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進?”
突然傳來的敲門聲讓李察露出訝異神情。向來我行我素的瑪麗婭居然聽進了他的意見?在年輕領主的驚訝注目下,臥室門被徐徐推開了,一端著宵夜點心的侍女低頭走了進來。
夏爾菲家的侍女製服是深色高襟連衣裙加淺色束腰圍裙的搭配,款式雖樸素卻相當耐看,而穿上去也格外凸顯身材。據說其原型始於先代家主的趣味,不過卻在家臣們中,尤其在男性家臣們中得到極高好評。好比此刻走進來的那位侍女,便有著足以把這套製服優點襯托到極致的窈窕身材。
纖細的手足與白晰的肌膚,讓人情不自禁聯想到童話中的妖精。那有如春日丘陵般微微隆起的胸脯,盡管體量上無法和侍女長相媲美,但形態卻極優美,尤其和那盈盈一握的腰身相襯,更是勾勒出足以令年輕男子為之動容的存在感。
李察當然也是年輕男子,呼吸也因此一窒。隨即回過神來,卻不禁疑惑夏爾菲家侍女組中什麽時候有了這樣的妙人兒?
在李察注目下,那位侍女以略僵硬的步伐走近寢床。借著床頭燈光李察總算看清楚那張仿若新月般的白晰俏臉,隨即卻大吃一驚。
“克洛耶!?”你怎麽在這裡?
“我、我來給你送宵夜,李察公子。”
走近的克洛耶彎腰把夜宵餐點放到床邊的矮桌上,隨即就像等候命令般的蹲跪在寢床前。只見著瓦林茲公女的臉上泛起羞澀的紅潮,而夏爾菲家主的臉上則浮現出滿滿的懵逼——
什麽情況?
為何這位瓦林茲家主的劍聖,會以女仆的裝束出現在自己寢室?
李察愕然看著克洛耶,一時間腦袋有了轉不動的感覺。雖然心裡隱約浮現出某些線索,然而眼前的光景卻緊緊拽住了他的注意。
不可否認,威風凜凜的女劍士自然是魅力的主人,但此刻滿臉羞澀的克洛耶卻又有著別樣可愛的風情。李察情不自禁看得呆掉。床邊的克洛耶微微抬頭看了李察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像不知如何是好般的囁嚅著。
“那個,瑪麗婭女士讓我來替您送宵夜,李察公子。”
“哦……哦。”
李察下意識點著頭。應該說這個答案並未超出他預料。畢竟從克洛耶代替瑪麗婭送宵夜上,李察就猜到這事兒和金發侍女長脫不了乾系。李察猜想著侍女長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麽藥,但這時候,眼前女劍士的臉頰卻突然緋紅起來。
李察眨眨眼睛。
克洛耶露出覺悟什麽般的神情,隨即把手伸到腰後,解開了圍裙的帶子。
純白的圍裙飄然落地,跟著是包扎的頭巾,當克洛耶咬著嘴唇,著手解開連衣裙的扣子,露出那有如白天鵝般的粉頸時。一直瞪圓眼睛看著女劍士寬衣解帶的年輕領主,總算是有所反應。
“等等!”李察一把抓住瓦林茲公女的玉腕。“克洛耶你想幹嘛!?”
“那個,瑪麗婭女士說,今晚由我侍寢。”克洛耶不敢對上李察視線,聲音也小得跟蚊子差不多。“那個,小女子雖然不才,但會努力的,請公子多多指教。”
“……等等,你先等等。”李察暫時放開克洛耶。
克洛耶的話裡透露出相當耐人尋味的訊息,李察確信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肯定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李察揉著太陽穴試圖理清思路,克洛耶說的那句“今晚由我侍寢”中的“今晚”,讓他格外介意。
既然有今晚,那當然也有昨晚和明晚。李察猛然打了個寒顫,看向克洛耶。
“……難道瑪麗婭跟你說,我時常找侍女侍寢?”
“是的。瑪麗婭女士說,公子正是血氣方剛、精力過盛的年紀,所以每晚都一定要那、那個後才睡得著。”對名門淑女來說那似乎是太刺激的話題,盡管克洛耶努力鎮定著,但臉卻紅得快滴出血來。
“請、請不要誤會,我並沒什麽意見。諸侯家中像這樣的事情也很普遍的,再說李察公子是好領主,只要侍女們心甘情願,我、我覺得也也是很好的事情……”克洛耶結結巴巴地說著,而李察則聽得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瑪麗婭!你特麽到底跟克洛耶說了些什麽啊!?
反應過來的李察,心裡頓時一萬頭草泥馬奔過。
每晚召侍女侍寢是什麽鬼?血氣方剛、精力過盛是什麽鬼?把主君說得跟無肉不歡的種馬一樣真的好嗎?再說魂穿以來我特麽有空來搞這些麽!?李察在心裡怒嘯著,然而看著眼前滿臉通紅卻拚命幫自己找借口的瓦林茲公女,一時間連解釋或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所以,克洛耶你就穿成這樣來找我?”
