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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第47章,戰爭前夕的閑適
  王正的參謀部終於推測出蒙古人五月份進攻的時間點,這個點對江淮地區有個不好的事情就是夏熟收割。蒙古人如果糧草不足,可以就地就食,其騎兵也有了青飼料,同時減少江寧本地的糧食收入。

  戰爭動員終於到了民間,朱峻在內部發出動員令,要求各地重要官員備戰,在戰爭來臨時搶割稻米。

  戰爭的消息不能過早的流入民間,否則逃難的流民就能把江寧衝垮。收留不收留難民,都會給江寧城造成巨大的困擾。

  江寧州除了江寧城外,一直是嚴厲的軍事管制,這一段時間控制輿論流散,和異常的流民移動發生。

  江寧城進入外松內緊的狀態,生活上沒有什麽變化,酒樓食肆一直熱鬧,十裡秦淮士子美女仍舊歌吟。事情到了這一步,王正反而輕松下來。開始在市井閑逛,或駕船走訪長江和運河兩岸的風光古城。

  江寧人知道安達曼國王時不時住在江寧,那艘龐大的旗艦一直在港口停留。江寧城始終也沒有建立行宮,國王上岸也只是住在軍營裡,官場上只有州長出現的身影,人們混雜著用知州或州長,知縣或縣長一類的稱呼。但州長在安達曼王國的體系裡,是遠大於大宋知州的官職,只是民間百姓搞不太清,江寧官場就沒人誤說了。

  國王的樣子大多數人只在安達曼錢幣上看過,士子們見過他,聽說是一個威嚴的大胡子,膚色黝黑,一張嘴能噴火吞人。

  小青和一個宋宗室的小姑娘趙瑜陪著王正逛街,聽街邊的閑人口吐白沫的形容國王,就笑了起來。

  王正修剪了頭髮和大胡子,夏天就要來了,長須發並不讓人舒服,江淮的夏季比東南亞熱帶氣候可熱多了。其實大多數沒有在東南亞居住過的都誤讀了那裡的炎熱,實際上只是維持在28-30度的區間,不在太陽下直行就不會太難受。

  修剪過須發的王正顯得年輕了些,穿一件單衣道袍,方巾包發髻。肩膀上蹲著孫大聖。孫大聖長過一尺多就不再長了,這會兒還穿著一件灰色的單衣。

  招搖過市,倒也沒幾個人把他和國王聯系起來。王正養猴子的事官場上有人知道,但沒人說這種小事。安達曼王國裡則明白孫大聖對國王來說不一般的意義。人們只是覺得這個高大的人行為略為奇特。

  腰裡這次掛了一把寶劍,據說是根據越王勾踐劍複原打造的,異常鋒利。手裡拄著一根竹棍。小青和趙瑜也穿著道袍,小青腰間掛著一把細長的阿拉伯彎刀,這是她喜歡的武器。趙瑜則沒有任何武器,持了一把拂塵。小青笑稱她比較有仙風道骨。

  十幾個便衣護衛隱藏在人群裡,跟隨著他們。

  王正從小販那裡抓了一把長生果,小青丟一個硬幣,小販笑嘻嘻走開。攤在手心裡平舉到肩膀這裡,孫大聖抓了幾粒過去,一人一候就在街道上行進著。

  江寧的街市青石板鋪路,旁邊水流潺潺,柳樹垂下枝條,隨著風搖曳,老婦們在河邊台階上捶著衣服,烏篷船在河道上行過,一片祥和的樣子。

  王正歎息一聲,問小青:“很美是不是?”

  小青嗯了一聲。

  “你要不要吟首詩?”

  “啊,可是,少爺,我可不會寫詩,要麽你來一首吧。少爺似乎也不會,嘻嘻。”

  “啊,瞧不起少爺阿,聽這首。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昔日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趙瑜用拂塵擋著嘴偷偷的笑,

旁邊就有人經過喝了一聲:“賊啊。”鄙視的眼光謝過來,腳步不停的往前去了。  王正攤開手說:“賊嗎?偷詩不算偷,偷乎哉?偷也。”

  趙瑜被逗的前仰後合,如風吹楊柳。王正看看她,略有失神,少女已經長成了。小青在旁邊用手指捅捅王正的腰,悄聲說:“少爺,完善讓瑜兒陪您吧。”這聲音小到正好讓趙瑜聽見,少女就刷的臉紅了。

  前面一個傻小子就手裡掉了東西,張著嘴,看著趙瑜。他母親過來在頭上敲了一記,把東西撿起來。傻小子對母親說,那姐姐真好看。母親再敲一記,再好看也不是你的。經過王正身邊,尷尬的福了福,走開了,還聽到身後羅羅嗦嗦的教訓兒子,在馬路上不許盯著姑娘看。

