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德恍然大悟後,心裡一陣一陣的疼。
不光是心疼他的六合大廈,更心疼那些白白喪命的孩子。
張一穹盯著朱厚德的手機看了看,皺了皺眉,“這個手機沒有通話錄音功能,而且,陸仁賈的話模棱兩可,不能構成任何證據。棘手……”
“我也不想告他,作孽啊……都是我當年作孽啊……”朱厚德老淚縱橫,“我提出過要收養他,可是他不願意,但我沒想到他這麽恨我啊……”
陳白盯著朱厚德看了看,本來想了幾句安慰的話語,但卻忽然心裡生出一股冷意,開口時,語氣極其淡漠,“人性本就如此,朱老,你今天來,不只是為了在我們面前,打電話痛罵陸仁賈而已吧?”
朱厚德看了看陳白,有些吃驚。
這個一直熱心的小年輕,怎麽突然……
“怎麽?是不是覺得我應該和你一起痛罵陸仁賈?”陳白看了看朱厚德,唇角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譏誚,一如當初突然在林勘的病床前展露的那張不容親近的氣場。
“可能我要讓你失望了,只能說,天道輪回,你雖然不是個壞人,但老好人,未必就真的永遠無辜,我這人不喜歡安慰人。你應該還有話要跟我說,胸口那東西,沾了雨水,再不拿出來就快捂爛了吧。”
張一穹有些吃驚地看著陳白,他平時就一直沒頭沒腦的,但總是突如其來,有點令人驚訝的言論。
這樣的陳白,令他也覺得陌生。
陳白注意到張一穹的目光,抬眼看了看他,少了幾分淡漠,“看我乾嗎?你之前不是說好奇,六合大廈那個電梯改成了一炷香的風水局誰做的嗎?問問朱老不就知道了?”
他轉身,看著朱厚德愣愣地和自己對視幾秒後,低頭從內側口袋裡掏出一個破舊保鮮袋套著的黃紙,放在了桌上。
黃紙和張一穹用的那種咒符別無二致,只是因為古舊而變得質地薄脆許多,上面的字跡已經很淡,唯有左下角一個黑色古體的冊字依稀可見。
“這是……”陳白見了那字跡,忍不住俯下身去看。
他應該是第一次見這東西,但是……
咒符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陳白陷入了沉思,他看著那種咒符,一動不動。
朱厚德見陳白面無表情,自己看了一眼那張咒符,解釋道,“當年六合大廈出了那檔子事,沒人敢進來,後來,有個先生上門給我出了個主意,他叫我把那個出事的電梯拆了,規劃成一柱香,供奉那些孩子。頂樓為他們造了遊樂園,還在電梯間裡貼了這張符,說可以鎮住孩子們的魂魄。除非遇到了強烈波動,否則,孩子們可以永遠安睡在那裡。”
張一穹來了興致,“這個先生的局其實做的很好,可是為什麽,他不索性把那些孩子的魂魄送去投胎?而是要留在六合大廈?”
“這個……我也問過,可是那位先生說,過四年後要娶妻生子,他不想給妻兒帶來麻煩。”朱厚德說的時候顯然也帶著點困惑,“其實這種建功德的好事情,我不知道怎麽就麻煩了。”
“那麽多年前的事情,朱老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還記得是四年?”
朱厚德揉了揉眼睛,喝了口水,“我當時也問了,他說,未來媳婦兒正好四年後大學畢業,就可以結婚生孩子了……因為有這一茬,所以這數字我記得特勞。”
他竭力回想當時的情形,最後又看了陳白一眼,“對了,那個先生,
其實哪兒長得和你有點像,所以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盯著你看了一會兒來著。”(忘記的書友可以回顧一下卷三·第三十三章的開頭,雖然我知道並沒有幾個活人在看書) “又長得像我?”陳白皺了皺眉。
之前在鄧家宅事件中,鄧啟明拿出過一張照片,那人長相和陳白相似不說,名字更是和陳白的爺爺重名,是個有點本事的人。
而這次,朱厚德說的高人……
等等,六合大廈出事在二十六年前!
那個高人說四年後要娶妻生子!
陳白,
今年,
二十二歲!
這……只是一個巧合嗎?
可是,那高人聽起來一副神機妙算的樣子,實在和自己的老爹那言語顛三倒四的性格不太一樣啊……
朱厚德見陳白的神情越發嚴肅和困惑,想想他剛才有些諷刺看向自己的眼神,下意識有點懷疑這孩子有點……精神分裂,當即起身,“我也不打擾你們了,這就先走了。六合大廈的事情,我是真的感激你們,謝謝。”
雨已經停了,張一穹送朱厚德走到門口,老人抬頭望了天一眼。
他已經並沒有什麽可以去的地方了, 放眼偌大的下江,他竟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家寡人。
多少人年年歲歲到這個城市追逐夢想,而他的夢想,早已破碎。
今後,他又能何去何從?
朱厚德回過神的時候,發現張一穹已經開著車送自己走得很遠了。
“小張,咱們這是上哪兒?”
張一穹看了朱厚德一眼,“朱老先生如果不嫌棄的話,我替您安排一個去處。”
……
夕陽西下。
“張一穹怎麽還沒回家?”阿玉有些不安地看著外面漸漸變黑的天色。
秋季,入冬早。
夜色一黑,總讓人覺得惶惶不可終日。
串串跟在阿玉的身後,同樣不安。她小聲嘀咕著,“他是不是不回來了?那你們是不是可以養我了?我不想再被人抓了……汪T_T”
而此時,陳白反覆將聞人傾城的信看了第三遍。
寥寥無幾的字,蒼勁得不像女人手筆。
當然,陳白也不是什麽書法愛好者,他在意的是內容,“替你洗髓時,天有異象,近期若身邊出現許多怪象,大概是你間接造成的,奇珍異獸現世,你必將引起多方關注,日後行事務必低調。過幾日,我回來陪你去見你父親。”
陳白放下了信紙,反覆沉思。
“去見我父親……見家長……美人姐姐不會看上我了吧?……是我想多了嗎?”陳某人雙眼冒出片片桃花。
“對,你想多了!”張一穹踏著夜色歸來,進門第一件事,就是翻一個巨大的白眼給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