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內小心翼翼掃蕩了一圈,賀音起在床頭櫃上找到油紙包裹的糕點。
視線避開台燈罩,賀音起在饑餓的驅使下,掩耳盜鈴式的假裝人皮台燈不存在。他快速捧起一塊糕點,一躍跳下床頭櫃,爪下裝了風火輪似的飛速鑽進了洞內。
見賀音起帶著糕點進來,老鼠老婆和老鼠仔子們一哄而上,圍到賀音起周圍,想要同他一起分享這塊美味的食物。
分享?
做夢吧!
但凡有丁點分享精神,賀音起也不至於英年早逝,淪落到成為老鼠的地步。
能做出前腳付了酒吧女郎八千過夜費,後腳就趁她洗澡的時候偷了她過萬元手表,這樣的人能有什麽分享精神。
不從老鼠崽子嘴裡搶食物,就算賀音起有良心了。
在無數雙無辜小眼睛的渴望注視下,賀音起將糕點狼吞虎咽進肚子,噎的直打嗝。
老鼠老婆憤怒的吱吱叫。
賀音起雖然發出的也是吱吱聲,但完全聽不懂老鼠老婆說的什麽。
他一把推開老鼠老婆,指了指洞外,做出朝嘴裡扒拉東西的姿勢,示意老鼠老婆想吃就自己出去偷,別指望他。
又不是他老婆孩子,他隻是半路寄居在這個身體裡,自己的任務還不定能完成呢,沒心思幫忙老鼠養家糊口。
老鼠老婆看不懂賀音起的暗示,舉爪子威脅性的朝賀音起吱吱幾聲,帶著老鼠孩子們鑽進了洞內深處。
一塊糕點,足夠一隻老鼠飽腹。
吃飽喝足的賀音起,琢磨起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他得找到這個男人殺人的證據,然後交給案件負責人。
一拍腦袋,賀音起後知後覺的發現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神使讓他做‘朝陽’群眾,把他直接送進罪犯的老巢。但沒告訴他發生的案件名目,負責查案的是什麽人,案件凶手名字以及為什麽會犯下這種案子!
能犯下這種非人類案件的,必定都會有個讓人聞之淒然淚下聽之心存不忍的悲慘過去,記者們經常會深刻挖掘這些過去,攤放到所有人面前。
賀音起從來不會因為這些罪犯的過去而可憐同情他們,為罪犯脫罪也是衝著巨額金錢的面子。
變態有什麽值得可憐的。
他的過去也極其悲慘,他怎麽都沒殺人啊。
一拳狠狠砸在地上。
賀音起揉著疼痛的手背,琢磨下一步該怎麽做。
還有二十六天。
以他的聰明,應該能提前完成任務。
賀音起很有自信。
趁著男人沒回來,賀音起決定再次出去‘探險’。
在床頭櫃內找到幾張報紙和七八本毛了邊的花花公子類似的雜志,結合之前男人身上所穿睡袍和屍體上衣服的樣式,賀音起確定了所處位置以及時代。
現在是一九七一年,大位置是香港。
賀音起想去臥室外面查找一番,卻用盡全力也推不開臥室大門。
悻悻然轉身朝洞口走,賀音起因為無力推開大門而沮喪。
但很快,他就精神振奮起來。
此路不通,那就換另外一條路。
律師生涯幾乎百戰百勝的賀音起,最擅長的就是為罪犯找脫罪路子,並且將找路子這個訣竅應用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他從床頭櫃上抱下兩塊糕點,準備用糕點賄賂老鼠老婆,讓它指個到達其他房間的路。
狡兔三窟,老鼠也不遑多讓,會把洞打的四通八達,
遍布每個房間的地下。 新晉老鼠賀音起,憑自己的力量是找不到出路的。
他在人類時候是個路癡,到了地下,那更是不知東南西北,跟進迷宮似的。前幾天一股勁衝進鼠洞的某個洞底,今天還能摸著原路出來,已經是他找方向生涯的巔峰,以後老了可以拿來吹牛的那種巔峰奇跡。
老鼠老婆對賀音起拿來的糕點來者不拒,但卻拒絕為賀音起帶路。
賀音起和老鼠老婆吱吱吱吱雞對鴨講了半天,互相聽不懂對方的話,一吱不合就動起手來。你抓我一把我踹你一爪,打的不可開交。
“嘖嘖嘖嘖……”召喚狗一樣的口技聲,製止了賀音起和老鼠老婆互毆。
老鼠老婆像受到小醜魔笛樂曲召喚,帶著一群老鼠崽子飛速衝出洞外。
賀音起順了順身上被抓炸的毛,墊手墊腳來到洞口,偷窺著洞外的情況。
男人不知何時回到了臥室。他將一個盛滿肉沫的盤子放到地上,笑眯眯看著圍在盤子邊搶食的老鼠們,像是對小孩子說話一般,和藹親昵的叮囑著,“吃慢點,不夠還有。”
男人今天打扮的很正式,應該剛從工作場合回來。他穿著白襯衫黑褲子,梳著油亮的大背兒頭,腳下踩著沒有絲毫皺褶汙漬的黑皮鞋。
之前那次,男人趴在床上,賀音起看不到男人的臉。現今看見男人的臉,賀音起吃了一大驚。
這人長的可真夠人模狗樣的,以賀音起這個男人的眼光來看,隻比他差一點點,但也比大部分男人英俊。
關鍵是這個男人的氣質,特別有親和力。
要是在工作場合遇見,他鐵定會對這個男人產生親近感,說不定還會成為朋友。
精英模樣還有很強的親和力,乾淨整潔不具備攻擊性,職場上人人都喜歡這樣的人。
男人尚且會對這種人失去戒心,想和他成為朋友。換做女人,那更是逃脫不了這個人的魅力。
這個男人如果想要勾引一個小姑娘,尤其是那種單純天真的,肯定不費吹灰之力。
人不可貌相啊!
