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子文頓了一陣,才理好情緒繼續道:“章尾山,已經是一個封閉的世界。
因為,燭陰已經死了。”
聞言,顧懷等人一個個都驚訝地張大了嘴。
除了步青心。
蔣子文看了一眼步青心,“當年,燭陰因為古怪的性格,得罪了幾大勢力部落,被一眾強敵圍剿,是青衣幫他逃生,他欠了青衣一個人情。
青衣變成魃之後,知道再在外面呆下去,遲早也會完全淪完魃,對三界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所以,她想到了燭陰。燭陰化為章尾山,並不是他有先見之明,也不是害怕什麽氣運劫。
他只是回歸本質,以這樣的方式走向生命的終結。這一點,別人不知道,青衣是知道的。
青衣出自古巫族,十分聰慧,不但對師傅的教導悉數融會貫通,對於古巫族的巫術也同樣精通。
她沒辦法完全破解那粒‘種子’的術法,但她也仔細參透了其中兩分,再融以古巫術,加上燭陰最後的力量,將魃封印在章尾山。
當然,代價是極其大的,青衣祭出了自己的性命,自己的主魂,還為自己種下了極其霸道的絲魂蠱。”
“絲魂蠱?”
“絲魂蠱,當年在古巫族也是絕對的禁術。”步青心道:“因為太過霸道,也太過邪性,連古巫族自己的族人都感到害怕。
不但施蠱者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甚至會出現什麽意料之外的後果,連施蠱者都不清楚。
換句話來說,如果稍有差池,很有可能是無差別傷害,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人,亦或者自己至親的人。”
“什麽意思?”
“施蠱者會在活著的時候,將自己的三魂活活撕裂成千絲萬縷,每一絲每一縷都附上無盡的執念,不達目的,絕不消散。
不說效果怎麽樣,就說那過程,沒有人能承受。能承受的,都不是人,魔都受不了。”
步青心道:“一旦蠱成,也算是個殺人利器。只不過與魃相比的話,它算是有自己的意識。但為了達到目的,也不會區分敵我,哪怕至親都阻止不了。
古巫族早年的時候,有一位巫師就因為仇恨種下了這樣的絲魂蠱,結果不但滅了有仇的部落,連自己的親族也全都死於其手。”
“很強的高手也不能阻止嗎?”顧懷問。
步青心搖頭,“這種蠱的可怕之處就在於,哪怕本主不在了,還可以另選宿主。
只要條件合適,從可能性來講,它就永遠不會消失。”
說著,步青心看向了蔣子文,“青衣種下了絲魂蠱,但沒辦法離開已經是一座死墳的章尾山,所以她必須在特定的時機尋找下一任宿主。”
蔣子文點頭,“之前我不明白,現在我明白了,椒娘是第二任宿主。”
步青心道:“吳恢雖然成了第二任宿主,但魃依然不受控制,這才是吳恢當年自殺要毀魂滅魄的真正原因。
現在,時機到了。”
“是,到了。”蔣子文道:“不過,天君可以放心。隨著宿主的轉換,首任宿主的執念雖然不能改動,但只要方向不變,還是可以調整的。”
顧懷和秦鈺相互看了一眼,青衣的執念,他們還不知道是什麽,那麽吳恢的執念又是什麽?
報仇、殺人,利用黑風孽海禍亂三界,怎麽看,也不像是要為舊界謀福利的。
步青心似乎知道兩人在想什麽,提醒道:“你們可別忘了,吳恢並沒能完全控制那一部分魃。
或者,你們換一個角度想,如果黑風孽海要對付的,不是舊界的人呢?”
另一邊,羽儀、垂鴻與雲霓面面相覷,
這個問題,誰也沒想過。只知道黑風陣、孽海咒邪門地很,是三界大敵。
既然如此,如果對付新界的人,是不是也很有殺傷力?
“天君。”蔣子文朝顧懷一揖,臉上有種前所未有的釋然與平靜神色,“我很期待能看到三界恢復寧靜的那一天,但可惜不能了。
臣下,在這裡祝願天君與三界長盛!”
說完,蔣子文猛地回身,極力奔向遠方,很快消失在眼前。
顧懷愣了兩秒,忽然反應過來,“他是第三任宿主!他要打開青衣的封印!”
說著,顧懷想要追過去,步青心的七彩珠鏈已經甩下,高高地泛起了一道光浪。
“你追過去後要怎麽辦?”步青心喝問,“阻止他獻祭?阻止他成為絲魂蠱的第三任宿主?
燭陰的力量已經不多了,青衣也不能再繼續堅持下去,你讓我們統統在這裡陪葬嗎?
可以,我無所謂。那外面的人呢?隱界的人呢?等著讓新界的人來收拾,一個不留嗎?
別忘了,東行村村民的下場!”
顧懷的雙腳像是灌了鉛一樣,他眼睜睜地看著蔣子文離去的方向,卻一步也邁不動。
秦鈺有點擔心地看向顧懷,顧懷最終閉上了眼睛。
這時,雲霓、羽儀、垂鴻、青榴和青葉也趕了過來。
他們圍在顧懷的身邊,都默然無語。
沒過多久,遠處天邊,隨著蔣子文的一聲嘶喊,裂開了一條口子。
蔣子文離開顧懷等人一段距離後,便停了下來,他撕開左手的長袖,手臂上一道青黑的長線猶如長蟲般猙獰。
從他決定復活吳恢的那一刻起,絲魂蠱已經種下,他早已經做好了獻祭自己,救活吳恢的打算。
只是他沒有想到,對方一早打的是另一個主意,他與吳恢都不過是棋子而已。
不過,現在即便知道結果可能不會如他的願,但他也願意犧牲。
仰頭深深吸了一口氣,蔣子文催動體內法力,全部集向左臂的蠱線,口中念道:“以我之魂,獻於汝蠱。絲魂不息,三界長寧!”
數口鮮血噴於半空,蔣子文的左臂那條青黑的蠱線驟然腫脹,隨即開始分化,猶如條條線蟲般,蜿蜒蔓向蔣子文的全身,蔣子文的整個人也腫脹起來。
模糊的血光,濃厚的血腥味,將蔣子文包裹起來,遠遠看去,就仿佛成了一團血球。
血球之內,白光忽閃忽滅,其中含雜著蔣子文極度痛苦的悶哼聲。
除了最開始的那道嘶喊,蔣子文一直在隱忍著自己的聲音。
只不過,這一切,仍然被顧懷全部看在眼內。
血球的旁邊,一團水霧靜靜地浮在半空。
通過這團水霧,閉著眼的顧懷,看地十分分明,他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地沉肅。
絲魂不息,三界長寧。
這是蔣子文的執念,最後一刻,他做了這樣的選擇。
最開始,他打算以怎樣的執念入蠱,已經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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