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物質海賊團的其他收尾工作，統統丟給了十四區的英雄協會，嚴琭根本沒空理會這些瑣碎雜事，第一時間回到住處，開始閉關。

但是他並沒有回去和琦玉他們一起住，一周的時間既是留給他自己消化所得，也是戰前的調整狀態。

嚴琭如果仍然和琦玉他們住在一起，氣機引動之下，只會在匆忙倉促中，爆發出戰意，那樣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一個人獨處。

似乎已經是很久之前的記憶。

嚴琭竟有種久違的陌生感。

似乎師父教導、同伴犧牲、部下征伐……從來都不缺少旁人的參與。

嚴琭在參與改變著別人的人生，而別人的人生也在影響著他。

社會性屬性決定了人很難真正的獨處，擁有自己的不被影響、參與的時間。

吃飯、喝水，每一個看似簡單的生存動作，背後都有別人的參與。

哪怕閉關，哪怕辟谷。

也很難避免。

“嚴叔……你在嗎?”少女怯生生的聲音傳進屋子。

嚴琭歎了口氣，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是期待?還是遺憾?

但現在他不會故意去躲避什麽了，面對才是交待。

“嗯。”

少女悄悄地伸進腦袋張望，哪怕嚴琭看不見她的神情，也能從少女的動作上，瞧出那份嬌憨可愛。

“怎麽了?”

“誒嘿嘿，我來看看你有沒有好好吃飯……”

少女背著手，腳尖劃著地，像是不好意思。

小葉子身體前傾，背著手更突現胸前的規模，讓嚴琭不自然地偏開視線。

“沒有關系，我閉關期間，不用進食也沒關系。”

“那怎麽行！不吃飽調整好狀態，怎麽有力氣跟光頭大叔打呢！”

“琦玉聽到你這麽說他，一定會吵鬧的。”

“嘿嘿！所以我到這裡才敢說啊！”

小葉子從門後拖出一個籃子。

嚴琭神色異樣地看著葉隱透拿出桌布鋪好，一個接著一個往外放碟子。

“這是四喜小丸子，這是雞汁蛋餃，西芹百合、蒜瓣莧菜、鹵汁牛肉……”

只見小葉子掏出五六個小碟子，裡面撐著色澤鮮美的佳肴，葷素搭配。

“喔！對了對了！還有這個硬菜！紅燒蹄膀！我可是放了紅棗、冰糖、薑湯汁好多配料香料，燉了好幾個小時呢！嚴叔你一定得嘗嘗！可軟濡了！絕對的入口即化！”

小葉子自信地端出大菜，介紹了好半天。

又扣扣搜搜地往外拿著東西。

“主食有米飯、饅頭、小米粥，因為我不知道嚴叔你喜歡吃什麽啦，所以都準備了一些，還有老雞湯，可補了，嚴叔你等會得喝一碗！”

“小菜的話，涼拌酸辣海帶、椒鹽花生米也都有的，我還準備了清酒……”

嚴琭張了張嘴，想勸說什麽，卻說不出口。

連小碗米飯上都均勻都撒著芝麻粒，可想而知，其他菜又用了多少心思。

這麽想著，嚴琭連製止的話都說不出口，只能默默看著少女忙碌著。

小行李箱一樣大小的竹籃，裡面一層層隔開，還有保溫蓋，看著少女撅著小屁股，跪坐在地上忙活，一樣樣的端出來，還不停地介紹，生怕他不滿意的樣子。

嚴琭的思緒不由得飛到老遠，想象著少女究竟是怎樣的辛苦為他準備這些東西的?又是怎麽一個人提著這些東西過來的?

一盤菜肴或許不重，但是這麽多堆起來，絕對是不輕省的。

或許是一個人絮絮叨叨，周圍太安靜了，小葉子也反應過來。

羞赧道:“嚴叔，你、你怎麽不說話啊?是不是我話太多啦……”

“不，

沒有的事，”嚴琭不禁笑了笑，“這都是你做的?”嚴琭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小腦袋，小葉子臉上通紅，心裡羞澀又美滋滋。

但少女的矜持讓她下意識縮了縮。

嚴琭一怔，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閃電般收回手，一時兩人有些尷尬。

嚴琭突然輕笑一聲，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坦蕩了，有些做作，境界都悟到狗身上去了，難道實力上能明白的道理，到了生活中就不明白了嗎?

