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來自軍委的調任書擺在自己桌上時，吳一辰毫不遲疑收拾行裝前往了並州。既然接受老友的請求重新披掛上陣，就要像名真正的軍人那樣服從國家安排。何況在老人眼中，三大國家的軍事實力雖然和深海開戰是壽星吃砒霜---嫌命長，但教訓個小小的重櫻還是沒問題的。已經位高權重的戰友選擇自己做華夏方面軍的負責人，十有八九是想借他的赫赫威名來壓服那些只知道豬突猛進的小年輕。

　事情一開始，確實如他所料:面對上次大戰的英雄，從各地被緊急征召來的提督們都表現出了足夠的敬意。盡管身後跟了堆馬屁精和追星族讓老人頗為不爽，但從大局考慮他也只能忍氣吞聲。可在那群所謂的‘內務部隊’到來後，閱歷豐富的老人很快察覺到其間的不對勁。

　吳一辰有幸和原型艦艦娘相處，也曾與量產型艦娘並肩戰鬥。但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除了強大的力量她們都有一個共通點:鮮明的個性。

　或柔情似水，或豪邁萬丈;要麽有些粗心大意總是丟三落四，要麽細心到連隨身的手帕都疊成正方形;既有舉止優雅的淑女，亦有敢和士兵們吹瓶的純爺們……哪怕刨去她們那近乎獨一無二的艦裝與服飾，這些與鋼鐵為伴的少女也是非常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

　但那些內務部隊，給人的印象截然不同…思及此處，老人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下房間的角落。從他的角度，可以窺見那群背負雙手一字排開的少女們。盡管房內還有座位，但她們全都執意貼牆而立保持沉默。

　比起擔心她們會否腿腳

　酸痛，老人更憂慮另外一件事。這些所謂的‘新生代艦娘’，表現得太像機器而非人。從這些少女的目光中，他甚至體會不到人類該有的情緒。若非她們的胸脯還在微微起伏，吳一辰甚至會懷疑那只不過是群做工精良的娃娃。

　“將軍，將軍！”耳畔響起的呼喚，讓老人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注意到大半個房間的人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他故作疲倦以手捂口乾咳兩聲。“哈，年紀大了就是注意力不集中。你剛才說的啥?”

　可能是礙於老人德高望重，更可能是想起昨天歡迎儀式上他口吐鮮血短暫昏迷的一幕，在座的華夏軍人普遍露出了理解或同情的表情，連發言者亦不例外。“呃……”瞅了眼房間內另外兩派發色膚色迥然相異之人，發現他們一副無所謂模樣的軍人果斷把剛才的詢問重複了一遍。“將軍，請問對這個作戰計劃您還有異議嗎?”

　像這種國家層面的戰爭，自然不可能到了前線才拍腦袋隨機應變。早在吳一辰出發前，他就已經在統帥部看過了總規。將對方身後巨幅地圖上的箭頭和自己記憶兩相對照，發現它們別無二致的老人滿意地用手捋著下巴上如鋼釺般根根豎立的胡須。“沒異議，你繼續吧。”

　對面帶倦色的吳一辰低頭致意，穿著天藍色製服的參謀這才繼續起了之前中斷的講解。“如各位所見，此次作戰我們將兵分三路。首先，是由利加共和方面軍為主的北路。他們的任務，是在保護中路軍側翼的同時牽製重櫻方面的別動隊。根據我們收集到的情報，已經窮途末路的重櫻似乎打算學習她們的前輩，來一場孤注一擲的賭博。她們不久前派出了一支數量龐大的別動隊，準備在我方主力進軍時偷襲側翼……”

　盡管那位看起來三十出頭參謀的分析句句在理，但他所說的東西還是讓只能坐鎮後方的吳一辰有些昏昏欲睡。說到底，正攻法雖然枯燥無味，卻是最常用也最穩妥的方法。己方目前居於優勢，不必兵行險著。本以為接下來就是例行公事向各部門下達具體指令，準備再悄悄確認下那些‘新生代艦娘’的吳一辰卻聽到了某個不和諧的聲音。“呃--我方對於這個計劃有些看法。”操著一口不甚流利的中文，坐在圓桌側面的一位金發碧眼男性開口道。“按照貴方事前制定的計劃，我方似乎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南邊無所事事?”

