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地北扯了一會兒，正一看了看天色，“師……聞人施主應該差不多了，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

　　陳白點了點頭，跟著正一穿過剛剛聞人傾城走過的長廊，來到一個曲徑通幽的花園裡。

　　這花園並不對外開放，綠植繁茂，修剪得格外精致。青石紅漆透著濃厚的歲月感，不同於那些刻意做舊的複古建築，而是當真透著一股年代久遠的感覺。

　　看了看頂層的琉璃瓦，恐怕是明朝時期的建築了。陳白在下江長大，來了這廟裡多次，卻從來不知道有這歷史悠久的花園。

　　愕然四周看了看，向正一問道，“大師，這裡是從來沒對外開放過嗎?”

　　正一點了點頭，神色平靜，又帶著些許揶揄道，“原本這裡應該毀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那場動亂，但是當時這裡有鬧鬼傳聞，因此無人踏入，後來荒廢了許多年之後，現在有專人精心照顧，也就保存得比較完整。”

　　陳白一聽鬧鬼，來了點興致，“這地方，有那種東西的嗎?”

　　現如今他倒沒那麽怕這些老朋友了，反而是好奇更多些。

　　正一眨了眨眼，年老的面容上泛起一絲頑皮的笑意，“陳白施主有沒有聽說過那些關於龍族作惡的傳說?”

　　陳白一陣黯然，小時候記事起，他爸就有點瘋瘋癲癲的，而他媽早就拋夫棄子，導致他童年是從來沒什麽人給他講故事的。硬要說的話，他倒是看了不少的漫畫動畫培養出了各種中二的屬性，上學後認識了同樣母胎單身的李子豪，兩個人一見如故就那麽一直在白絲loli黑絲禦姐的控制下深受二次元美少女的荼毒。

　　驀然回首，李子豪都涼透了。

　　他也不知怎麽的，想起了那麽多的往事，深吸了一口氣，對正一笑道，“不知道，說來慚愧，我對於咱們華夏文化其實知道得特別少。”

　　正一笑笑，也不繼續說下去，帶著他走到了花園深處的一座小涼亭。這涼亭造得有些特別，因為它造在水中，由一座廊橋通行，而涼亭後方的通路卻直通牆壁然後生生截斷了，頗有一種殘缺美感。

　　這人工湖直通這面牆外，可以依稀聽到熱絡的行人聲，陳白耳力很好，甚至能聽到快門的聲音。

　　“外面……難道是城隍廟最有名的景點九曲橋?我好像能聽到行人拍照的聲音。”

　　正一點點頭，“正是。”

　　逢年過節，九曲橋必定行人絡繹不絕。

　　九曲橋，九曲十八彎，因為曲通曲折之意，有走過九曲橋，渡過一年曲折之意，所以每逢過年時九曲橋人特別多。

　　但是光用聽的，就能聽見一牆之隔處，九曲橋邊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吼著讓人維持秩序好好排隊，這樣的人流量確實容易導致遊玩喪失本有的意義，人擠人畢竟不是什麽愉快的體驗。

　　陳白聳了聳肩，不再去聽牆外的喧嘩，而是抬頭看了看涼亭上精瘦字體寫著的匾額:流觴亭。

　　古體字繁瑣，他並不認識當中的觴字，還是得正一解釋才知道，這庭院連著外面的九曲橋當時本來是一體，當初本來是當時的主人用作夏日嬉戲使用的。

　　那個遊戲就叫九曲流觴，也叫曲水流觴，本是文人雅士的娛樂玩法。眾人在上巳節，沿著蜿蜒的河渠兩旁就坐，在上流放置酒杯，酒杯順流而下，停在誰的面前，誰就取杯飲酒，主要是為了驅禍避凶。

　　不過當時的園主玩得更加過分一點，他的曲水流觴是讓十數名佳人一絲半縷，

在湖中一並飲酒。而河道下有暗渠和機關，酒從暗渠上流過，機關會停在他中意的女人或是想要酒水在其面前停留之人處。　　陳白一聽，嘖嘖稱奇，“哇，一聽就是那種古裝劇裡的色員外愛乾的事情，這就是古代的海SEA天SKY盛(he)筵(xie)吧喂！”

　　正一笑笑，隨後看著涼亭道，“可惜後來經歷戰亂，此地多有破損，現經歷修繕後，一牆之隔分為兩處，連著外面開放的景區挖了人工湖，保存得完整的主橋叫做九曲橋，而我們牆內的涼亭稱為流觴亭。”

　　見陳白聽得很起勁，正一又補充道，“如果你仔細數過，便會發現九曲橋實際上只有七個曲，然後就到頭了，其實是後期重建時，連接流觴亭的兩個曲已經徹底損毀了。”

　　陳白點點頭，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座古樸精致的流觴亭，“我不太懂建築，不過這亭子似乎沒有很特別， 不知道為什麽會特別保護起來呢?”

　　正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個古色古香的酒杯，俯身在亭邊試圖到湖裡舀一杯水。

　　陳白見他年邁體衰還要那樣去伸長了手臂往湖裡探手，又差點沾濕袈裟，忍不住扶他起來，“大師，這是作甚?”

　　正一把酒杯遞給了陳白，“這是流觴亭的機關。將酒杯盛滿，倒在你腳下的磚石上，就會知曉其中的妙處。不過，一定要用酒杯盛滿這些水，多了少了，都不會有反應。”

　　陳白低頭，看了看腳下的涼亭地面，有很細的紋路，如迷宮錯綜複雜。

　　他從包裡取出一瓶農夫山泉，倒進了酒杯，然後倒在了地上。

　　正一神情有些尷尬，頓了幾秒後，勉強笑道，“陳施主，不拘小節，日後必成大事。”

　　陳白心說就是一瓶農夫山泉而已，你老人家自己想不開嘛……

　　不過正想著，只見腳下紋路上平鋪了一層水之後，石磚像是哈利波特初次到對角巷一樣，左抽右移，漸次空出了一個能容納一人同行的暗道。

　　陳白這會兒驚到合不攏嘴，這種機關他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常沙的臭豆腐店不算，那個是陰影。

　　正一雙手合十，“聞人施主已經在下面了，陳施主隨我一起下去可好?”

　　陳白剛剛點了點頭，正要下去，就只聽地底深處，傳來一聲野獸的嘶吼，和一聲女子倒抽涼氣的聲音，隨後就聞到了血的味道。

　　張一穹的嘶吼。

　　血裡混著獨屬聞人傾城若有若無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