  王正神色輕松的看著這一幕喜劇。趙家女經過一代代選美,基因進化的非常優良,長開後頗為驚豔。本來家庭教育出色,又經歷一番風霜磨難後,進入比較安寧的王宮生活,氣質就很獨特了。

  到現在為止王正沒有碰過趙家宗室的女孩子,只是征求過一些女人的意見,把其中幾個嫁給了江寧的軍官。

  趙瑜算他比較欣賞的女孩子,寫一筆漂亮的飛白體,日常也頂替小白的作用,作一些文書工作。

  幾個人走到水邊的茶肆,上了二樓,臨水喝茶。孫大聖從王正的肩膀上下來,抓著窗框往外眺望。臨安的明前茶已經過來了,就泡了一壺,什麽料都不加,喝一點清茶。此時的茶沒有炒過,只是曬青後壓餅,淡淡的味道裡還有一絲青草味,倒也非常寡淡,符合閑適心情。

  “賊人。”那邊隱約的傳來壓抑的聲音。小青和趙瑜耳尖,轉臉瞧了瞧,隔開兩張桌子,兩個身材瘦小的人正在打量他們。小青一眼瞧出了這是倆少女裝扮的。

  撇了撇嘴,沒在意回過頭來和王正說話。

  王正並不耳背,只是裝作沒聽到。

  那邊又唧唧喳喳:“那個人撇嘴……好像也是女的,皮膚那麽黑,好難看。”

  王正就笑了,這肯定是挑事來著。

  小青的眼睛越瞪越圓,起身快步走到倆男扮女裝的少女面前問:“你們說什麽?”

  “呃,我們說賊來著。”年紀小的少女一縮脖,一臉詭異的抬頭看著小青,那姿勢頗為逗趣。

  “後面那句。”

  “沒說什麽啊,就說某人皮膚黑。”少女說。

  王正在窗口打量兩個少女,穿青色儒衫,皮膚都很白,江南少女的樣子,因穿了男裝,顯得很瘦小。手上有翡翠玉鐲,不是尋常人家。挑事不知道為何,但沒必要深究。就咳嗽一聲,招呼小青回來。

  小青瞪了兩人一眼,走了回來。

  “好凶,眼睛很大。”兩人又指指點點。

  王正對倆少女勾了勾手指頭。

  倆少女一下眼睛瞪圓了,相互嘀咕:“那個賊在勾手指頭…去不去?”

  年紀小的少女裝做為畏畏縮縮過來,“嗯,賊大叔,您叫我?”

  王正打量了一下,最多十四五歲的樣子,問:“你們倆是誰家的孩子?”

  “想摸底?不告訴你。”少女一下腮幫子鼓起來,瞪大了眼睛象氣鼓鼓的青蛙。

  小青和趙瑜都好奇的大量著她。

  “哦,那你想要什麽啊?”

  少女嗖的手一指孫大聖:“我要那隻猴子,你給我,我就不告訴別人你是個賊偷。”

  王正樂了,原來是這樣。

  “小青阿,這裡有人當街訛詐,拐賣人口,抓起來等她家裡人贖吧。”

  小青配合的抽出阿拉伯彎刀唰的擱在少女脖子上,少女下了一跳,眨眼看看趙瑜在那裡偷笑露了餡,胸一挺,臉一揚:“哼,你殺了我。”

  遠處年長的少女看不過去,過來圓場,施了個蹲禮,說:“家妹調皮,只是看個玩笑,看貴府的猴子好奇。這裡賠禮了,可否借來一觀。”

  嗯,一個紅臉,一個白臉,都挺壞的呢。

  王正笑吟吟的,這下諷刺味道十足,倆少女就受不了了。年長的少女也一叉腰,“嘿,你乾嗎諷刺人?笑得那麽淫賤?”

  門口傳來一聲嚴肅的咳嗽聲:“英兒妍兒,你們又跟人搗亂。”

  年幼少女一吐舌頭,“這下沒得玩了。”

  小青把彎刀一收,轉臉看門口。旁邊一桌喝茶的侍衛不動聲色按住腰間,觀察來人。

  一個中年儒生站在門口,後面跟著個老仆和一個婆子。婆子低著頭,可能剛被訓過。

  他過來對王正唱了肥喏,拱手道歉:“倆小女頑皮,讓公子受累了。”

  王正的眼光掃了一下對方的臉,對方沒有任何不適,點點頭,示意說:“逗個樂而已,不必掛懷。在下姓安。”

  “在下完顏氏。”

  王正愣了愣:“金人?”