　面對有些咄咄逼人的發言者，之前一直站在地圖前侃侃而談的參謀官不卑不亢地回應著。“這個計劃是三國參謀群策群力共同制定的，卡普什金少將您的母國新聯邦也包括在內。您如今對計劃有不滿...是想表示您的權限已經大到可以抗命了嗎?”

　蒼藍的眼瞳中閃過一絲狠毒，來得最遲架子也最大的新聯邦方面軍負責人發出一聲冷哼。從身後侍立的少女手中拿過一個文件夾，名為卡普什金的男性像丟垃圾般把它扔在參謀官身前的桌面上。“我在出發前，接到了最高軍事委員會的命令。”注意到對方已經拿起了文件，他得意地掏出雪茄叼在嘴上。“放心，我們的部隊會替你們看好側翼。不過難得有這麽好的機會，我們可不想只是站在旁邊看戲---”

　“我們也一樣。”雖然昨天有說有笑，但今天尼克森·萊曼就像換了個人般變得嚴肅許多。打從進入房間就沉默不語的他，真正做到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側翼方面我們的部隊會保障，但是中路軍---”指了指地圖上三個代表己方的藍色箭頭正中的那個，他的口氣輕松得就像在超市告訴收銀員多給個塑料袋。“中路軍我們的‘新三角洲’必須加入。”

　“也算上我們的‘告死天使’，”沒等主位的吳一辰閻華強以及剛看完文件的參謀官反應過來，卡普什金亦加入了對話。“那個什麽重櫻滿打滿算也就幾十個艦娘，我們光光艦娘的數量就是她們的十倍！既然勝局已定，上頭認為也是時候了~~”

　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呼吸急促起來的吳一辰連忙追問道:“是時候做什麽?”“測試啊！”尼克森的表情十分坦然，伸手指了指自己背後，再指了指卡普什金身後，最後移到了房間角落。“這就是一場測試，一場對次世代艦娘性能的大規模測試。”

　尼克森此言一出，房中之人的表現瞬間兩極分化:華夏陣營的提督們個個目瞪口呆，仿佛在聽天方夜譚;利加和新聯邦陣營的人則是一臉的理所應當，有些甚至發出譏諷的笑聲。“呃，嗯，這個”沒想到此次作戰的真相是這個，更沒料到兩方的盟友會臨陣變卦，有些手足無措的參謀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試圖轉身尋求支援。但就在他扭頭的片刻，一個煙灰缸擦著他的鼻頭飛出，精準地砸在尼克森那高聳的鼻頭上。隨之而來的，是吳一辰那極具個性的大嗓門。“去你媽的。老子要斃了你！！”

　

　關上房門，狀如大山的男子往嘴裡塞了根香煙。看到老人像隻困獸般在屋內走來走去，他想了想把煙盒遞給對方。“來一支?”

　“你是想害死老子嗎?明知道老子肺不好還這樣---”嘴上罵罵咧咧，吳一辰猶豫了片刻還是抽出根煙借著火機點燃。深深抽了一口，感覺著尼古丁和焦油的混合氣體在體內遊離的他這才平靜下來。緩緩吐出個煙圈，吳一辰沉默良久突然開口道:“姓閻的，你和我說實話。這件事，你到底知不知情?”

　“我怎麽可能知情！”臉上的表情同樣鬱悶，閻華強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我家婆娘就是量產型艦娘。如果我知道他們居然重啟人體實驗，我肯定不會這麽淡定好不好！”

　想想對方說得有理有據，吳一辰也就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兩個大男人相對無言抽著煙，房內也因此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直到手中的香煙只剩下短短的煙蒂，將其摁進煙灰缸的閻華強才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般說道:“上頭到底在想什麽。當年華夏到了亡國滅種的危難時機，采用人體實驗來製造量產型艦娘是不得已為之;如今雖然不算太平，但也不至於要拿那些小姑娘的命不當回事吧。重櫻不過幾十個艦娘，至於如此嗎?”

