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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第19章,風波
  第十九章,風波

  紅娘來的時候,王正正在做平板支撐。

  王正是一個相當無趣的人,不古板,但很無趣。他把一切都計算的很精確,把未來所有的可能都算成概率,尤其是他已經知道了後面764年的歷史背景下。標準的理工男,到了金融業,以精確的數字導入數學模型去推演概率,計算損益。日複一日就更固化了行為模式。金融業的人不缺乏女人,不缺乏物質享受,不缺乏全球旅行,不欠缺與各類金字塔尖的人交往,相互交換利益。

  但不代表有趣。

  每天王正會有規律的做不少於一小時的健身,一般都放在早晨。隻不過晚上如果吃多了,也會在晚餐和睡眠之間加二十分鍾的幾組,比如深蹲三組、平板支撐四組、收腹運動三組、俯臥撐三組等等之類的,然後對著鏡子有節奏的跳動著揮擊組合拳幾組。

  接著就花二小時記錄腦袋裡的知識,他怕時間長了會忘記。按照語言、數學、科學、社會科學、軍事等等的寫下去。語言是重要的,數學也是一種語言,用來描述萬物規律。數學構成了物理、化學、生物、地理的基礎,可以用構建數學模型。物理是關於力,化學是關於相互間能量的交換,而力也是一種能量平衡,物理和化學於是統一。而生物是各種化學能量的轉換,於是生物學與化學又統一。地理是各個物體之間的關系,於是和物理學統一。社會科學是人類組織和行為的模式,而行為又由腦部計算、邏輯能力和情感左右。計算來自大腦裡電子信號的傳遞,情感來自大腦內部化學池子的分泌,於是人類行為的科學與物理學、化學、數學又統一。當人類要表達思想時,思想就是語言。於是各種語言學又與哲學、宗教等價值觀統一。

  這樣抽絲剝繭的剖析萬世界,就變成了矩陣系統裡的數字,0和1可以表達一切,於是生活就變得乏味了。

  對於王正來說,穿越過來的世界就成了一個遊戲,無非是怎麽打通關而已。

  科學在於證偽,遊戲在於終結,隻有感性和宗教才有絕對的真理。

  紅娘坐在馬車裡等待手下人敲門的時候,她並不知道有個無趣的人正按照增加血和武力值的方式鍛煉身體。

  院子裡已經雇了看家護院的護衛,內院是輪流值班的矮人武士。門房和花匠都是新雇的。門房老蔣得到了這個工作和住宿的資格,膝下隻有一個小孫女跟著。兒子死於意外,兒媳改嫁,重男輕女,就把女兒扔給爺爺不管了。

  老蔣從門上打開一個小窗望了望,問:“是誰啊?有什麽事?”

  門上這種裝置很少見,仆人其實是第一次見。這家人家都是別出心裁,不過很有用阿,不用整個大門打開就可以看到院外。

  仆人施禮說:“請稟告你家主人,醉月樓的掌櫃前來拜訪,晚間的事情有些麻煩。”

  老門房知道這是間青樓,夜間拜訪似乎非常無禮,現在已經子時了,孤魂野鬼都快出門了。

  不過他是聽小丫鬟說了一嗓子,東家在外打架了,而且是青樓。還是去內院匯報。內院門沒有開,一個矮人從旁邊的一個大樹上跳到內院門邊牆上看著老門房,說了句老蔣聽不懂的話。

  老蔣指隻外院大門,比劃半天,想說有人拜訪,就說出了聲。矮人武士似乎明白了意思,往後跳躍回大樹,往下攀爬消失了。

  過了幾分鍾,內院門開了,一個小丫鬟睡眼朦朧披著件外衣出來,

月白的內衣露在外面。她問:“蔣爺爺,這麽晚了,是誰啊?不能明天嗎?”  老蔣一看是陪著男女主人的兩個丫鬟之一,比自己早進來也就兩天,也算很熟了。他笑著說:“可不是嘛,小青,隻是對方說是醉月樓,說打架的事情有麻煩了。”

  小青就是白天陪王正和安娜出去的丫鬟,她一下子大眼睛瞪圓了,掉頭登登登的往後跑,一邊跑一邊喊:“老爺老爺,不好了,人家找上門來了。”

  王正最後一個平板支撐剛做完,起身拉了拉筋,伸手接過安娜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把汗。責備奔進來的小青說:“穩當一點,慢慢說,怎麽了?”

