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瑤瑤躡手躡腳跑進客舍，四人一間，眼下是午休時間，瑤瑤也隻敢輕聲說話。

　　從桌上的靈符筆記中移開了視線，朝著妹妹搖搖頭，孫玨琳起身帶著瑤瑤離開客舍，兩人走去外邊說話。“這麽愛睡覺的人不午休，發生什麽事了嗎?”

　　“姐姐，剛才寒雪和人喝酒去了。”小心打量，看四周無人，瑤瑤才貼著姐姐的耳朵小聲道。

　　“也是為了打探消息吧，你這小機靈鬼，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笑著念叨了句，禦姐嘴上誇張地做出些口型來，瑤瑤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那四個字——隔牆有耳。

　　點點頭了然於胸，瑤瑤依舊隨意聊著，真正想說的話卻通過流火傳聲送到了姐姐的耳中。

　　“姐姐是真的，剛剛去找她的兩個人裡，就有咱們找到的嫌疑人！那天才查到大量購入琉璃火絨的就兩三人，今天就有和寒雪接觸的了，她一定就是襲擊冷暮秋的真凶！”瑤瑤並不擅長言行不一，明面上說著無關緊要話，可小臉還是認真焦急，好想立刻把壞人繩之以法。

　　“你這孩子淨瞎說了，爺爺怎麽就不關心你了?你要是真嘴饞呀，就讓你的白笨笨回去找爺爺撒嬌，他老人家一定會送好吃的進來。”

　　“白笨笨?姐姐你的意思是......”

　　“好了好了，現在是午休時間，快回去休息吧。這一天下來，也就這麽點空閑時間，再不利用好了就是遭罪了。”點點妹妹聰明的小腦袋，孫玨琳莞爾一笑，瑤瑤眼睛都亮了起來。

　　對啊，她不是還有白笨笨在身邊嗎，自己無法靠近可以讓小白熊悄悄跟著目標。混入玉虛宮的可不止寒雪一人，到時候自然會有人發現白熊。

　　“那我走啦姐姐！我這就找爺爺去！”心裡高興，瑤瑤一陣煙消失得無影無蹤，客舍裡果然立刻有了動靜。只是孫玨琳回去該睡覺的依舊睡覺，該複習的還是複習，也說不準這些人裡誰是好事者，誰是始作俑者。

　　小白熊已經一歲多了，個頭不大，卻已經出通人性。在別處興許還容易暴露自己，可要說冰天雪地的山裡，尤其是奇珍異獸不少的昆侖玉虛，能藏住它的天然屏障實在太多了。

　　小東西胖頭胖腦圓滾滾的，老遠被落在後頭，黑黑的小圓鼻子一聳一聳，根本不用看見那名女弟子。

　　一直躲在附近雪堆裡候著，果然到了晚上，客舍裡有了動靜。一道人影轉瞬即逝，雖然已經足夠隱蔽，可還是引起了小白熊的注意，磨磨蹭蹭爬出雪地來嗅嗅，就是主人說的目標無疑。

　　那位女弟子悄然出門，喚靈殿後廚的一處進出食材的門居然沒鎖，換上早已準備好了的夜行衣，一下竄入殿旁林子。一路上又是變裝，又是繞圈，又是停下來觀察身後，女弟子小心謹慎到了極致。若不是手裡的情報實在重要，說不定還會安排好些接頭人出來。

　　不過這些對付人的伎倆，用在小白熊身上就有些使不出勁來。圓腦袋也不懂分析行為和動機，就傻愣愣在地上找味道，變裝也好，繞圈也好，花樣百出還不是同一個人麽，就算女弟子足夠聰明往身上撒了覆蓋的藥粉，依舊逃不過小白熊的鼻子。

　　搖搖擺擺在雪地裡打轉，時不時還從山上滾下來，女弟子走得快小白熊也不慢，一直緊隨其後，逃脫不得。

　　出了坐忘境，已經有良駒候著，這是種矮腿小型馬，長途奔襲不擅長，這出山入林卻很是精通。一路策馬狂奔，很快穿過這個野外叢林，

抵達了山腳的幻光境。　　此刻已經是凌晨一點，大部分人都已經休息，不過幻光境終究是熱鬧的城市，繁華的商業街上依舊有不少店鋪亮著火光。悄然抵達一處客棧後門，翻身下馬，女弟子穿上鬥篷閃入客棧二樓。

　　“好了人齊了。都說說吧，各自的目標現狀。”一進屋子，裡邊一進坐滿了人，都是黑衣鬥篷，誰也看不見誰的臉。女弟子在中間的桌子上坐下來，看樣子地位還不算低。

　　“目標，西池煙雨閣龍覓白，已毒殺。”

　　“江冷堂弟子，凌朝風躲過意外，計劃更改。”

　　“玉香殿親傳九方杏，毒殺失敗。玉香殿親傳公冶晴，意外獲救。”

　　一張張字條傳到桌邊，看一張，燒毀一張，半點證據都沒留下。房間鴉雀無聲，整個客棧二樓又被布置下層層機關，斷然沒有被人窺探的可能。為首的黑袍人看完再次開口，從頭到尾只有他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如今，她們都被保護起來，接下去動手更難了。各自有什麽辦法暢所欲言，留給大家發揮的時間不多了。”

　　“下毒。”

　　“凶獸進犯。”

　　“大典前夕縱火。”

　　“襲擊一位長老。”

　　又是各種主意，都沒寫任何緣由，可黑袍人無需多說心下了然。喚靈殿有九大長老保護確實難以攻破，可世上沒有滴水不漏的地方，保護再好依舊有破綻可循。還剩下最後兩周的時間，鏟除目標勢在必行。

