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治大國如烹小鮮

　　王宮夜宴。

　　王正和陳太宗坐在上首，周圍分文武落座，陳太師居首。說起來安南王國如同北方的高麗一樣，受儒家文明影響最深，無論是儒家信仰、文字、服飾、國家制度、治理方式，都照辦中華，整整有上千年了。宮廷權力的玩法卻是大相徑庭。陳太師扶持一個女王李紹皇，讓自己侄子娶了之後，再禪讓給自己丈夫的事情，無論如何在漢晉隋唐宋都是不可能發生的。

　　相應的這位陳太宗，此時還不能用太宗來稱呼，陳國王對著陳太師的態度是很謙和的。更糟的感覺是他側面對著安達曼國王也非常的不舒服。

　　王正並沒有黑著臉與人交談，他始終帶著平和的面容，也沒有去故意微笑，諷刺的微笑容易讓人誤會。只是他的眼神與人對接時，仿佛看著凡塵中的螻蟻。他沒有藐視的情緒帶出來，不存在;也沒有高傲，沒有修養，在天神的榮光裡驕傲是有罪的。

　　他只是看透了一切的目光，仿佛對方是一個透明人一樣。

　　這並不是色狼看待女人的眼光，用眼光就能把女人的衣服扒光。女人往往在看到這種眼光時感到羞辱、憤怒和不喜。

　　但卻有一點點類似，當王宮裡的男人們面對他的目光時，就像是頭腦裡的一切被他看了個通透。

　　惟有陳太師深海一般的眼光能夠和王正對視一會兒，王正就微笑著端起酒杯“太師，請了。”

　　陳太師就趁此舉杯:“飲甚。”

　　回到太師府，長相溫婉的小妾過來幫他換下衣服。老頭子和年輕人一樣，喜歡年輕的女孩子。小憐玉體橫陳時，說的就是一個猥瑣的老頭，口水流在白胡子上，色迷迷的眼睛看著赤身的女孩，吟誦了一篇傳頌千古的詩。

　　老頭疲憊不堪，覺得自己的確老了，精力不濟。小妾溫柔的輕聲在耳邊說:“還是去洗一下吧，容易入眠。”

　　女仆們早放了熱水，小妾拿手試了試水溫。陳老頭從不肯讓人攙扶，自己進了浴盆，坐在木凳上。

　　小妾幫他按摩太陽穴，問他因何這麽伐累。

　　陳守舟閉著眼睛喃喃的說:“國朝進來了一頭猛虎，不知所圖為何?”

　　小妾輕笑道:“我夫是個好獵人，多少猛虎，殺了就是。”

　　陳守舟呵的笑了，他之所以喜歡這女孩，就是常能找到男性雄風，不管是床上，還是生活中。聽著溫婉的話語，想起小妾柔美的身體，不由得下腹一股熱流。

　　“為夫晚上先吃了你這頭小老虎。”

　　小妾咯咯的笑。

　　在陳太師擔憂王正的時候，王正在書桌上閱讀一本安南王國出的書。安娜日落而息，在王宮夜宴時已經睡了一覺，不是很踏實，等王正回來就醒了，起身披了件衣服下床。她習慣於裸睡。

　　“你睡好了。”王正沒有抬頭。

　　安娜赤著足來到書桌旁，她穿的是絲綢吊帶衫，胸口鼓鼓的露了一半，頗為誘人。王正把書放下，側過臉，用手攬過安娜腰，在臉上親了一口。安娜轉過臉，嘴唇碰到王正嘴唇，於是親吻了一會兒。

　　王正把安娜抱起來，跨坐在自己腿上，臉對著臉親吻，開始做一些正確的事情。房間裡一時傳來了呢喃的、喘息的聲音。

　　安娜側坐在王正腿上，頭靠著肩，問王宮的事情怎麽樣。

　　“嗯，陳王不算差，他叔叔更厲害些，我們謀取鐵礦和煤礦的事情恐怕不會太順利。不過陳守舟和他的將領希望得到兵器，

如果我們不能控制礦產，就讓他們自己挖來給我們。你不知道安南這個國家很喜歡打仗，他們打了一千多年，和所有的大國都打過，且沒有敗績。現在他們會打佔婆國，和真臘王國也有衝突，馬上蒙古人就要打過來了。”　　安娜好奇的問:“這麽厲害。”

　　“是很厲害。你老公我也很厲害，只不過我不想滅了安南，也不想佔領它，扶持它去和蒙古人對抗就行了。過去我曾有過一個想法，想要拯救大宋，因為八百多年後有個日本人說了一句，崖山之後五中國。”

　　安娜經常聽他說八百年後的事情，已經對這種荒謬的時間觀念免疫了。

　　“什麽意思呢?”

