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兩千多年前的時代,國家實行的乃是重農抑商政策,鼓勵農耕,打壓商賈之事,抑製商業。
在這個時代之人的認知中,商販們不事生產,不能直接創造價值,皆是囤積居奇,擾亂社會秩序之人,於國有害。
是以,對此類人的打壓和歧視就成為了普遍社會現象,律法更是將其編入市籍,成為各種征發的優先對象,對此類人員從各方面進行打壓和限制。
正因如此,歷史記載之中才會出現士人即便窮困潦倒,甚至可能餓死亦不去從事如此賤籍行當。
當然,這個時代與後世不同,農耕人口佔據絕大部分,除去賦稅,剩下的糧食足夠自給自足,是以對商業的依賴並不強。
雖然如此,但黔首不能生產的生活所需之物皆需供給,再者國家的強大,經濟的繁榮,商業乃是不可或缺的一環,是以即便受到歧視和打壓,但商賈之事依舊不絕,甚至在大秦一統天下之後,商業活動更是變得繁榮。
大秦境內的商賈活動有著嚴格規定,規范固定的交易場所,並且由專門官吏進行監管,甚至就連交易過程亦有干涉和限制。
是以,雖然大秦律法的規定細化到令人頭皮發麻,但商賈活動依舊很興盛。
趙忌帶著輕等人外出遊玩,沿著渭水行走之際,遠遠地就看到了旌旗飄揚的市肆所在。
市肆乃是一個封閉的場所,被一圈夯土牆圍繞,四面各有一座大門。
趙忌等人眼前的大門位置正是旌旗所在,旌旗之下乃是一座建造於夯土台基上的小樓,此乃旗亭,亦稱之為市亭,身處其上可以俯瞰整個市肆,注意到其中狀況。
掌管此處的官吏被稱為亭長,每日皆要與屬僚們升旌旗,開放市肆,檢查商販們的證件和貨物,然後加蓋印記,核對無誤之後,方才放商販們進入,如此才能進入其中與來此的客人進行交易。
趙忌一行人出現在此地,其言行舉止,穿著氣度,一眼望去就能讓人知曉其不是普通人,如此一幕頓時引起了亭長的注意,其立即帶領數人來對幾人進行檢查。
面對檢查,趙忌自然是積極配合,讓輕將自己等人的傳交給亭長檢驗,檢查無誤之後,其方才帶著輕等進入市中。
傳,相當於後世的身份證,記錄著每人的身份信息,除此之外,還有表明身份的符和驗,符相當於臨時身份證,驗則是外出之際,戶籍所在地開的證明。
秦朝時期的戶籍管理非常嚴格,官府以不同標準對黔首進行區分,進而劃定不同戶籍,以此作為賦稅徭役的標準,如此亦體現出三六九等的階層差別。
以上乃是根據社會地位劃分的戶籍,除此之外,在此基礎上還根據年齡差異和身體條件進行區分,比如老者免除勞役,殘疾人承擔的勞役進行相應的減免和未成年人是否可以承擔較輕勞役,極為嚴苛的同時又有一定的人性化。
行入市肆之中,入眼所見,交易物品種類繁多,身處其中之人穿著亦是各有不同。
這是一處賈市,也就是以私營商販們自由交易為主的市肆,除此之外還有官府市和軍市,官府市顧名思義就是官方開辦,屬於國家財政,軍市則是滿足將士日常生活所需的市肆。
行走於其間,入目之物極多,糧食,手工製品,紡織品和原料,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家禽牲畜。
雖然這個時代人們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外,人們足已自給自足,但並非所有人都進行耕種,
此類人的糧食以及食物來源自然需要交易。 最讓趙忌感到驚奇的並非琳琅滿目的商品,而是其進行販賣物品之人乃是形形色色,甚至還存在婦女,如此情景似乎與後世並無太大差別。
這個時代女性地位雖不高,但也不低,不同於後來朝代女子那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受到各種禮法束縛。
此地乃是賈市,其中販賣物品皆是黔首日常所需,一路走過,並未有趙忌看上眼的,並且其行於其間,諸人見其衣著,無不豔羨,迎面相遇之際,更是主動避讓。
秦漢之際,一個人行走於路途之上,從其穿著氣度就能分辨出其社會地位高低,一目了然。
穿行於其間,在販賣牛馬之地聚集了一大群人,見到如此一幕,心中好奇之下,趙忌走了過去。
隨著其到來,注意到其穿著的庶民頓時避讓開來,如此這般之下,其內一切頓時出現在趙忌眼簾之中。
放眼看去,卻是一排赤裸著上半身並排站立之人,從周圍之人的議論中,其方明白此乃是進行奴隸販賣,進行奴隸交易之地。
看著眼前一排赤膊之人,身材消瘦,臉色頹唐,趙忌心中稍堵,但隨即想到自己身為大秦公子,府邸之中仆人更是有數十人之多,似乎自己也是這份罪惡的受益者。
再者奴隸本就存在於這個時代,後世出土的秦簡之中更是不乏隸臣妾的記載, 所謂隸臣妾就是那些犯了罪成為奴隸之人。
並且二十級軍功爵製實施之下,那些獲得軍功,被授予爵位之人,其中就有奴隸名額的賞賜。
是以奴隸買賣在這個時代乃是尋常之事,甚至買賣子女在這個時期亦不算違法,後世出土的裡耶秦簡之中就有此方面的記載。
實際上即便是兩千多年後,奴隸交易依舊存在,只是形式和稱呼有所改變而已,但本質並沒有差別。
趙忌的出現,周圍的議論聲頓時小了許多,甚至一時間交易都停了下來,賣主乃是一個身長七尺的中年漢子,此時一臉殷勤地來到趙忌面前。
“公子請!”
此處的公子並非其知曉趙忌的真實身份,乃是對於身著華服,地位較高之人的一種美稱。
戰國之前,公子二字專屬於王公貴族,後來逐漸演變成對上等人士的美稱,是以中年漢子如此稱呼趙忌並無過錯。
趙忌眼前正待被交易者五人,一眼望去,年長者中年模樣,年幼者僅有十來歲,形貌淒淒,顯然他們此時的狀態並不好。
想來也是,這個時代奴隸皆是勞動力,如非必要,亦無人將其交易,想來那個中年漢子家中遇到了難處。
“吾全要了。”
最終或許是心中存在一絲不忍,趙忌將五人全部買了下來,如此豪爽舉動令中年漢子很亢奮,連連向其道謝問好,顯然其情緒有些激動。
做出如此決定之後,趙忌讓輕與一個侍從與中年漢子去辦理交接手續,其則是興致缺缺,並未繼續遊玩,隨後直接返回了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