想到這裡，嚴琭忽然灑脫起來。

“嚴叔，你你笑什麽呀！”

嚴琭失笑搖頭不語，卻主動端起飯碗，敲了葉隱透一下，笑道:“好了，我是笑我自己而已，吃飯吧！”

從未有過的親昵舉動，讓少女心口小鹿亂撞，撲通撲通的，偷偷咽了好幾次口水，才勉強鎮定住。

“什麽嘛，不要亂打人家的頭！會變笨的！”小葉子捂住頭頂，故意嬌嗔道。

心裡卻默念:嚴叔看不見我臉的！只要我不捂臉，他就不知道我臉滾燙發紅了，嚶……

嚴琭好笑道:“你捂著頭，臉為什麽這麽紅啊?”

“！！！”

少女嚶得一聲，瞬間把頭埋在大腿中，頭頂像是噗噗冒蒸汽一樣，羞得再也抬不起頭。

“你你你你怎麽知道的?！”

嚴琭呵呵一笑，他也不清楚為什麽，只是在剛才放下心中那份一直以來的戒備疏離之後，他突然感受到戰鬥中才能體會到的那個境界，莫名的感應到面前的少女，是怎樣的狀態。

“快吃飯吧！你弄了這麽多，只有我們兩個人能吃完嗎?你不會是想把我當成小豬一樣養吧?”

“不、不是的！”少女下意識抬頭反駁，又害羞地低下頭，但好在不會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腿裡了，“我只是想讓嚴叔吃好一點……不知不覺就做多了。”

“真了不起，”嚴琭讚歎道，“我都不知道你會做這麽多菜，看來以後有口福了。”

“說、說什麽呢！什麽以後之類的……”越說聲音越小，少女默默埋頭吃飯。

嚴琭一笑，點到即止，沒有再開玩笑。兩人開始用餐。

“不過，真的很神奇呢，嚴叔，你竟然也會開玩笑，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你開玩笑。 ”小葉子好奇道，“感覺嚴叔總是會變得不一樣。”

“哦?那你覺得是好還是壞呢?”

葉隱透咬著筷子，思考道:“我覺得挺好的吧，嚴叔比以前要開心多了，不再是冷冷的像塊冰，那時候，嚴叔感覺活得很辛苦呢！”

嚴琭笑了笑，沒說什麽，自己的心路歷程只有自己清楚。別人看到的風雲突變，其實在自己心中已經過去了幾個世紀的煎熬。

一個人發生巨大的變化，或者短時間內頻繁的變化，沒有相應的劇烈刺激是不可能的。

同伴犧牲、師父死去、好友自戕、弟子殘廢……這一切的根源中心，都是他嚴琭。

要麽踏入地獄沉淪，要麽迎接撥雲見日。

幸好，還有人陪伴著他，沒讓他走錯路。

嚴琭仔細看著小葉子。

小葉子仿佛感覺到了嚴琭的動作，像隻受驚的小兔子。

“怎麽了?”

“不，沒什麽，”嚴琭忽然覺得心裡清明許多，周遭的一切再也無法遮蔽他的眼睛，“我只是感慨，好像突然之間，一切都清晰了許多。”

“對了，嚴叔，你還沒說，你是怎麽知道我、我、我臉紅了……”

在小葉子困惑的目光中，嚴琭吐出一句他的體悟——

“心明大道，眼觀天地，如是世間再也遮蔽之處。”

小葉子一歪頭:“不是很懂呢。”

嚴琭綻放了一個溫暖的笑容，看呆了少女，笑道:“簡單來說，我不會再逃避了呢。”

含糊其辭的話語，兩人卻都明白在說什麽，少女的心又一次不爭氣的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