　　“日本國在北方的海裡，和我們一樣是個島國。它持續上千年的學習漢唐宋的文化制度，崇拜強者，並和本土的神道教結合成了一種儒釋道文明。漢唐宋這些王朝的國家就叫做中國。那邊接著大陸的半島，叫做朝鮮的國家，和安南王國差不多大，也學習了漢唐宋上千年，有點很徹底的儒家化。不過他們沒有什麽自信，後來為了擺脫儒家文化，清洗中國的烙印，信奉了基督教。就是阿拉伯人那邊的敵人，在歐洲。日本人比較自信，在中國衰落後，堅信自己融合了最好的文明，掉頭向基督教文明學習社會和科學制度，卻不肯放棄自己已經擁有的儒釋道精神。但這個道和中國的道家是不同的。他們那個是武士道，更強悍極致，追求生命瞬間的燦爛，不肯苟且。道家的無為，有時候和苟且有點分不清。”

　　安娜似懂非懂的聽著，“那他們說是中國文化的繼承者，為何說崖山之後?”

　　“因為再過二十多年，大宋的這幫士大夫就要帶著小皇帝從崖山跳海而亡。崖山是我們經過的那個大島上的一個地名。”

　　“哦。那就是死了一批酋長和祭司?不是有經書嗎?”安娜疑惑的問。

　　王正嘴角浮現一絲微笑，這是真正的微笑，然後放聲大笑。屋外值夜的矮人武士面面相覷。

　　“你是個有智慧的女人，我會愛你的。

　　秦王焚書坑儒，燒了很多書，後來因言獲罪的人越來越多，後八百年基本上有了文字獄，把經書塗改了，不肯修改經書的讀書人都被殺光了。後來這個國家都成了奴隸。”

　　安娜困惑的問:“都是奴隸?誰是奴隸主?”

　　“他們相互奴役，爬上去的人奴役大家。”

　　王正簡單的下了結論，抱著安娜去床上，一邊親吻她，一邊把吊帶裙撩起來。

　　禽獸。

　　我替讀者罵的。

　　想起來，作交易的那些歲月，是減退的。這沒辦法，交易時的內啡肽會抑製管理性的中樞神經。華爾街當年知名的老鴰被抓後交待出的客人中有買方也有賣方，就是沒有交易員。

　　在離開市場後東遊西蕩的日子裡，慢慢恢復了正常的生活，偶爾去一下風月場所，或者一些外圍的女孩子，或者一些三線明星網紅主播，也都是付錢而已。在南北美東南亞路遇一些其它的國家的女性，或白或黑或棕或混，基本上是基於身體本能的吸引。這就類似我們少年時的相互喜愛，因為身材好，因為長得帥，因為聲音好聽，因為牙齒雪白，因為眼光清澈，因為幽默，因為喝醉了酒……，荷爾蒙分泌，性向吸引，兩個人在一起了。或第二天清晨再見，或相處一段時間，無疾而終。

　　到這個世界，王正身邊也就這兩個潮人女祭司而已。

　　精神上的交流並不多，有的話也是主上仆人的樣子，剩下的都是動物思考。

　　安娜還是有點特別的，兩個人可以說一些類似哲學思考的事情，當然談人生是很難的了，在後世也泡不到妞，更多的時候族群治理和國與國關系。和恩雅後者談的更多一些，因為那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對權力天生的熱衷。

　　第二天起來晨練了一個小時，洗完澡吃早餐。王正決定去吃安南人的普通小吃，身後嘩啦啦跟了一堆武士，自己的陳朝的都有。王正覺得有點擾民，不過不是自己的國家，隨便吧。他帶著安娜去了米粉攤。

　　米粉攤主嚇壞了，先對著鴻臚寺的官員施禮。官員叮囑要好好做，雞飛狗跳的把早餐吃完。後來的食客都被武士擋在外面，王正就覺得無趣。示意女仆多給些銅錢，跟到這邊的廣州丫鬟掏出錢包付幾個人的帳。

　　在街道上稍微逛了一會兒，就像淨街鼓響過一樣，各處就只剩下店鋪沒有買家了。

　　嗯，這還是一脈相通的。

　　王正隨意看了看，就回鴻臚寺了。

　　晌午的時候，來了太師府的官吏，邀請王正過府午宴。

　　陳太師沒有上朝，兩個昨夜都縱過欲的梟雄都精神氣爽，分賓主落座，除了太師府的幕僚和這邊猶大幾個人，沒有其它官員。

　　陳守舟也就稍微寒暄幾句，問問昨晚休息的好嘛，是不是還習安南氣候之類的。

　　王正應付幾句，談談桌上茶水，都是沒有油鹽的話。

　　然後畫風一轉，陳守舟問起鐵礦和煤炭，是不是安達曼王國沒有此物。路途遙遠，運過去劃算嗎?