“是的。克洛耶先受李察公子救命之恩,又後承公子討伐仇寇之情,如此大恩瓦林茲家卻無以為報,所以至少在離開前獻上我唯一擁有的……”克洛耶毅然抬頭看著李察,但瞬間又怯懦下去。“那個,雖然不知道硬梆梆的身體是否符合公子的喜好……但在此以前克洛耶從未讓任何男人看過,在此以後,也不會再給別的男人看到……”
純情的女劍士低頭許下貞潔的誓言,那楚楚動人的姿態比天上的新月更惹人愛憐。李察聽到心臟發出咚咚的高鳴,克洛耶對他的情感或許並非喜歡,然而被如此仰慕著的例子,不論魂穿前魂穿後都不曾有過。
注目著眼前惹人憐愛的姑娘,李察聽到心裡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
一個聲音催促著李察,讓他做男人該做事情。然而另一聲音則提醒著李察,要是真睡了克洛耶,那兩人的緣分恐怕也就真的到此為止了。
比起一時痛快來,長遠的羈絆才是李察的渴求。而且不僅是自身的渴求,那對克洛耶來說那也是更幸福的未來——這樣相信著的李察,握緊拳頭用壓下心中喧囂的聲音。好幾次深呼吸後,平靜下來的李察抬頭看著瓦林茲公女。
“……克洛耶,能跟我去個地方嗎?”
……………………
“李、李察公子,我們要去哪裡?”
身著女仆裝的克洛耶,被李察拉著在領主府裡一路疾行著。
克洛耶有些慌亂。畢竟她已作好獻上貞潔的準備,卻沒想到李察不僅沒有要她侍寢,反而帶著她往不知何處趕去。難道是嫌自己沒有魅力?在克洛耶胡思亂想著的時候,已被帶著來到走廊盡頭的房間前。
“抱歉,一直沒跟你說。”
李察伸手推開房門,從房間裡彌散出濃烈藥味讓克洛耶為之疑惑。當克洛耶的目光落到病床上躺著的那位胡須老者時,全身仿佛觸電般猛顫了下。
“加朗爺爺!?”
撲到床邊的克洛耶,緊緊抓著老者的手,難以置信般的打量著那張已然削瘦變形的臉龐。當確認老者呼吸尤存的時刻,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讓克洛耶禁不住渾身顫抖。自家臣罹難後便凍結的淚腺,有如決堤洪水般溢出。
“加朗爺爺!加朗爺爺!”
克洛耶抱著昏睡的老者,不斷地流著淚呼喚著。好半晌後才抬起頭,以婆娑淚眼仰望著身旁的李察。
“這位老伯是和你一並從貨船上救起的,不過當時他的傷勢非常重,沒把握能救得回來。那時候你的情緒也很低落,我不想你再到刺激,所以就把這件事隱瞞了下來。”李察朝克洛耶懇切解釋著。“其實就算現在他也很難說就沒事了,但我想還是得讓你知道。總之這是我的擅長決定,如果讓克洛耶你有不好感覺的話,還請原諒。”
“原諒什麽的,原諒什麽的……”克洛耶猛然搖著頭,卻哽咽著說不出半句話來。
那位叫加朗的老者是自幼照顧克洛耶長大的瓦林茲家臣,對失去父母的克洛耶來說是有如至親般的存在。再沒比以羈絆失而復得更讓人欣喜的事了,克洛耶看著李察的目光,已然感動得無以複加。
“其實,還有件事想跟你說。”李察搔搔頭,把手邊一份文書遞給了克洛耶。
瓦林茲公女眼淚汪汪地接過文書,戰戰兢兢地掃過去,隨即愣住。文書上有兩項內容,一項是從黃昏領遷移民眾到綠穗領的運輸方案,二項是綠穗領安置新增移民的增建方案。兩項方案都並非隨便敷衍了事,而確實有著詳盡的流程計劃,具備著相當的可行性。
“李察公子,您這是……”克洛耶的聲音微微顫抖。
“這是我請阿德蕾做出來的。”李察坦然告之著。“其實前次聽克洛耶你說黃昏領的生活何等艱難的時候,我就有這個想法了……如果克洛耶你願意的話,我想把能否把黃昏領的民眾都遷移到綠穗領來生活?”
“遷移到綠穗領,所有人?”
克洛耶看著李察說不出話來。一天中接連承受兩次如此衝擊的事實,對尋常人來說恐怕是一生都難有的體驗。頭一次是為失而復得的至親,後一次卻是為年輕領主那吞天食地的氣魄。
前來說得瓦林茲家投奔的諸侯數不勝數,然而除領主家臣以外,甚至想把瓦林茲全體領民一並打包帶走的人物,眼前的夏爾菲公子絕對是史無前例的頭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