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從沒想到鮑叔牙也有這麽軟弱的一面。這次訓斥小白似乎是鮑叔牙的情緒總爆發。
仔細想想,鮑叔牙和小白已經離開齊國三年了。三年時間已經夠久了。久到會被齊國國人們忘記他們。
如果說以前有齊襄王在位,他們無力也無望齊王之位。現在有公孫無知這個二貨直接弑君上位了!
明眼人都清楚,齊國國內的混亂快要開始了,這也就意味著其他公子們的機會來了。
在毫無希望時等待,鮑叔牙並不著急,因為著急無用。
而一旦機會降臨,英雄即將有用武之地,在這之前,該是多麽讓人心焦呀!鮑叔牙這些日子因在為齊王服喪,未曾吃肉都著急上火了。不就是擔憂小白不能抓住機會嗎?見小白整日裡關心車馬能不著急嗎?
所以小白好言安慰,把鮑叔牙勸下去了。其實有些話小白沒對鮑叔牙說出來。在小白看來,自己要想回齊去爭位,最重要的是速度。先入齊者為王嘛!
只要小白進入了臨淄,那麽臨淄的公族大夫們就面臨兩個選擇:要麽擁立小白為君,立即出兵,驅趕從魯國來的公子糾和魯軍;如若不然就殺了小白,另立後者為君。
可要殺一個公子本身就未必能獲得眾人支持。大部分貴族本身就是牆頭草,風吹兩面倒,讓誰上位都可以。
若是有人帶頭擁立,擁立者固然會得到好處,但也要承擔風險。但做牆頭草就沒有風險了,誰上位我都支持,誰上位也需要我。
而小白本就與高傒關系很好,在他與高傒的聯系中更是挑明了,可以讓高傒和國夏都列位上卿。
擁立公子糾,有魯國的兵馬在,未必會取得更多的好處;而擁立小白,好處已是看得著的。
這足以影響到高傒和國夏的態度了,而高、國二氏在國內根基深厚,正是公卿貴族們的領頭人。有了高傒在國內暗中支持,齊國內部基本可以高枕無憂。
而在莒國國內,雖說小白算是得罪了國君的叔叔紀於盧丘。但也交好了莒伯禮和一眾大小貴族們。眾口鑠金,只要莒國的貴族們都說自己好話,取得莒國的幫助並不難。
有內應,有外援,這場王位爭奪的大賽跑自己已然贏了一半。剩下的只需要進行一場長距離的賽車罷了。
至於管仲在路上對自己的截擊,小白隻想說兵貴神速,只要自己跑得快,準備足,搶先出發誰不會呀!
所謂製造防箭馬車也不過是為了寬慰自己內心的不安,給自己找點事做罷了。別人可以慌忙著急,但小白不能著急,急了就容易做錯事。
所以,有那個時間還不如修整車馬呢,修理好了車馬路上還能少受罪。
所以,小白只是改裝了一下自己的馬車。改裝完之後,這輛馬車非常華麗。
它有正常馬車的車底。加長了的車廂。用三塊長木板加到車廂底座上,兩側開出了一個窗。頂上還是用了銅傘,只是省了傘柱。
前方還開了兩扇小門,由於潤滑不足,一開門時總是吱吱呀呀的。其實小白覺得在前方加個簾子就好,但木工自做主張,留下了放門軸的地方,也隻好用上了兩扇門。
它的外觀也非常漂亮,是用了黑紅兩色的亮漆,遠遠望去,就像一間小房子。
當莒伯禮來訪時,一眼就看上了。連連讚歎:“美車啊!我說你怎麽向我借金木之工呢!你看這做工,多麽精致!這式樣,多麽精巧!公子啊!你總能做出這麽好的東西。
”言語之間,羨慕之情溢於言表。 小白心說:這有什麽好羨慕的,車底沒改動,車廂加長了一點點,又加上幾塊厚木板把車圍起來。
要不是為了等涮上的兩層漆乾掉,連一天都用不了。加工好木板,拚裝起來也就是了。
這輛車也就當個樣品了,木板的厚度都不齊。但好歹是自己辛苦了好幾天的成果。聽到別人誇讚心中還是感到高興。因此,只是嘴上謙虛:
“哪裡,哪裡。只是我在冬日裡畏寒,又不願在車裡加鼎保暖,怕炭燃不淨有煙。所以用上木板,擋擋風寒。”
“哦,加上木板還有這個作用。”莒伯禮已經被車馬給迷住了。口不應心的回答,兩眼還是直勾勾看向馬車。
小白見狀笑道,“伯禮兄長可願上車一觀?”
