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抓起一把花生，扔嘴裡一顆，嘎嘣嘎嘣嚼著。

　“顓頊帝統一天下以後，幹了一件大事兒。他下了個死命令，所有部族不準再修習巫術。”

　在黃帝以前很長一段時期，巫術就一直傳承演化著。

　各部族的巫術駁雜，在平定蚩尤的戰亂中，巫術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蚩尤率領的部族，采用了當時非常先進的青銅製作的武器，並發明了一系列攻城工具。但黃帝部族的盟友炎帝部族，尤其擅長巫術。從風雨雷電，到召喚獸類，打得蚩尤措手不及。後世便假托九天玄女順從天道，親自教授黃帝法術，大敗蚩尤。

　後來黃帝把其中的醫術部分，集中歸納整理出來，編寫為《黃帝內經》，以供世人治病強身。而巫術部分，則讓其自生自滅。

　為了天下太平，這種可怕的力量，還是自行消亡的好。

　等到顓頊時期，本來式微的原盟友炎帝部落，又開始心存不滿。共工作為其中的主力，一呼百應。他和自己的兒子，用神秘的巫術，掌握著水和土的力量。

　在強大的自然力量面前，顓頊僅憑先進的冷兵器，又怎麽能取得勝利。

　他還有別的本事。

　顓頊從黃帝那裡繼承了本部族的巫術，能夠召喚猛獸之靈。尤其在那處瑪瑙礦中，他發現一種特殊的赤玉，稱之為赤玉之精。通過這種東西，可以免去許多繁瑣的儀式，直接召喚上古猛獸之靈，附體到戰士身上，真的是所向披靡。

　李星野想起，那夜行遊女，不就是一種上古的猛禽模樣嗎?看來自己這塊，就是赤玉之精了。

　平定天下後，顓頊對掌握巫術的其他部族很是忌憚。他以各部族沉迷巫術，不事生產為由，禁止所有部族再行公開傳承巫術。

　慢慢地，種類繁多的巫術就逐漸消亡，隻留下一小部分，在民間偷偷傳承。

　李星野聽了也是搖頭慨歎，二人就著瓶把酒都喝了個乾淨。

　“老爺子，有件事我就不明白了。要說剛才那位大哥，人家是博物館的老師，對那些傳說了如指掌，也是正常。您一個普通老百姓，怎麽也對這上古的掌故也知道這麽多呢?”

　老爺子嘿嘿一笑。“咱叫趙老憨，不見外的話你就叫我老憨叔吧。”

　老爺子一介紹，李星野就張大了嘴忘了合上下巴。

　他是薩滿教的傳人。

　李星野倒是知道，薩滿教在東北亞的確真實存在。他們就是幾千年來巫術文明的直接傳承者。

　薩滿教信奉的，是自然力量，尤其是以猛獸圖形為代表的圖騰力量。薩滿巫師就是通過專門的儀式，來借取上古猛獸靈魂的力量。他們管這種力量叫做“舍紋“。

　不同猛獸的舍紋，有不同的力量。

　薩滿的能力，可不是憑空取得的，他需要從上一代薩滿那繼承這種能力。吟唱專門的咒語，並跳著被稱作“野人舞“的舞蹈，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覺，一般人根本熬不下來。

　李星野就問他，這薩滿和傳說中的“跳大神”、“出馬弟子”有什麽區別。

　老爺子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

　“跳大神”其實是滿清時期才有的。當時滿清皇族獨尊佛教，對道法嚴格禁止。有些流傳到民間的道法，就只能采取變通的方法，用這種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方式，流傳下來。要說跳大神與薩滿類似的地方，是他們模仿薩滿教作法時用的“問天鼓”，也使用圓形的皮鼓。

　“出馬弟子”是一些凡人，與本地的一些野仙兒達成協議。在家裡開堂供奉他們，他們會臨時借給弟子一些法力。但整個東北，五大仙家法力高強的就那麽幾位，其他的雖然稱呼上叫仙，其實就是個“草頭仙”，與薩滿教召喚的猛獸之靈不可同日而語。

　而且，出馬弟子只能招請自己供奉的仙家幫忙，而薩滿卻可以根據不同“舍紋”召喚不同猛獸，功力深厚者，甚至可以召喚上古神獸。

　李星野不由得拍了下大腿，連連稱讚神妙。

　換做他人，早把老憨叔的這套說辭當做老爺子燒酒上頭，胡吹大氣。但對已經接觸過不少這些事的李星野，卻是信了個八九分。

　“老憨叔，您老這次是要去哪裡啊?”

　“嘿嘿，我老爺子也是孤家寡人。這不快過年了嗎，我是要去拜祭一位故去的老朋友。”

　“大老遠坐火車專門祭拜故人，您還是個重情義的老爺子。”

　“哈哈，幾十年了，我每年都去。說起來，他也算我同行。我是薩滿，他是陰陽先生。”

　李星野就問他去的什麽地方。

　“地方不大，還挺偏的，長白山下有個叫官屯村的犄角旮旯。”

　李星野一聽，差點站起來。

　“您老說的，可是黃半仙他老人家?”

　老爺子也瞪大了眼睛。“現在還有年輕人知道長白山黃半仙的?”

　李星野哈哈大笑。

　正巧小車過來，他又要了兩瓶二鍋頭。

　“前輩在上，晚輩李星野，敬您一口！”

　說著，他就把黃半山的那些淵源故事跟老爺子說了一遍。

　“老黃家的丫頭我知道，她收養的那小子也不錯。每年過年的時候，他也都回來祭拜那爺倆。”

　李星野怕老爺子擔心，就沒說黃半山出事兒的事。隻說黃半山今年有事，回來不了了。自己替他回來，祭拜先人，順道去長白山裡走一趟。

　老爺子就皺起了眉頭。“這冰天雪地的大冬天，往那山溝子裡鑽。你這城裡娃娃是好日子過舒坦了，自己要找點罪受啊。”

　李星野沒多言語，只是笑著搖搖頭。

　這老爺子要是知道自己去幹什麽，恐怕會也跟著去。這六十多歲常年酒精泡著的體格，哪能吃得消。再說，聽他言語之中，對野仙不是很看得起，別到時候恭敬不足，人家挑理，自己的事再辦砸了。

　火車到了一個叫“三岔子”的小站，老爺子說到地方了。

　李星野的票遠遠還沒到站呢，倒也不用補票。倆人就收拾了東西，下了火車。

　好在現代社會，再小的縣城也都五髒俱全。倆人找了輛拉活兒的車，談好價錢，趕奔官屯村而去。

　坐在小車上，李星野看著老爺子隻帶了個黑布小包袱，根本放不進一張鼓，就悄悄問他:“老憨叔，你的法器平時都不隨身帶著的嗎?”現代志怪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