鬼都想不到,這樣一個男人會和屍體住一起,還會用人體組織做裝飾品。
賀音起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毛骨悚然的盯著男人。
男人突然看向老鼠洞,蹲下來笑眯眯朝洞口招手。
“還有一隻沒出來。怎麽啦?害羞嗎?出來,這裡有好吃的肉。我剛從獵物身上切割下來,用黃油翻炒過,很香的。出來吃啊,小東西。”
剛從獵物身上切割下來?
獵物?
他的獵物是什麽……
賀音起用尾巴尖想也知道,肯定不是野兔野雞此類禽獸。
是人。
他給老鼠們吃的是精心烹製的人肉。
“嘔!”
賀音起捂著胸口,將還沒消化的糕點全吐了出來。
男人擔憂的聲音從洞外響起來,“生病了嗎?我去給你找點藥。”
召喚不出賀音起的男人,將藥粒丟進了老鼠洞裡。
看著滾到爪前的那粒藥,賀音起又流下了眼淚。
他嚇的。
外面這個變態等級絕對非同凡響。
很多變態,都是外表邋遢肮髒,長相透漏著凶狠亢奮或厭世頹靡,一看就不是正常人。這個變態,比正常人還高一層等級,像是某個貴族階級的二代,長相英俊,富有修養,還關愛小動物。
第一個任務,就把他送到這樣一個變態身邊。
變態還給予他特別的愛……
這個任務太艱難了!
賀音起涕淚齊下。
他招誰惹誰了?
一瞬間從逍遙天堂跌進變態地獄,他委屈啊!
老鼠們回到洞裡時,他還沒哭完。
老鼠老婆智商有時候極其低下,尤其在吃東西方面,像是八輩子沒吃過飯的餓死鬼一樣。長了毛的饅頭,來源很不好的肉,連面前這個藥丸,它都能一瞬間叼起來吃下,一副生怕賀音起跟它搶的寒酸緊張模樣。
吃死你個吃人肉的畜生,賀音起擦了把眼淚,惡狠狠咒罵著。
賀音起等到半夜,臥室大燈關閉,只剩台燈昏暗照耀著房間時,他鬼鬼祟祟從洞裡摸了出來。
即使害怕到了極點,他也得出來找證據。將這個嚇到他的變態繩之以法,趕緊完成這個任務,他要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處處詭異的破地方。
趁著男人在睡覺,賀音起準備找到證明身份的證件,查清楚男人的身份。
搖椅還在搖晃著,男人竟然絲毫不覺得這是不正常的,安然睡在床上。這次,他沒抱著屍體,而是穿著睡袍平躺在床中間,被子堪堪蓋到脖頸,手腳規規矩矩放置在被子下面。睡覺姿勢一絲不苟,堪稱正面躺的業界標杆。
他的襯衫褲子放在床頭櫃上,疊的四四方方整整齊齊,上面壓著一個褐色錢包。
錢包半開著,工作證件從錢包處漏出一角。
賀音起像是打遊擊一樣,左突右閃到床頭櫃前,緊緊將身體貼在床邊。
他屏住呼吸安靜潛伏著,豎起耳朵聽著床上的動靜。
男人呼吸很平穩,偶爾還打一個低沉的悶鼾。
深呼吸一口氣,賀音起鼓足勇氣爬上了床頭櫃。他藏身在燈柱後,偷窺著男人,確定男人處於熟睡中,便輕手輕腳來到錢包前,將錢包打開,抽出工作證。
張崇高,二十八歲,德力高公司企劃部副部長。
“呵呵……”
一聲輕笑自身後床上傳來。
賀音起嚇的心髒驟停,差點兒死過去。為了不讓男人發覺他的異常,賀音起情急生智,低頭狠狠咬向證件,費力咽下這口摻雜著塑料和紙張的‘食物’,賀音起再次凶狠咬向證件。
張崇高捏住賀音起的尾巴將他提了起來,從賀音起嘴裡扯出證件照,隨手丟到床頭櫃上。他將嚇到縮成一團的賀音起放到手心,點指著賀音起的腦袋,“是不是肚子裡生蟲了,還是想找東西磨牙?”
賀音起沒種的縮著腦袋,連逃跑都不敢,任由張崇高在他面前散發著對小動物的縱容和寵愛。
勇氣?
不存在的。
以前或許還有那麽一點。
現在一點都不存在。
面對一個大變態,賀音起的勇氣早就溜之大吉,卷包袱帶著力氣一塊兒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