有所察覺。

　一個被綠的男人?那種周圍都是隔壁老王的超強第六感，頓時爆發。 這一刻，他終於明了什麽，但是面對興康他還能反抗，還能想著報仇，可是面對太子訓，他有種從來都沒有過的無力感，那是高高在上的儲君。

　而他仲叔牙呢?

　一個不入流的軍中小令，下大夫的身份在外人看來，還是有人可憐他才給他的安慰。

　他如何能報仇?

　恐怕這輩子都沒有復仇的希望。

　也只有這時候，仲叔牙才發現，自己報仇的念頭是可笑的，甚至是荒唐的。大丈夫一日無權，談何頂天立地。這一刻，他心底原有的執念崩塌了，隨著而來的是深深的倦意，命運的作弄，讓他深感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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