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郊小屋的路並不好走，一路泥濘，荒草叢生，甚至沒有一條真的適合人走的路。

　　夕陽西下，火紅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樹林在投射出一道道血色的殘影。

　　少女一襲白裙，在這裡穿行。

　　此刻，她雙目血紅，與夕陽顏色完全相同。

　　那張精致無雙的臉，看起來有些猙獰。

　　她正是文青。

　　“我……已經無法忍耐了。”文青靠在一棵樹旁，指甲緩緩抓著樹木，跌坐在地上。

　　指甲沿著樹皮，剝落出大片斑駁。

　　“已經是極限了……我想……殺人……”文青困頓落在地上，神情頗為委頓，像是一朵就要凋零枯萎的花朵。

　　“我不是她，讓你……那麽難以接受嗎?”她的眼神裡，流露出了一些哀怨、不甘、和痛心……

　　聞人傾城的聲音響起，“他喜歡的是我，當然不可能喜歡冒牌貨。”

　　那聲音不帶一絲情感，有些疏離、有些諷刺，淡淡望著腳下匍匐掙扎的文青，“雖然讓你借用了我的容貌，可是看著自己趴在地上像螻蟻這樣掙扎，還真是令人不太愉快。”

　　文青抬眼，看了聞人傾城一眼，“你算準了，他會發現我是替身?我以為你只是要一個替你喜歡他的替身……為什麽……”

　　聞人傾城的身影隨著太陽落山，漸漸有些變淡。

　　她仍然不過是一道虛影。

　　“我不必向你解釋許多，你現在回去，告訴陳白，承認你是在我授意下冒充了我，但明天一早，就告訴他全部真相。不過要求就是今晚，在那個屋子裡的人，一個也不許離開——記得把謝思危也叫回來。這樣一來，那個叛徒就會露出破綻，而你，也會發揮最大的功效，只不過我還真沒想到，你居然真的喜歡陳白。怎麽，悲憤愛憎，會讓你變得更加強大嗎?”

　　聞人傾城的語氣並沒多少情緒，看著文青的神態不鹹不淡。

　　文青悲涼一笑，“你就這樣沒有感情嗎?把我們每個人算計好，然後，為你的復仇大道添磚加瓦?”

　　聞人傾城閉目，良久，睜開眼道，“就因為我之前一直心慈手軟，所以才會讓他一個人，在冥府最深處魂飛魄散、挫骨揚灰。”

　　有一瞬，她的眼眸有一種熾熱的情緒流動，燦爛如煙花，但比起煙花的絢麗更快隕落，歸於虛無的平靜。

　　仇恨，並不需要表現出來。

　　“你按我說的去做就是，現在，你回去。很快，我就會讓你不這麽難過了。今夜，昆侖雪峰會有一場大戰，你放心，無論我是否身死，你都一定能唱到血液的滋味。”

　　聞人傾城轉身，卻並不需要真的離去，她只是一道殘像。

　　虛影消失，一張符紙緩緩落下，在接觸到草地的一瞬於風中焚燒殆盡。

　　文青坐起身，望著聞人傾城消失的地方，忽而輕輕一笑。

　　“其實你也喜歡他，只是你不敢承認，聞人傾城，你如果真的要算計他利用他，今夜他就會在昆侖雪峰了。”

　　她起身，轉而向東郊小屋走去。

　　黃昏落盡，暮色褪去赤華，浸染在墨藍色中。

　　她回到東郊小屋，阿玉正要出門，見到文青回來，頗有些意外。

　　“你……”

　　文青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購物袋，淡淡道，“這個時候，沒必要出門買菜，我已經叫了謝思危回來，你不要出門。”

　　阿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我……我看陳白心情不好，

想說出去買點好吃的也好。”　　“我說，不許去。否則，我不介意殺一些無辜的人來讓自己心情好起來。那個叫賀美雲的女人應該還在吧?送上門的祭品，豈有不用之理?”

　　文青冷淡說道，不管不顧進了屋，回過頭冷冷注視著阿玉。

　　阿玉吸了一口氣，回到了房間。

　　“陳白，文青回來了。”她看了從二樓走下來的陳白一眼，轉身去放購物袋。

　　陳白看著文青的臉，陰沉著，並不講話。

　　文青知道他還在生氣，低頭道，“我承認，我冒充了聞人傾城的身份，但是，這件事，她是知道的。明天一早，我會什麽都告訴你，不過從現在起，你我、阿玉、還有謝思危，必須四個人聚齊，互相看著，哪兒也不許去。到明早，我會把所有事情都講清楚。”

　　“……”

　　陳白並沒有回答。

　　看見他有些戒備的神色，文青心裡輕輕一刺，“陳白，我騙你的所有事情裡，唯有喜歡你這件事，不帶一絲一毫的摻假。在陳家村第一次見你時，我就……”

　　提及陳家村，陳白皺眉而又微微一愣，她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閉上了嘴。

　　“總之，到了明早，一切水落石出。”

　　很快，謝思危也回到了東郊小屋。

　　他從不說自己去了哪裡，此刻，聽到了文青不是聞人傾城的消息，微微挑了挑眉，也沒有很在意的樣子。

　　賀美雲和她的屬下醒來之後，忌憚地看了文青一眼，卻沒想到對方還是放自己走了。

　　“在我忍不住大開殺戒之前，你們最好趕緊走。”文青頭也不抬，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

　　賀美雲理了理頭髮，端起精明強勢的姿態，“我會繼續追究的。”

　　文青抬手，對著空氣一揮手。

　　“砰！”

　　悶響在幾公裡外傳來，一輛路虎原地爆炸，冒起了濃煙。

　　文青斜眼看了看賀美雲，“再到我面前耍威風，你們一行人就要走著離開，或者，永遠無法離開了。”

　　賀美雲噤聲，不再挑戰。

　　文青不再看向他們，隻輕輕吐了一個字，“滾。”

　　門板開開合合，房間裡終於只剩下他們四人。

　　陳白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在椅子上，“我真是不知道，我家文小青這麽威風。”

　　語氣裡的諷刺不言而喻。

　　文青看了陳白一眼，眸中劃過一陣苦澀，“我真威風的樣子，你還沒見過呢。陳白，我知道你生我氣，可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喜歡你，花了多少代價。”

　　當著謝思危和阿玉的面，她一點也不避諱，直言表達了自己喜歡陳白的心情。

　　陳白微微一愣，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謝思危扯了扯嘴角，“如果你們叫我回來只是看小情侶吵架再和好硬塞狗糧的，我現在就走。”說完，他閉上眼睛假寐。

　　阿玉並不發言，只是低頭沉思。

　　靜默中，時間無限延長。

　　不知過了多久，阿玉抬頭，望向文青時驚訝道，“你……”

　　陳白和謝思危轉過頭去，只見文青的臉色已經漲成了青紫色，她整個人泛起了一種幽冷的冰藍。

　　唯一的一道紅色，是她嘴角、眼角、鼻孔點滴流出的血液。

　　“你怎麽了！”陳白上前。

　　他氣文青騙自己，惱她不是聞人傾城，可是，看見文青這樣，他還是急。

　　文青咬牙，笑著對陳白道，“你還是關心我的，是不是?陳白，你知道嗎?在我見過的那麽多人裡，就只有你……最有血性，所以，我喜歡你。”

　　可是，我不能喜歡人，這會讓我……生很嚴重的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