　　王正明白他問的其實是你是不是要長期佔據我的土地，慢慢把我國家吞了。

　　“安南王國的鐵礦和石炭品質要比安達曼王國的好，也比大宋的品質要好。這樣煉製的鋼鐵打造的兵器農具可以賣很好的價格。大宋在和蒙古人作戰，大食人在西部也和蒙古人作戰。安達曼王國北方有兩個王國，西北邊的蒲甘王朝四處征戰，東北的素可泰王國也和真臘王國征戰……”

　　陳太師接話說:“真臘和佔城與我安南國征戰，然後貴國發戰爭財。”

　　王正愉快的承認:“對。各取所需，發動戰爭的王國得到土地、臣民，收取稅賦，賺了大頭。安達曼王國不用參加戰爭，也就可以賺點小錢了。”

　　“恐怕不小吧。我看了貴國的鐵器價格單，與安南的生鐵相差數十倍之多。“

　　“這是成本的問題，十斤礦石才出二斤生鐵，二斤生鐵加一斤石炭才出一斤精鋼，精鋼到鋼鐵器具，又耗費大量人工和金錢。而鐵礦煤炭的運費比材料本身的價值又貴數倍到十倍之多。”

　　陳守舟嗯了一下，倒是認為有道理。他聽下來安達曼就是個商賈之國，這個國王再有能力也不過是個商賈，眼界有限，不由得放下心來。對其他話題感興趣，就沿著問了下去。

　　“陳太師問的這些國家，大食與安南也有些關系，不是太大。他們在佔成有些商人，在這裡少一點，但也有。主要去了大宋。蒙古人現在是所有人的大患，他們已經滅了大理。接下來就會通過大宋南邊這條線繼續前進，最後完成對大宋的包圍。”

　　陳守舟聽出了什麽，倒吸一口冷氣，問:“陛下是說蒙古人會入侵安南?”

　　“會的。蒙古人野心無止境，他們同時發動了多場戰爭，已經滅了幾十個西域的國家。夏和金朝已經被滅了，這個你是知道的。滅了大理，他們會攻擊蒲甘王朝，我剛才說過，也會攻擊安南王國。”

　　太師府的幕僚交頭接耳。

　　陳太師面沉似水，最後問了一句:“陛下耳目深廣阿，不知道對前景如何看?”

　　“安南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大宋比較危險。”

　　太師府一片嘩然，陳守舟愣了。手下幕僚礙與身份不敢問。

　　過了一會兒陳守舟問:“陛下抬愛，敢問為何您對鄙國高看一籌，卻對天朝上國看弱呢?”

　　王正問他:“大宋立國輕武重文，這是弊端，因此丟了北方。到了南方，文臣仍舊有隨便殺武將的習慣，比如嶽武穆。其二，大宗豪門大族佔據土地，經略商業，交稅極少，導致國家財政連年不夠，戰爭是要打錢的。其三，漢武帝之後，南北間的戰爭就一直是北方勝利。這裡面主要的原因就是騎兵，騎兵機動性高，因此大宋步兵守城守陣都很強悍，但勝都是小勝，敵人跑得太快，輸都是大輸，最後家底就沒有了。至於安南，一是人傑地靈，上下一心，文武團結;二是叢林氣候炎熱，瘴氣橫生，北方騎兵到這裡無法長期堅持的。你只要打持久戰，蒙古人很難贏，也無法持久待下去。”

　　陳太師的耳朵自動忽略對安南的吹捧，記住了其他的字字句句。陳朝上下對中華上國的文化非常崇拜，聽王正這樣說，心裡不免不舒服。雖然知道他是對的，一想到一脈相承的宗主國可能會被蠻族戰敗，心裡非常失落。

　　同時也非常驚訝這個南蠻國王的遠見卓識。

　　陳守舟眼光閃爍，問:“陛下文化上傳承何系?”

　　王正想了一下:“敝國國民尚未承聖人學說浸潤，朕學有諸子百家，也學格物，也學西洋學，希望慢慢教化安達曼臣民吧。”

　　至此雙方了解意圖，不再有隔閡。

　　筵席散後，下午太師府不間斷進入文武大臣，討論王正說的國際形勢，對蒙古人南下憂心忡忡，開始整軍備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