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蔣子文笑了笑,“是不是很諷刺?新界機關算盡,卻算不到這一點紕漏。恐怕,連混一自己也沒有想到。
青衣沒有完全變成魃,並不是因為青衣的意識強大,也不是因為她夠厲害。只是因為,混一留了手。
或者說,他不忍。
我想,他當年左右為難的時候,大概最後悔的事就是,為什麽當初挑中的人選,是青衣,而不是元始天帝吧。”
蔣子文說這番話的時候,甚至有種報復的快感。
盡管他和吳恢的果在後,青衣與混一的因在前,但兩相比較,他突然覺得他和吳恢,也沒有那麽可憐了。
論付出,論損失,論驚天動地,他與吳恢都要比混一與青衣遜色。
只不過,同樣都是可憐可悲,也可恨的人罷了。
另一邊,垂鴻不由感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羽儀道:“話也不能這麽說,如果當年舊界對新界多包容一點,也不會讓新界這麽憤恨舊界,想置舊界於死地了吧?”
雲霓道:“當年的事非對錯,誰又扯得清?”
“對啊。”垂鴻道:“這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誰說地清?可是要做到各退一步,那也沒可能。
否則,新舊兩界的恩怨,也不用持續到今天了。”
羽儀道:“我突然好好奇,新界另外兩位主,對舊界執行了什麽計劃?”
“多半沒成功吧!”垂鴻道:“單看南主混一對舊界的這兩出手段,就能看出新界的狠辣。
如果那兩位主的計劃真的成功了,我相信,舊界早已經是另外一副模樣。說不定,還存不存在都不一定。”
……
新界。
寧靜的小山村,南主混一仍舊如往日般,農作一陣,然後便寂寥地坐在田坎上,看陣山色,喝口酒,發陣呆。
喝地半醉的時候,他似乎總能聽到她的聲音。
“師傅,你又飲酒!難道忘了上次跌進陷坑的事了?師兄好歹也是一方部落首領了,你身為師尊,就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混一將蒼老的面孔轉向身側,朦朧間,那娟秀的身影似乎正叉著腰,鼓著腮幫子對他做出無奈的神情。
混一笑了笑,擺擺手,“你師兄是你師兄,我是我,我們不一樣。你,也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娟秀的身影挨著混一坐下,“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兄就是這麽說的。
不過,我罵他了……”
說到這裡,娟秀的身影歎了口氣,“到底是師兄更傻呢?還是師傅更傻呢?或者,是我最傻?
師傅呀,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混一抬起手撫向虛空,摸向那虛幻的身影,“我怎麽會不知道呢?
你師兄不傻,你也不傻,最傻的那個……是我……”
說到這裡,混一不由閉上了眼睛,老淚縱橫,抬起的手顫顫巍巍。
再睜開眼,身旁除了風,除了空氣,什麽也沒有。
是他,親手逼她走上了絕路。
……
舊界,章尾山。
“後來呢?”步青心見大家都不說話了,忍不住問。
對於感性的話題,步青心似乎並沒有多少同情細胞。
雖然稱不上絕對的理性,但肯定是最冷靜的那個人。
蔣子文出聲,“混一大概是在新界與青衣兩者之間,做了很深的掙扎。直到最後,他可能也找不到答案。所以,他消失了。
師傅為什麽消失,青衣也好,元始天帝也好,當時都隻想到了最簡單的一層,也就是青衣對師傅的情愫。
不過,師兄妹兩個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及這件事。
至於為什麽,天君也知道了。”
“唉。”另一邊,羽儀不由歎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真是煩死個人!
這師妹青衣愛上了師傅混一,結果混一是個大壞蛋。而師兄元始天帝又愛上了師妹青衣,卻又困惑於師妹對師傅,且師傅對於師妹的情。
難怪三界這麽多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情愛愛,敢情是一開始就有不良的例子擺在那裡啊!”
“噗!”垂鴻道:“你可真能扯!七情六欲,誰還不沾了?也就你這大腦袋,裡頭裝的全是大石頭!”
青榴和青葉忍不住一笑,羽儀已經跳到垂鴻身上作死地捶。
“那段時間,也是三界定型最重要的一段時期。”蔣子文道:“因為混一的離開,青衣與元始天帝都變地沉默起來。
師兄妹兩個,似乎除了不斷地為定型三界做努力,也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發泄心中的鬱悶。
很快,天界就成了那時的一大強者,許多其他部落勢力都臣服於其下。
只不過,那時候的情況也很複雜,時常會有些小摩擦,或者內部紛爭發生。
比如青衣所出的古巫國,當時便產生了分裂。當然,在當時歷經數不清的大戰的青衣和元始天帝看來,那只是一樁小事。
而古巫國想到青衣的威名,還有元始天帝的威名,便想請青衣去坐鎮,希望能以最小的代價迅速平定那場叛亂。
但誰也沒有想到,這場叛亂,就是為青衣設計的。”
顧懷問,“混一設計的?”
蔣子文搖頭,“那個人沒有說,不過,應該也有分參與吧。混一有沒有出現,我也不知道。
只知道,青衣去了那裡,中了新界的陷阱,重傷過後,便開啟了混一當初留在她術法中的那粒‘種子’。
一開始,青衣可能還沒有感覺,慢慢地,魃的威力就顯現出來了。不過好在,她的意識還在,也沒有立即回天界。
否則,可能三界的歷史,甚至舊界的歷史,都已經是另一番模樣了。
青衣出事後,元始天帝頂了很大的壓力。天界仙官,已經臣服的僚屬,都要求處死青衣。
元始天帝為這件事,做了很大的努力,但都沒有用,魃的威力也越來越大。
天界相繼派遣了幾位厲害的神將去收服魃,一開始是不敢下死手,後來就是真的不敵。
漸漸的,青衣和元始天帝也就明白過來,這才是師傅混一真正離開的原由。
我想,青衣當年毅然決然地進入章尾山,沒有再給元始天帝繼續拯救的機會,大概也是心灰意冷吧。”
顧懷一歎,有時候知道真相,真的很殘忍。
但他覺得,如果再給青衣一次機會,她應該也會選擇知道真相。
在這一點上,蔣子文和青衣是一樣的。
“那個人,沒有告訴你,最後復活出來的,有可能不是吳恢嗎?”步青心突然問。
蔣子文搖頭,“沒有。他隻說椒娘與青衣同源,青衣的主魂已經消散,不會與椒娘衝突……”
蔣子文看向顧懷,笑了笑,“所以,我才覺得自己很幸運。至少,我不是到最後一刻,才知道真相。
被人當作傻子,和自己甘當傻子,是兩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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