“唔,哦?能上去看看?”莒伯禮回過神,轉頭看向小白。“那就上去看看?”
“看看,看看。”小白一邊伸手做出“請”的姿勢,一邊打開了馬車車門。莒伯禮先上了車,小白隨後入。
車內有三塊木箱式的座位,可供三人乘坐,而不是通常的跪坐乾車廂,這讓莒伯禮既感到好奇又有些不適,但還是坐在座位上了。
兩人在車裡相對坐下,車裡的座位上都用麻布做出了坐墊。坐上去軟軟的,能夠減輕乘車人的不適感,這對乘坐沒有減震裝置馬車的人來說是很友好的。
兩人在車中安坐,感受了片刻。雖然車子包的很嚴實,但車裡還有車窗,車窗用薄紗蒙上,並不顯得很黑暗。
而坐在類似沙發的車座裡,當馬車行走起來,很是減少了顛跛。因此莒伯禮一直大呼小叫:“盡美矣!又盡善矣!吾未嘗聞也!”
小白拉著莒伯禮的手說:“這才到哪,這車因為倉促,未能加長,加長了車內就顯得寬敞。
車外只是塗了兩層漆,至少四層才夠稱得上亮麗。
你只要樂意,還能再加上金紋圖樣,當做紋章,以顯示你的與眾不同。
這車即能擋風雪,也能防箭矢。只要好好沒計一下,還能更舒服。只要兄長樂意,我便為你再造輛更好的。”莒伯禮連連稱善,激動不能自已。
之後幾天,小白果然試製了輛不錯的馬車,莒伯禮連連稱讚。小白見狀笑道:
“製做馬車的方法,你家的仆從已經學會了,現在小白已經用不到了,你可以領回家,好好炫耀下新車馬啦!”
“什麽?”莒伯禮聞言大驚。“你說你要把會造馬車的木工送給我?”
“那本來不就是你的人嘛,我只是借用一下罷了。”小白笑著回復道。
“咳呀!”莒伯禮一拍大腿,用手指著小白說:
“上次你向我借攻石之工,我借了,可沒想道你給我還了回來,還送我石磨豆腐的製法。我以此交往於眾貴族,一直希望能回報你。
現在你又借我木工,還我精美的馬車還不夠,還要送我製馬車的方法。
這不是佔你兩次便宜了嗎?決對不行,決對不行。”說著,莒伯禮激動的連連擺手。
小白見狀,淡然笑道:
“兄長勿辭,你也應知,我雖身居於莒,心在念齊,莒非我久居之地。
石磨豆腐,隻添餐佐;華美車輛,隻為行路。這才是我之本意。這些身外之物,對我有何用呢?
而你我相交甚好,不送給你又要給誰呢?”
莒伯禮感動的直掉淚,連說:“君之美意,吾知之,必以報!”
幾日之後,莒伯禮急匆匆來見小白。小白正詫異莒伯禮如此慌忙,莒伯禮卻拉著小白的手就向外走,邊走邊說:“快走!國君有召!”
小白和莒伯禮上了新馬車,邊走邊問道:“莒君怎麽想起要召見我?”
莒伯禮笑道:“我自領了賢弟你的美意, 便新製了輛更精致華美的車以你的名義送給了國君。國君試乘之後,大喜過望,一定要見你。”
到了莒王宮,莒君專門設宴,招待小白。
宴席上,莒君吃到豆腐,就問道:“聽聞,這小白豆腐也是公子所製?”
小白回答道:“是我所為。”
莒君歎道:“公子多巧思,製豆腐,造美車,有功於莒。寡人欲以公為莒卿,公可願就?”
小白聞言,起身拜謝道:
“國君美意,原不應推辭。但我懷念故國很久了,此次齊國生內亂,我正打算借機回國,就是死也不可惜。
如果您願意賞識我,只希望在我有機會回國時,能相助一臂之力,我就感恩不盡了。”
莒君聽聞長歎道:“身在國外的公子總是懷念故國,這是人之常情。
若有機會,支持你返齊更是理所當然之事。這樣不足以酬功,你即然要回國,就不會在意金銀財帛。
我便送你十乘車馬吧!”
小白拜謝。當日,賓主盡歡,乘興而歸。
鮑叔牙聽聞此事,就問小白:
“回國的命運還不能注定,但留在莒卻能身居顯職。公子你就沒考慮過嗎?”
小白醉答:
“富貴而不能還鄉,如錦衣夜行。何況當個莒卿有什麽尊貴的呢?
有絕世美女在等著,誰還看得上庸脂俗粉呢?
這世上難道還有比齊侯之位更值得我去追求的嗎?”
鮑叔牙聽了,微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