  王正聽完面無表情,這本來就是件小事,娛樂場所喝酒鬧事衝突打架在任何時代都是免不了。但醉月樓的人能夠當晚就查到是自己,還找上門來,說明有意外發生了。

  “叫他們到前廳。”

  外院的大門在東側,三間店鋪朝向南,內院和外院間有三間房,中間廳。另有東西廂房和跨院,住著猶太掌櫃等人。旁邊有個小門連通內外院。從內院也可以直接進入廳內。

  紅娘進入大廳,驚奇的發現房內點的不是蠟燭,而是一種玻璃罩的油燈,比普通人家的豆燈又亮很多。坐在客位等了一會兒。一個小丫鬟過來給她端來一杯熱茶,放了另一杯在主人位那裡。

  不久從屏風後轉過一個人來,身材高大,俯視紅娘的一瞬間,紅娘瞬間感覺像一座山一樣壓了過來。

  紅娘站起身施禮,壓力消失了,對方隨便的拱了拱手,似乎對青樓的掌櫃是女的沒有任何驚奇。

  難道青樓的掌櫃不是女的嗎?老鴰是女的,這是肯定的,但老鴰肯定上不了良家的門,更不要說是深夜的大戶人家。老蔣是老門房了,不會犯這種錯。既然對方說是掌櫃的,那就是掌管這個青樓買賣的。青樓背後一般都是強力人士,並不是一般人可以開的。

  紅娘衣裝整齊端莊,像大戶人家的大婦多過風塵行業的大班。清水臉,一點妝容都沒有,隻是描了一下眉。

  王正喝了口熱茶。他對咖啡因不敏感,晚上喝茶喝咖啡照樣睡覺。放下杯子,等紅娘開口。

  紅娘自我介紹說:“奴,李紅娘,是醉月樓的掌櫃,平時不在店裡,不想下人做事不周,晚間讓人唐突了貴人。奴前來賠不是了。”

  王正淡淡的說:“是來問罪吧?孤男寡女的深夜相處,既然不怕世子有想法,那就是事情非常嚴重。你們打錯誰了?”

  紅娘瞬間把輕視外鄉人的小心思全部收回,這人思維太快了,就這麽一句話,一個深夜來訪的行為,就直指動機。至於知道是住廣州宗室世子外室的產業,倒也不是什麽秘密。

  “幾個衙內大都沒什麽要緊,隻是領頭的那位丁衙內,剛從臨安過來。我們不知道此人的來歷。晚間就被知府問罪,要求抓人。”

  “宗室的面子也不給了?丁大全?”王正眯起眼睛,看著高處煤油燈燈芯爆開,火影一閃又亮起來。

  紅娘就大駭。

  王正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像是在嘲笑紅娘:“那把我抓去交人,你們不就省事了?這麽周折是為何阿?”

  紅娘覺得他在嘲笑自己,其實王正倒是覺得奇妙了。

  趙家宗師在北宋是圈禁東京汴梁。金南下後,大部分宗室或被俘被殺,就消失殆盡,少量的活著渡江,到了南宋,就沒有那麽拘禁,慢慢擴散到各地重要城市,與士大夫交融,已經成了地方豪門。

  知府居然問罪,不用說,肯定是和宗室不合。或者說是丁大全這條線上的重要官僚。至於為何丁大全和宗室不合,就不得而知了。

  王正的思維發散開去,從紅娘上門拜訪這件事,已經明白宗室和丁大全不合, 想要得到些什麽。什麽樣的代價可以讓對方為自己出頭呢?

  “二成股份,年底分紅。”王正敲了敲桌子。

  紅娘汗流浹背,仿佛被剝光了躺在地上,不可思議的看著對方這個南蠻子。

  她強行壓住心裡的震動,卻已經失去了要大頭的勇氣,細細的白牙咬住下嘴唇說:“四成,代價太大,二成無法彌補。”

  王正搖搖頭:“遠洋不宜,且香皂、香水、精油提煉之難,金珍珠在深海罕見,這些都是經世之寶,三成。最後價格。”

  王正伸出手掌,在半空等待。

  紅娘遲疑半晌,伸出右手。一大一小,一黑一白,輕擊一下。

  “那奴不打擾了。”紅娘起身使了個蹲禮,失魂落魄的出了大門,上馬車之前,被冷風一吹,激泠泠打個冷戰,回頭看看院落裡的燈火。

  這是什麽人啊?

  世子趙寅正在房間內等待。這並不是宗室的院落,而是廣州城裡一個身處鬧市區,又鬧中取靜的院子。他的外室紅娘就住在這裡,替他掌管酒樓、青樓、珠寶等生意。

  他喜歡喝葡萄釀,哪怕在冬季,也喜歡加冰魚。這點倒是和王正有些相似。隻不過他身形肥胖,酒食過度了。

  室外碎碎的腳步聲,他知道紅娘回來了。

  聽完紅娘詳細的描述,趙寅也眯縫著眼瞧著窗格,把葡萄釀在口裡含了一會兒等冰魚花掉咽下,長出了一口氣。

  “好厲害的人。”

  他咬文嚼字的吐出音來。

  “我要他的店,也要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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