　對方想問的，同樣是讓吳一辰費解的地方。采用人體實驗製造艦娘的方式並非首創，二十多年前的大戰時期人類就這麽做過。但正如閻華強所述，當年那是被逼至絕境後不得已而為之的辦法。如今最終防線固若金湯，深海們偃旗息鼓一副安於現狀的模樣。至於重櫻...卡普什金雖然讓吳一辰厭惡，但他的觀點並沒錯:三國如今聚集並州的艦娘足有三位數，幾乎是對方的十倍。就算重櫻的幾位王牌有堪比原型艦艦娘的戰力，他們也可以用消耗戰的方式讓其飲恨而歸。

　“那現在怎麽辦?”看著老人聚精會神抽著煙，得不到答案的閻華強站起身。“反正老子絕不會道歉，如果他有意見就去找憲兵隊吧！”把煙頭用力摁進煙灰缸，鼻子中吐出煙氣的吳一辰遠看就像一頭憤怒的公牛。“敢那樣汙蔑這些賭上生命去戰鬥的女孩，要不是看在大戰將至老子絕對會揍死他！”

　聽到對方的解釋，面龐四四方方看著就像麻將牌的閻華強有些尷尬地苦笑起來。“你吳瘋子做事還是這樣瘋瘋癲癲，不過這回我倒不反對你的做法。”在老人身邊的椅子坐下，他望著窗外幽幽道:“我想問的是，那支‘內務部隊’我們要如何安排?也讓她們加入中路軍，以便進行測試嗎?”

　想到那些正當芳華之年的少女，老人的內心突然一痛。曾幾何時，他見過許多與那些女孩有著相同境遇的女子:她們有著美麗的容貌，強大的力量。卻失去了自己的靈魂，成為了男人們派遣寂寞發泄欲望的玩物。部分戰力較高者，則被他們以‘契約’的名義帶上戰場。就連很久以前的自己，也有過一個類似的少女。她的名字，叫做夏娜1042。

　想到那個喚醒了自己內心良知的複製人，吳一辰很快有了結論。“我們是這次作戰華夏方面的負責人對吧！”裝作看向窗外，他悄悄伸手抹去眼角的淚水。不懂對方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閻華強有些茫然地點點頭。“你是司令，我是副司令。”似乎是想到之前會議上那兩幫聽調不聽宣的家夥，他有些苦惱地掏出煙盒慢慢打開。“可惜我們的名頭只能鎮住那些自己人，外鄉人似乎隻當我們是吉祥物~~”

　“如果他們哪天死在深海手裡，老子肯定要找姓林的喝幾杯慶祝下。”想到如今還在巴城的老友，吳一辰內心籠罩上了一層陰影。軍部的所有命令書都要經過他的手才能放行，這是從很久以前就形成的不成文規矩。而那幫丫頭片子能帶著命令書找到姓閻的，意味著他肯定知情。可是像他那樣剛直不阿之人，會默許這種情況出現嗎?還是說，他也被蒙在鼓裡?甚至，他可能已經遭遇不測?想到這兒， 老人隻恨這個世界沒有像源世界那樣信息通訊發達。要是有4G網絡，他直接就用智能手機和對方視頻聊天來問個清楚了。

　暫時按下內心的不安，他站起身豎起手指毅然道:“既然我們的名頭能鎮住自己人，那就先救自己人。我現在草擬一份報告，以偵查的名義把那些丫頭全部調離前線---”“行得通嗎?”聽到吳一辰的想法，閻華強的第一反應是懷疑。“她們可是‘內務部隊’，理論上這支部隊有獨立行動權---”

　“你個傻瓜！”毫不客氣給了高自己足足兩個頭的壯漢一個爆栗，吳一辰的表情像級了一個奸商。“就算獨立部隊，後勤補給方面她們也要聽命於我們。我就不信那些小屁孩可以不吃不喝不消耗資源，就這樣跑大海上和那些重櫻艦娘一決生死。”

　能夠擔任一地守備，閻華強自然也不是傻瓜。他之前只是被那紙命令書誤導鑽了牛角尖，一時半會沒跳出來。被吳一辰這麽一提醒，他很快就明白過來。“哦~~你是想用確保後勤線的名義讓她們不直接參戰，好保住這群小姑娘對把。”

　(本章完)提督的二次元大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