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卻覺得不太快活。

　　這個聲音，很是耳熟。

　　常沙、乾子、是兩個能引起他心理陰影的關鍵詞。

　　這個女人的聲音，起初聽著不是很熟悉，後來一聽，發現，正是愛麗絲。

　　他本能想走開，跟這個女人扯上關系，實在沒什麽好事。

　　誰知道她這次開的臭豆腐店會不會又是藏個人準備賣人血乾子……

　　轉身，陳白剛走出去兩步，身後就有個人叫住了他。

　　“喲，這不是陳白嗎?老朋友見了面不來敘舊嗎?”

　　陳白頭皮有些發麻地回頭看過去，愛麗絲有幾分風塵味地靠在門上站著，譏誚地望著自己，“怎麽看見我就想走呢?”

　　有陣子沒見，愛麗絲更見風韻，她似笑非笑站在門口，眼睛直勾勾望著陳白。

　　“這不是愛麗絲大美人嗎?我就說啊，這個有緣千裡來相會，人生何處不相逢！”陳白一臉尬笑，故作驚豔歎道，“你還是美得跟一朵食人花一樣！”

　　愛麗絲唇角微微一抽，莞爾道，“你也一樣，還是浪得像丟了雙槳，嘴上塗蜜腳底抹油。”

　　……

　　沿著南山路走到底，轉彎，有幾家茶館咖啡廳，依著畫廊書店花坊錯落點綴著同樣極富文藝氣息的馬路。

　　外人看起來，陳白和愛麗絲頗有些姐弟戀的味道。

　　比起穿金戴銀的愛麗絲，陳白這種穿得跟學生一樣的運動褲連帽衫看起來就是個乖巧無比的狼狗。

　　男女對調的話，就跟西裝筆挺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懷裡挽著一個穿著高中校服的女孩一樣，給人感覺雖然登對，但絕對不像一般的情侶。

　　所幸這個時間，路上的人不算太多，但愛麗絲和陳白都不太喜歡這種矚目的感覺，兩人找了家咖啡店坐了下來。

　　全下江最有歷史氣息的梧桐樹在午後蔥蔥鬱鬱遮住了許久不見的陽光，隔著透明雕花鑲琺琅彩玻璃木門，在柏油路面上任由陽光穿過樹葉，在地面上投射點點光斑。

　　這樣的環境和情調之下，一杯普普通通的咖啡也被開價到三位數。

　　陳白喝了一口手衝特調拿鐵，隻覺得滿滿都是人民幣的味道。

　　其實陳白長了很中式的胃，愛喝茶，愛吃包子愛吃蓋澆飯，早上的漢堡是救急，這會兒胃裡其實有點油膩，犯惡心，不禁懷念起阿玉的茶。

　　阿玉泡的茶就很好喝，冬天時喜歡在大紅袍金駿眉裡還加點玫瑰，沒喝夠味道呢，開春就換成了龍井、雀舌，就連吃飯油膩了，也不光是一種茶給你選，白毫烏龍、六安瓜片，各有風味。她在泡茶方面總有些不同的心思，偶爾在茶裡摻點花茶，風味層出不窮，一切比照著當初鄧家的高門大戶的標準。

　　時間久了，陳白到外面，一口就能喝出他們的茶好不好，漸漸也對茶有了挑剔。

　　阿玉除了不會做飯，打掃衛生、泡茶洗衣都是得心應手。

　　前陣子阿玉才說，入夏了，要弄點茉莉和薄荷，給陳白換換口味，免得同樣的茶喝膩了。

　　那麽稱心可人的丫頭……

　　想起阿玉，陳白心頭一陣黯然。

　　其實他也不是完全不怪阿玉，他畢竟不是聖母，沒辦法心無芥蒂。只是總覺得她一定有什麽隱情，否則，聞人傾城怎麽沒有當場處理她?

　　何況，很有可能阿玉根本沒想到冥府的人會花那麽大心思套路自己這個小卒。

　　那之後，阿玉一直極其溫柔又安靜，想來是因為內疚。

　　無關男女情愛，阿玉喜歡張一穹，陳白喜歡……總之他恨不起來，卻又不知道怎麽處理。

　　索性作罷，交給聞人傾城處理。

　　陳白慢無頭緒地發著呆，倒是愛麗絲首先打破了這份安靜。

　　“上次謝謝你送走了我父親。”愛麗絲率先開口，看著陳白美目流轉。

　　陳白搖搖頭，“舉手之勞而已。那個……那個叫劉崇的人還活著?”

　　愛麗絲一聲冷笑，“當然，他還活著，每天輸著營養液，三餐不繼、四體不勤，活得沒有半點尊嚴可言，但，還是活著。”

　　提及劉崇，愛麗絲的表情有些陰暗，但很快，她又笑靨如花，笑得無比燦爛，“這還要多虧你的冊命術呐。說起來，你最近過得怎麽樣?那個姓張的不前屁股後屁股跟著你了?”

　　提及張一穹，陳白又是一陣黯然。

　　這女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愛麗絲媚眼如絲，笑道，“那姓張的不跟你們一起了?也是，我早說了，他就是個對聞人傾城抱有不切實際幻想的蠢人。淪為對方的走狗和試驗品，還不自知。”

　　“別這麽說老張和傾城姐，否則我不客氣了。”陳白的眼神一陣犀利，丟給愛麗絲一個眼刀。

　　莫名地感受到一陣威懾力，愛麗絲一愣，隨即低下頭去端起咖啡啜飲一口， “你跟上次見面，有些不一樣了。”

　　陳白沒說話，也不愛喝這又苦又甜的咖啡，在他看來，這咖啡味道一般，還不如金拱門的黑咖啡提神。

　　思考了片刻，忽然抬頭道，“你跟泰羅是什麽關系?”

　　愛麗絲眉毛一挑，“哦?你從哪裡聽到了這個名字?”

　　“就說你認不認識。”

　　“恕我不能回答，”愛麗絲笑笑，“這可是內部機密。”

　　陳白翹了個二郎腿，“你就別繞彎子了，我看得出來，那個異人館的帳號一定跟你們有關，而且你和那個泰羅是故意讓受害人聽到你們的對話，並且故意提到FFF團的，目的，就是引我出來，沒錯吧?甚至不惜買下這個五月酒吧，就因為我前陣子也才處理過相關的案子。”

　　啪啪啪。

　　愛麗絲拍手鼓掌，“我真是要為你的自戀感到驚歎，你真以為這世界是圍著你轉的嗎?”

　　陳白不為所動，一臉愛誰誰的表情。

　　他懶得猜，懶得追問，反正無論他主動被動，總有人會咬上來。

　　不是他們，也會是冥府。

　　這種高深莫測的態度讓愛麗絲不禁有些軟化。

　　“好吧好吧，我承認，這的確是我們設下的一個局，目的也的確是引起你的注意。而且你看，你這不是都來了嗎?”

　　她起身，走到陳白旁邊，坐在他皮質沙發的扶手上，挨著陳白，低聲在他耳邊輕語:

　　“上次說要給你的酬勞你都沒要，我還真看不出你這麽大方。其實這家酒吧，如果你想入伍，我可是非常歡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