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進步。”

書生掃了一眼周堯手上的畫，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真的?”

周堯咧開了嘴角，露出了滿嘴的大白牙，“嘿嘿。”

“我也覺得自己有進步。”

“不要驕傲。”

書生提醒少年，“你的水平還遠遠不夠。”

“我知道。”

周堯嘴角的弧度不變，“但我一直在進步，不是嗎?”

“總有一天，我會畫出跟老師一樣好的畫的。”

……

當時的承諾言猶在耳。

最後，他卻沒能兌現自己的承諾。

……

但是……

是老師違背了承諾在先……

……

初中畢業，周堯如願考上了高中的美術班。

在查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第一時間就想要跟老師分享。

這段時間，為了全力以赴中考，他已經很久沒有跟老師學畫了。

也有段時間沒有見到老師了。

中考結束後，爸爸媽媽就帶他去旅行了。

旅行回來，成績也出來了。

他也終於有時間去找老師了。

……

“老師！”

他推開倉庫的門。

“老師，我考-”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老師?”

向來只要他進來就能看見的身影並不在他一貫的地方。

周堯慢慢的走到畫板邊。

上方小窗子外透進來的陽光灑在畫紙上，發出微微的白光。

“老師?”

莫名的不安攫住了他的心。

他深吸一口氣。

“老師，你在哪裡?”

“老師?”

……

周堯告訴自己，老師肯定是有事，所以暫時離開了。

老師肯定很快就會回來了。

不要大驚小怪……不要……驚慌失措……

但是……

第二天、第三天……

一直到中考過後漫長的暑假結束，他都沒有等到老師回來。

正如那天老師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一樣。

老師突然的消失了。

毫無預兆。

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

“那個暑假我把爺爺奶奶嚇壞了。”

周堯對趙律正笑笑。

……

除了周堯，沒有人知道老師的存在。

在幾次說要把老師介紹給爺爺奶奶認識、卻被對方次次無視後，周堯明白了對方的態度。

老師不願意見爺爺奶奶。

雖然不解，問了老師也不回答他，他也就不再做無謂的嘗試了。

所以，老師教了他三年的繪畫，爺爺奶奶愣是一直被瞞在了鼓裡。

其實也不能說是他故意隱瞞。

畢竟他每次去倉庫都沒有躲著兩位老人家。

只是老人家從來沒有多想而已。

……

等了好多天仍舊不見老師回來，周堯真的急了。

先是在倉庫裡，後面又在院子裡……

他幾乎把整個家都裡裡外外找了個遍。

聲音都喊啞了。

兩位老人家這才知道了老師的存在。

……

兩位老人家都很吃驚。

自己的家裡來了外人他們竟然不知道?！

而且，那個外人在他們家待了三年！

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個月兩個月。

甚至不是一年兩年。

而是三年啊！

他們果然是年紀大了嗎?

竟然遲鈍到了這般地步?

他們心驚不已，也後怕不已。

這要是心懷歹意的惡徒……

他們想要責備孩子的天真大意、想要教育孩子不要輕信陌生人、想要……

但是看著孩子泛紅的眼睛與強忍著傷心的表情，他們什麽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們第一次見到這孩子這麽傷心的模樣。

這孩子……真的很喜歡那個老師吧?

……

能被一個孩子這麽喜歡的老師，他們想，對方應該不是壞人。

而且，按這孩子的說法，孩子這幾年突然對繪畫有了興趣、畫畫的水平又突飛猛進-

他們就覺得奇怪呢。

孩子突然對畫畫有興趣。

他們是有些奇怪。

但孩子突然對畫畫有興趣，又進步的那麽快，他們就更奇怪了。

明明孩子沒有上過專門的培訓班。

他們曾經想要給孩子報一個。

因為經過長時間的觀察，他們發現，對畫畫孩子是認真的。

可是，這個提議被孩子拒絕了。

他們當時還想著是他們誤會了，這孩子對畫畫沒有他們看到的那麽的認真。

應該只是一時興起吧。

結果，這個一時興起一直延續到了今天。

並且還會繼續下去。

孩子考上了高中的美術班。

他們還有孩子的爸爸媽媽都認為孩子的繪畫是自學成才，是天生的繪畫天才。

原來孩子有老師啊。

原來這一切都是那個老師的功勞。

……

難怪之前拒絕了他們要給他請老師的建議。

可是……

這位老師的存在為什麽不告訴他們呢?

兩位老人很疑惑。

但顯然，現在不是追究這些問題的時候。

孩子正為老師的不見傷心呢。

……

他們安慰孩子。

陪著孩子一起找那位他們從未蒙面的老師。

看著孩子一天比一天的失望。

看著孩子泛著紅血絲的眼裡的黯淡，老人很心疼。

卻無可奈何。

對於孩子的那位老師他們一無所知。

他們曾想過報警。

但是孩子對自己相處三年的老師的了解也不比他們多多少。

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而且，那位老師出現的太莫名了。

完全就是擅闖民宅。

這點實在不好對警方說明。

在不知道對方目的與底細的情況下，他們不確定報警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

孩子不同意報警。

說老師除了他，就沒有見過其他人了。

雖然在講出這句話後，孩子就露出了動搖的神色。

最終，他們沒有報警。

……

“堯堯，放棄吧。”

老太太伸手握住孩子的手，輕輕拍了拍。

一臉的慈愛。

“你的老師也許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了。”

“我相信，在未來的哪一天，你們一定會再遇到的。”

“所以，現在暫時放棄好嗎?”

……

老爺子站在一邊沒有出聲。

他不擅長說這些開導、安慰的話。

這種事還是交給老婆子好了。

……

“……好。”

沉默了良久，周堯終於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該放棄了。

就算是為了爺爺奶奶。

這個暑假，兩位老人家一直陪著他一起找老師。

天氣這麽熱，看到老人家曬的紅紅的臉還有佝僂的腰，他每次都叫他們不要找了。

他自己一個人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