  “是,亡國之人,客居江寧。”

  王正很好奇,示意他坐下攀談。婆子在旁邊低聲埋怨兩個少女。小青和趙瑜起身讓位,站在王正身後。老仆站在自稱完顏氏的中年人背後。王正掃了一眼老仆,他眼睛垂著,手背骨節粗大,腰間一把長刀,顯然是練家子。

  “我聽說完顏氏都更名換姓,隱居於各地,怎麽會到我江寧,公然使用完顏姓?”

  對方歎了口氣,“金國覆滅,蒙古人大肆捕殺完顏氏,多數換了名字躲在各地,主要的一隻去了西北,還有一支躲在廬州一帶。也就是在下這支,本來也是更名的。這兩年江寧州易幟,家兄信了神教,聖殿供奉祖先需要真實姓名,所以完顏家又恢復了名字。家兄在神教入職為教士,在下跟隨過來,暫時在此處經商。”

  哦,王正恍然。

  “你們不擔心江寧再被蒙古人攻破?”

  完顏搖搖頭說:“開始也擔心,不過江寧五千軍團殲滅宋軍十萬,還是有了信心。最主要是家兄認為皈依神殿,人死神不滅,無所畏懼。”

  “哦,聽上去你好像不信神教。”

  “在下信佛,倒也不反感,眾生皆可成佛,這也沒什麽衝突。”

  王正明白了,又聊起生意。其實完顏家是皇族,遺留了不少財寶,過得日子還算舒心。說做生意,其實是跟隨的家仆經營一些店鋪,完顏家貴族氣息尚在,營商事務也慢慢在沾手,畢竟還是排斥的。不過江寧府不壓製商人地位,也就會改變一些行為心理。兩個少女一個是他的孩子,大的那個是長兄的孩子。自小還是比較寵愛,教育上不缺,就是有些頑皮。

  王正就招呼孫大聖去陪伴倆少女玩,年少的少女歡呼一聲,說謝謝賊大叔。完顏氏一板臉訓道:“怎麽說話呢?”

  “大叔偷了一首詩,嘻嘻。”

  王正笑著把前面的事情說了,用了劉禹錫的一手詩雲雲,倆人大笑。

  猴子的壽命只有20來年,孫大聖已經年近中年,比較穩重了,像看兩孩子一樣對待少女。

  王正問了很多當年金國的事情。金國後來都漢化了,失去了騎射的彪悍,也和大宋一樣腐敗,最終被蒙古人所滅。

  用指節敲著桌子,王正問完顏氏:“如果換成你當國,如何對抗蒙古人呢?”

  完顏氏歎口氣說:“在下不懂軍事,說起來蒙古人和金人都是善於騎射的,不外乎我們把尚武的精神丟了,全都跑去吟詩作賦,結局就是這樣。”

  “那大宋擋得住嗎?”

  完顏氏搖搖頭:“大宋連金人都擋不住,怎麽擋得住蒙古人,現在看來大宋也只有依靠江寧成為屏障了。”

  王正也搖了搖頭:“蒙古人不會主攻江淮一線,江淮水網密布,不利於騎兵。從河南一路南下,擊破襄陽,就可以一路東走破大宋。”

  完顏氏嗯了一聲,在思索。他不懂軍事,談了一會兒很高興,邀請王正一行去吃中飯。

  飯局中知道了完顏氏的名字,單名洪,長兄單名濤,完顏洪完顏濤,倆少女是完顏英,完顏妍。完顏家的生意主要是完顏濤在管理,完顏洪則習慣於知識分子生活,頗有些悠閑。看來長兄為父,對弟弟頗為縱容,少女們的家教也走了寬松的調子。

  “還沒請教安公子作何營生,聽您口音不是本地人?”

  “在下來自香港,主要賣些棉布。”

  雙方寒暄一陣子,倒也非常暢快。完顏家是剛在江寧揚眉吐氣,把隱姓埋名躲藏的壓力釋放。王正對他們無所圖,只是聊天,談談金國的風土人情。雙方留下住址,王正在城中沒有行宮,但有個院子,偶爾做些隱蔽的行為。

  老仆目送王正三人離去,十幾個便衣護衛的樣子,沒有瞞住他的眼睛,他曾是大內高手。因為在茶館和飯店,這批人都出現了。陌生人跟蹤未必看得出,換了兩個地方近距離觀測還是能看出來的。

  “二公子,這個人不簡單,你看他帶了很多護衛。”

  完顏洪皺著眉頭想了一下:“江寧豪門?口音不像,估計是南方來的大族。”

  這樣閑適的時光短暫,王正隻來得及休閑了二十來天,中間推倒了趙家郡主趙瑜,頗有些紈絝的意味。

  然後戰爭就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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