　　“采納。不可過火，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就外事長老吧，無根基容易對付。”燭光搖曳，黑衣人的影子也隨之晃動了下。話語漫不經心，就連影子也孤傲超然，彰顯著冷漠的殺意。

　　“還有一事，速查俗家外門夏霜，以及一道出現的男女二人。必要時可向四方院、鏡心泊求助。”房間的黑鬥篷們相繼點頭，各自領了新的任務紙條，看一個燒一個，轉瞬都四散開去。

　　“統領，屬下有一件蹊蹺事報告。”最後一個黑鬥篷燒了紙條還未離去，留在房間提筆寫道。

　　“屬下的目標出了些狀況。”

　　“嗯?上次不是報告已經完成了嗎?”

　　“她被人救走了，好像......死而複生了。”

　　“死而複生......”黑鬥篷半天不說話，也不知道心裡在思量著些什麽，一揮手示意離去，房間最終只剩下他一人。微微打開窗戶，月光灑下，白雪又開始緩緩落下，清冷時分白月孤寒，只有影子一直未曾離棄。

　　昆侖的水太深了，計劃究竟要成還是敗?只剩下最後十來天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玉虛宮依舊如常。越是臨近聖女大典，整個昆侖山就越是熱鬧非凡，陸續應邀前來觀禮的宗門越來越多，幾乎全是掌門親自帶領，一時間玉虛宮變得人聲鼎沸。

　　雖說貴客臨門，可大隊人馬無法完全下榻在坐忘境，考慮到保證候選人的修習質量，武林同宗大多是被安排在幻光境暫住。這一住下，幻光境的生意往來更是繁華起來，販賣各種貨物的店鋪一下子火爆了起來。

　　其中最為火熱的一家，便數街道口的藥材鋪了。

　　“老板買藥，這張方子上的藥，多少錢?”

　　“隨你給吧。”打著哈欠，胖老板拄著腦袋淚眼朦朧，高山上的雪夜太冷了，翻來覆去一整晚都睡不踏實。

　　“老板，你這兒有斷血流和山木通嗎?”

　　“你自己找去，藥都在櫃子裡，再沒有自己去庫房找找。”看著外頭來來往往的人群，老板就是提不起勁來。都已經好幾天了，怎麽還沒有趣事找上自己，這一旦幫手多了，自己就太閑無事可做了。

　　“那老板你幫我瞧瞧，這是石南藤吧?”

　　“這樣，我給你墟幣，你到對面問問去。”斜眼白了客人好一會兒，胖子懶洋洋拿出幾個玉幣扔過去，繼續趴在櫃台上無所事事。店裡忙不假，可他老板閑啊，只要有心休息，哪裡都是臥室。

　　接過錢袋的顧客一頭霧水，從來都只有店大欺客的，這怎麽還有花錢送客的?大家夥都往這裡跑倒不是這家店有多大，而是整個幻光境的藥材都斷了貨，跑遍整個藥鋪商行，也就這家依舊供應十足，當真是個古怪事兒。

　　“掌櫃，抓藥。”臨近中午，終於有一個能讓胖子抬起腦袋的聲音出現了。進來的是個中年漢子，光著一半臂膀，肌肉隆起黝黑，稍稍一動就展現出強大的爆發力。

　　“呦！是殷大俠來啦！大俠光臨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您請您請。”胖子來了精神，一下蹦出櫃台，拽著中年漢子的手無比親切，那一臉諂媚逢迎就差當場認親戚了。

　　“你認識我?”中年漢子一愣，沒想到區區一家小藥鋪的老板竟然都認識自己。

　　“認識，怎麽不認識了。 您是玉虛英華殿的弟子，師承雲飛道君，殷漓海殷大俠不就是您麽！”

　　殷漓海點點頭，確實被這老板道出了身份，沒想到小小一個店鋪掌櫃也有這樣的眼界，居然還知道已經過世的師父。“你是這家藥店的老板嗎?之前的老掌櫃呢，他去哪兒了?”

　　“殷大俠火眼金睛啊，小的確實是才接受這藥材鋪半個月。說來也是幸運，小的正愁不知該做什麽營生，正好老掌櫃急著出售鋪子，您看這些家具、藥材都是老掌櫃留下的，還只收了我一半銀錢呢！”胖子笑嘻嘻的，嘴上確實不斷討好，可人卻傻乎乎楮在那兒，也不知道為客人上杯茶。

　　“還有這好事?你莫不是誆騙我吧?”殷大俠若有似無往後看了眼，庫房的門開著，確實有大量藥材堆積其中。

　　“小的哪敢欺騙殷大俠啊！說來也怪，老掌櫃說是有條黑狗天天追著他咬，躲哪兒都不好使。被咬怕了，也不想在昆侖做營生了，半天功夫就把鋪子盤給了小人。小的最開始也怕啊，萬一真有狗可如何是好，沒曾想是老掌櫃得了失心瘋，這店我都開了半個月了也沒見什麽黑狗。”

　　胖子露出個人畜無害的笑容，看上去老實巴交的，似乎確實沒什麽貓膩藏在裡頭。

　　“行了，我來買藥。量大，按照這三張方子給我抓吧。”

　　“這些藥......”胖子接過藥房一看，嘴角不由微微上翹。“殷大俠裡邊請，我領您去庫房取去！”

　　一直聽說有個詞叫自投羅網，原來守株還真就能等來兔子。閑得長毛的陳亦鋒，終於有事可幹了。